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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什么气？”玉蟾眨着眼睛看了绿萍一眼，说道，“明明是你不理我才对呀，跟你说话也不理，还以为你以后都不会理我了呢！”
“怎么会呢？大少爷如今这般处境，我也是替大少爷着急，才会盯着这个那个的。”绿萍叹了一口气，说道，“经过前段时间那些事之后，我才晓得，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看表面。”说完，她的目光试探性地看向玉蟾。
玉蟾不敢轻信于她，便只是愣愣地回望着她，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绿萍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说得太白了，便更加偎紧了玉蟾，说道：“怎么忽然冷起来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前头不远处突然传来惊叫声，把绿萍、玉蟾两人都吓了一大跳，绿萍很快平复下来，拖着玉蟾向声音的源头快步走了过去。只见喜莲四个小丫鬟惊魂未定地站在那里，绿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地训斥道：“大晚上的你们乱叫什么呢？若是惊动了主子有你们好果子吃！”
“姐姐，我们错了！”喜莲连忙说道，“我们不是故意的。”
“怎么回事？这么晚了乱走什么？”绿萍又问道。
四个小丫鬟相互看了一眼，喜兰便怯怯地说道：“喜莲姐姐想出来上茅厕，可她一个人不敢出来，非要我们出来陪着她，我们就笑话了她几句，结果……结果……”说着，她便看向了喜莲。
“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要是主子跟前你们也敢这么回话？”绿萍不悦地训道。
玉蟾便看了她一眼，绿萍要是没有自己那些小心思，倒的确适合做个一等丫鬟，起码，玉蟾她就没办法板起脸来管教这些小丫鬟。
喜莲咬了咬牙站了出来，说道：“姐姐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昨天夜里，我独自出来上茅厕，却听到后院里有哭声，所以我才不敢单独出来，刚刚姐妹们笑话我，我就把这事说出来了，结果倒吓着了她们……”
有哭声？绿萍和玉蟾互看了一眼，她们同时想起了死在南侧厢房的茵儿，原本并不觉得多害怕的玉蟾也感觉到背脊有些发麻。绿萍声音微颤地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是真的，但是……”喜莲几个虽然是才进院子里的小丫鬟，却也听说过永辉堂死人的事，喜莲也不敢乱说，便摇了摇头，说道，“我听得也不清楚。”
玉蟾见她实在害怕，便说道：“这几天夜里风大，许是把风声听成哭声了。要是实在害怕结个伴也没什么，只是别像这样乱说，别说惊动了主子，吓着姐妹们也不好呀！”
深秋时节的风的确很大，但要让人把风声听成哭声也很难。绿萍、玉蟾什么也没说，喜莲也不敢辩驳，只连连点头，说道：“姐姐说的是，我胆子小，听岔了，姐姐如果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不关她们的事。”
“我罚你们做什么？”绿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且没那个权力呢！只不过，以后说话、行事小心些，下次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遇着我们了。快回去睡吧，明天早上要早起呢！”
四个小丫鬟连忙散了。
绿萍、玉蟾两人沉默着往前走了一阵，绿萍忽然说道：“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玉蟾问道。
“昨天，是茵儿的头七。”绿萍犹豫着说道，她虽然要强，对这些事还是十分恐惧的。
玉蟾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几个不还凑了好些元宝蜡烛烧给她了吗？想必她在九泉之下也够用了。”
绿萍便叹了一口气，没再接话。
自从微雨失踪以后，云露搬去和碧荷一个屋了，这回，可琦、晴雨来了以后便一同挤进微雨、云露原来的屋子，绿萍还是跟青青住一个屋，谁也不愿去碰茵儿留下来的房间。而菊香走后，玉蟾这个屋子便只剩下她一个人，紧临着茵儿的房间，谁也不愿意过来。她梳洗一番回到了房间，却没有睡，而是披了一件袄子坐在床边上。
不管是不是茵儿的魂回来了，这哭声如果传出去，永辉堂便又不得安宁了。真是茵儿回来了还好，怕的是那个看不见的内鬼又想折腾什么事。
她一边想着，一边竖起耳朵留意着外头的动静。
