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千家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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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龙千家诗-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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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论要语,极略之体;游心窜句,极繁之体;谓繁与略,随分所好。引而申 
之,则两句敷为一章;约以贯之,则一章删成两句。思赡者善敷,才核者善 
删。善删者字去而意留,善敷者辞殊而意显。字删而意阙,则短乏而非核; 
辞敷而言重,则芜秽而非赡。 
     昔谢艾、王济,西河文士,张俊以为艾繁而不可删,济略而不可益。若 
二子者,可谓练熔裁而晓繁略矣。至如士衡才优,而缀辞尤繁;士龙思劣, 
而雅好清省。及云之论机,亟恨其多,而称清新相接,不以为病,盖崇友于 
耳。 
     夫美锦制衣,修短有度,虽玩其采,不倍领袖,巧犹难繁,况在乎拙。 
而《文赋》以为榛楛勿剪,庸音足曲,其识非不鉴,乃情苦芟繁也。夫百节 
成体,共资荣卫;万趣会文,不离辞情。若情周而不繁,辞运而不滥,非夫 
熔裁,何以行之乎! 
     赞曰:篇章户牖,左右相瞰。辞如川流,溢则泛滥。权衡损益,斟酌浓 
淡。芟繁剪秽,弛于负担。 

      【大意】 

     熔是冶金,比喻对文章内容的提炼,即炼意;裁是裁衣,比喻对文辞的修改,即炼辞。全篇讲 

如何锻炼文意,剪裁文辞。首先,论述熔裁的含义及其重要性。其次,提出炼意的三项标准和炼辞的 

两种方法。最后,举例说明熔裁做得好与不好对作品效果的影响,并对《文赋》的某些说法提出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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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律第三十三 

     夫音律所始,本于人声者也。声含宫商,肇自血气,先王因之,以制乐 
歌。故知器写人声,声非学器者也。故言语者,文章神明枢机,吐纳律吕, 
唇吻而已。 
     古之教歌,先揆以法,使疾呼中宫,徐呼中徵。夫商徵响高,宫羽声下; 
抗喉矫舌之差,攒唇激齿之异,廉肉相准,皎然可分。今操琴不调,必知改 
张,摘文乖张,而不识所调。响在彼弦,乃得克谐,声萌我心,更失和律, 
其故何哉?良由内听,难为聪也。故外听之易,弦以手定;内听之难,声与 
心纷。可以数求,难以辞逐。 
     凡声有飞沉,响有双叠。双声隔字而每舛,叠韵杂句而必暌;沉则响发 
而断,飞则声飏不还。并辘轳交往,逆鳞相比,迂其际会,则往蹇来连,其 
为疾病,亦文家之吃也。夫吃文为患,生于好诡,逐新趣异,故喉唇纠纷。 
将欲解结,务在刚断。左碍而寻右,末滞而讨前,则声转于吻,玲玲如振玉, 
辞靡于耳,累累如贯珠矣。 
     是以声画妍蚩,寄在吟咏。吟咏滋味,流于字句,气力穷于和韵。异音 
相从谓之和,同志相应谓之韵。韵气一定,故余声易遣;和体抑扬,故遗响 
难契。属笔易巧,选和至难;缀文难精,而作韵甚易。虽纤意曲变,非可缕 
言,然振其大纲,不出兹论。 
     若夫宫商大和,譬诸吹籥;翻回取均,颇似调瑟。瑟资移柱,故有时而 
乖贰;籥含定管,故无往而不壹。陈思、潘岳,吹籥之调也;陆机、左思, 
瑟柱之和也。概举而推,可以类见。 
     又诗人综韵,率多清切,《楚辞》辞楚,故讹韵实繁。及张华论韵,谓 
士衡多楚,《文赋》亦称知楚不易,可谓衔灵均之声余,失黄钟之正响也。 
     凡切韵之动,势若转圜,讹音之作,甚于枘方。免乎枘方,则无大过矣。 
练才洞鉴,剖字钻响,识疏阔略,随音所遇,若长风之过籁,南郭之吹竽耳。 
古之佩玉,左宫右徵,以节其步,声不失序。音以律文,其可忘哉! 
     赞曰:标情务远,比音则近。吹律胸臆,调钟唇吻。声得盐梅,响滑榆 
槿。割弃支离,宫商难隐。 