一开始，还能听见其他的丫鬟们回网、关门，甚至是小声说话的声音，渐渐的，外头已是一片寂静，入了秋，连声蛙鸣都听不到了。玉蟾的眼皮渐渐地沉重起来，为了防止自己睡着，她站起来喝了一杯浓茶，又在屋子里走了几步，等到月亮升到头顶的时候，终于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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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花褪残红青杏小 第七十三章青青
玉蟾的心蓦地狂跳起来，她轻抚着自己胸口，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然后轻轻地开了门，摸黑走了出去。到了院子里，那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了，绝对不会是风声。玉蟾仔细听了一下，发现声音是从假山那边传来的，隐隐约约的，似是被极力压抑一般，她定了定神，慢慢地走了过去。
她向着假山往前走，没走几走声音却忽然停了，周围仍然不见一个人影，玉蟾不由得背脊发麻，心跳也变得不受控制起来。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却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玉蟾？”
玉蟾猛地回过头，才发现假山背风的缝隙处坐着一个人影，正藏在山石的影子里，她没有注意到也不奇怪了。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青青？”
青青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又吸了吸鼻子。
玉蟾拍了拍胸口，说道：“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哭什么？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那你呢？你大半夜的出来做什么？”青青问道，大概是狠狠哭过一场的原因，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沙哑。
“我是听见哭声出来看看。”玉蟾说道，上前拉着青青往自己屋里走着，说道，“到底是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青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就是睡不着，躺在床上老想事情……想家，想起我爹娘就想哭，又怕在屋子里吵到绿萍姐姐，所以就跑出来了。”
玉蟾知道她和月耀之间的事，便也不多追问，只是把她拉进了自己屋里按坐在小床上，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大晚上的你倒是不害怕，倒把那些小丫鬟吓了个半死，她们还以为是……”玉蟾的声音顿住，虽然她的胆子也不算小，但茵儿的名字毕竟是一种忌讳。
“这有什么？我小的时候还带一帮姑娘、小子到坟头上去玩呢！”青青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却浑然不怕的样子。
玉蟾见她哭得眼睛鼻子都是红的，便从茶壶里倒出些温水在盆里，拧了帕子递给她，说道：“都这样了还逞能，快过来敷敷眼睛吧，小心明天给人看出来。”
青青接过了帕子敷在眼睛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难道我们不是一个屋檐下的姐妹不成？”玉蟾说道，“只是，你以后别再去院子里哭了，若是实在是想哭，就过来我这边，反正这屋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我也不怕吵。”
“嗯。”青青小声地应道，然后揭开帕子一角看着玉蟾，说道，“玉蟾，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哪件？”玉蟾问道。
“就是……”青青犹豫了一下，说道，“就是大少爷要让我做通房的事。”
玉蟾顿了一下，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欺骗她，便说道：“这我哪里知道？我也只是听别人这样说起过而已，不过，老太太可能的确有这个意思，只是不知道大少爷是怎么想的罢了。你就是想着这件事所以睡不着吗？”
青青用帕子把自己整张脸都盖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帕子底下传出哽咽的声音：“我不想做大少爷的通房，托人带了信让我爹娘来接我出去，他们却只说能服侍大少爷是我的福气，不管大少爷让我做什么都不能违抗。”
“你为什么不愿意？”玉蟾问道，青青却半天都没有说话，玉蟾便追问，“是因为二少爷吗？”
青青猛地坐了一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玉蟾，说道：“你怎么知道？”
玉蟾安抚地拍了拍她，说道：“中秋节那天晚上，我无意间听到了你和二少爷说的话，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对月华她也没有说出当时的情形。
青青却只是一开始惊讶了那么一下，随后却又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你。”然后躺倒在玉蟾的床铺上，用冷了的帕子重新盖了脸。玉蟾却突然想起她刚刚进永辉堂的时候，见了什么都觉得得新鲜，常常问些大惊小怪的问题，莽莽撞撞的犯了错还一脸委屈无辜，那时，玉蟾总觉得她比她们这些做惯了丫鬟的多着一股子鲜活的气息，现在，这种曾让玉蟾十分羡慕的鲜活也要随着她的眼泪逐渐消退了。
良久，青青忽然开口了，说道：“二少爷待我不像是待一个丫鬟，我感激他把我当个人看，也打从心底里喜欢像他这样的人。可我也不光是为着他才不愿意做通房的，我只是想起我娘说的话，我们做人奴仆的，身家性命全都是主子的，不管主子让我们做什么都该认命。可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一生下来就是要做人丫鬟？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成了别人的丫鬟，凭什么？我就是为了给人做丫鬟而被生下来的吗？那还不如早点死了，下辈子再投个好人家，你说是不是？”
玉蟾想起那个傍晚，父亲牵着她去镇上时那张沉默的脸，当时，他没有人问过她要不要做别人家的丫鬟。这些事情，她也想过无数次，也早已知道想这些根本无济于事。她强撑起笑脸，说道：“说什么列不死的？都已经生下来了，难道还让你娘把你塞回肚子里不成？帕子都冷了，还不拿去洗了？当真要我侍候不成？”
青青叹了一口气，起身去脸盆那里把帕子搓了，又说：“今天晚上我就睡你这里好不好？要不，我以后搬过来跟你住吧，反正你这里还空着一张床。”说了这么多以后，她心里自然觉得玉蟾比别人亲近多了。
“随你。”玉蟾笑了笑，心里却觉得有些疑惑，按理说，消息应该早已传到怀云堂了，月耀怎么还没动静呢？
实际上，月耀为了参加院试，这几天一直在怀云堂里闭门苦读，直到这个时候还依旧守在书房里，只是人却熬不过困倦，支着额头睡着了。门外守着的两个丫鬟也乏得厉害，为免睡着，便在一旁小声地说着话，月耀被这种嘁嘁喳喳的吵醒了，看一眼更漏已经将近子时，便合上书走了出去。
两个丫鬟连忙迎上来，月耀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他刚才似乎从她们的声音中听到一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名字。
翠竹行了一个礼，说道：“回二少爷的话，奴婢们是在说永辉堂的青青姑娘，说是老太太打算给她开了脸做大少爷的通房丫鬟。她平日也常来咱们院子里，奴婢跟她也十分熟识，所以在想若真是如此，要送什么礼给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月耀大惊失色地问道。
“就最近呀！”翠竹说道，“不过，好像老太太还没有定下最终人选。”
月耀松了一口气，眉头却依然紧紧皱起。
卷一花褪残红青杏小 第七十四章交换
第二天一早，月旃氏、月林氏两个带着各自的儿女到迎福居请安，老太太见了孙儿、孙女们心里高兴，便留他们多坐了一会儿。而月耀早就观察清楚，月华身边带了绿萍、青青两个人，没坐一会儿他便寻了个借口出了院子，让一个刚留头的小厮把青青给叫了出来。
“听说，你要做大哥的通房丫鬟？”月耀开口便问。
青青被问得双颊通红，不由大急地说道：“奴婢只是一个丫鬟而已，要做什么都是主子的安排，哪里是我要不要的？”
月耀看她满脸通红的样子，心里更急，言辞间不由得带上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来：“那你自己呢？你是怎么想的？愿意？还是不愿意？”
“奴婢又有什么资格说什么愿意、不愿意？身家性命都是主子的，除了认命还有什么办法？”青青跺了跺脚，想想又觉得委屈便背过身去不看月耀。
“身份是死的，可你人是活的呀！我的心意你明明已经知道，可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却是半个字也不肯告诉我，”月耀绕到她身前，发现她的眼眶发红，再一想起茵儿的事，愈发觉得青青是被逼无聊，便向她说道，“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如果你说愿意，我就从此丢开手不管了，如果你说一句不愿意，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想法子替你争一争。”
青青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若奴婢想出府去呢？”
月耀那句话都说出来了，这会儿也只能跺跺脚说道：“那我就想法子要了你的身契送你出去。”说完，心中却又觉得一阵不舍，便又补了一句，“大不了，我以后到大哥的庄子上寻你就是了。”
青青不由得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