      【大意】 

     声律论是南朝宋齐时代的产物,它主张诗文创作要分四声、防八病,被后人称为“永明声病说”。 

它对中国格律诗的形成和发展作出了贡献,但因规定太严,流于繁琐,也助长了当时诗文创作中的形 

式主义倾向。所以,当时既有人积极提倡,也有人强烈反对。刘勰在本篇中的态度比较持平,既不赞 

成“永明声病说”的过于繁琐,也不赞成全盘否定声律的做法。他在篇中分析了声律的起源,论述了 

声律在文学创作中的作用及协调声律的方法,指出了运用声律时应注意的一些问题,可以说是对前人 

的声律研究成果做了一个全面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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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句第三十四 

     夫设情有宅,置言有位;宅情曰章,位言曰句。故章者,明也;句者, 
局也。局言者,联字以分疆,明情者,总义以包体,区畛相异,而衢路交通 
矣。 
     夫人之立言,因字而生句,积句而成章,积章而成篇。篇之彪炳,章无 
疵也;章之明靡,句无玷也;句之清英,字不妄也;振本而末从,知一而万 
毕矣。 
     夫裁文匠笔,篇有小大;离章合句,调有缓急:随变适会,莫见定准。 
句司数字,待相接以为用;章总一义,须意穷而成体。其控引情理,送迎际 
会,譬舞容回环,而有缀兆之位;歌声靡曼,而有抗坠之节也。 
     寻诗人拟喻,虽断章取义,然章句在篇,如茧之抽绪,原始要终,体必 
鳞次。启行之辞,逆萌中篇之意;绝笔之言,追媵前句之旨。故能外文绮交, 
内义脉注,跗萼相衔,首尾一体。若辞失其朋,则羁旅而无友;事乖其次, 
则飘寓而不安。是以搜句忌于颠倒,裁章贵于顺序,斯固情趣之指归,文笔 
之同致也。 
     若夫笔句无常,而字有条数,四字密而不促,六字格而非缓。或变之以 
三五,盖应机之权节也。至于诗颂大体,以四言为正,惟祈父肇禋,以二言 
为句。寻二言肇于黄世,竹弹之谣是也;三言兴于虞时,元首之诗是也;四 
言广于夏年,洛汭之歌是也;五言见于周代,行露之章是也;六言、七言, 
杂出诗骚,而体之篇,成于两汉。情数运周,随时代用矣。 
     若乃改韵从调,所以节文辞气,贾谊、枚乘,两韵辄易;刘歆、桓谭, 
百句不迁:亦各有其志也。昔魏武论赋,嫌于积韵,而善于资代。陆云亦称: 
四言转句,以四句为佳。观彼制韵,志同枚、贾。然两韵辄易,则声韵微躁; 
百句不迁,则唇吻告劳。妙才激扬,虽触思利贞,曷若折之中和,庶保无咎。 
     又诗人以兮字入于句限,《楚辞》用之,字出句外。寻兮字成句,乃语 
助余声。舜咏 《南风》,用之久矣。而魏武弗好,岂不以无益文义耶!至于 
夫惟盖故者,发端之首唱;之而于以者,乃札句之旧体;乎哉矣也,亦送末 
之常科。据事似闲,在用实切。巧者回运,弥缝文体,将令数句之外,得一 
字之助矣。外字难谬,况章句欤? 
     赞曰:断章有检,积句不恒。理资配主,辞忌失朋。环情草调,宛转相 
腾。离合同异,以尽厥能。 

      【大意】 

     本篇论述写作中的分章造句问题。首先说明章句的含义及其在写作中的作用。其次,指出安排 

章句虽然没有固定法则,但一定要以配合文章的情理为原则,造句切忌颠倒,分章必须合乎顺序。最 

后,对句子长短的选择、音韵的改换、虚词的使用等与章句安排有关的问题,提出了独到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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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辞第三十五 

     造化赋形,支体必双,神理为用,事不孤立。夫心生文辞,运裁百虑, 
高下相须,自然成对。唐虞之世,辞未极文,而皋陶赞云“罪疑惟轻,功疑 
惟重”,益陈谟云“满招损,谦受益”。岂营丽辞,率然对尔。 
      《易》之《文》、《系》,圣人之妙思也。序乾四德,则句句相衔;龙 
虎类感,则字字相俪;乾坤易简,则宛转相承;日月往来,则隔行悬合。虽 
句字或殊,而偶意一也。 
     至于诗人偶章,大夫联辞,奇偶适变,不劳经营。自扬马张蔡,崇盛丽 
辞,如宋画吴冶,刻形镂法,丽句与深采并流,偶意共逸韵俱发。至魏晋群 
才,析句弥密,联字合趣,剖毫析厘。然契机者入巧,浮假者无功。 
     故丽辞之体,凡有四对:言对为易,事对为难,反对为优,正对为劣。 
言对者,双比空辞者也;事对者,并举人验者也;反对者,理殊趣合者也; 
正对者,事异义同者也。长卿《上林赋》云:“修容乎礼园,翱翔乎书圃。” 
此言对之类也。宋玉《神女赋》云:“毛嫱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 
之无色。”此事对之类也。仲宣 《登楼》云:“钟仪幽而楚奏,庄舄显而越 
吟。”此反对之类也。孟阳《七哀》云:“汉祖想枌榆,光武思白水。”此 
正对之类也。凡偶辞胸臆,言对所以为易也;征人之学,事对所以为难也; 
幽显同志,反对所以为优也;并贵共心,正对所以为劣也。又以事对,各有 
反正,指类而求,万条自昭然矣。 
     张华诗称“游雁比翼翔,归鸿知接翮”,刘琨诗言“宣尼悲获麟,西狩 
泣孔丘”。若斯重出,即对句之骈枝也。是以言对为美,贵在精巧;事对所 
先,务在允当。若两事相配,而优劣不均,是骥在左骖,驽为右服也。若夫 
事或孤立,莫与相偶,是夔之一足,趻踔而行也。若气无奇类,文乏异采, 
碌碌丽辞,则昏睡耳目。必使理圆事密,联璧其章。迭用奇偶,节以杂佩, 
乃其贵耳。类此而思,理自见也。 
     赞曰:体植必两,辞动有配。左提右挈,精味兼载。炳烁联华,镜静含 
态。玉润双流,如彼珩珮。 

      【大意】 

     丽辞即骈丽之辞,就是对偶或对仗。作者首先论述对偶产生的原因,叙述其发展变化过程。其 

次,将对偶概括为四种类型,并各述其特征。最后,指出了运用对偶时容易出现的几种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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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兴第三十六 

     诗文弘奥,包韫六义,毛公述传,独标兴体,岂不以风通而赋同,比显 
而兴隐哉?故比者,附也;兴者,起也。附理者切类以指事,起情者依微以 
拟议。起情故兴体以立,附理故比例以生。比则畜愤以斥言,兴则环譬以记 
讽。盖随时之义不一,故诗人之志有二也。 
     观夫兴之托谕,婉而成章,称名也小,取类也大。关雎有别,故后妃方 
德;尸鸠贞一,故夫人象义。义取其贞,无从于夷禽;德贵其别,不嫌于鸷 
鸟。明而未融,故发注而后见也。且何谓为比?盖写物以附意,飏言以切事 
者也。故金锡以喻明德,珪璋以譬秀民,螟蛉以类教诲,蜩螗以写号呼,浣 
衣以拟心忧,席卷以方志固。凡斯切象,皆比义也。至如麻衣如雪,两骖如 
舞,若斯之类,皆比类者也。 
     楚襄信谗,而三闾忠烈,依诗制《骚》,讽兼比兴。炎汉虽盛,而辞人 
夸毗,诗刺道丧,故兴义销亡。于是赋颂先鸣,故比体云构,纷纭杂■,倍 
旧章矣。 
     夫比之为义,取类不常:或喻于声,或方于貌,或拟于心,或譬于事。 
宋玉 《高唐》云:“纤条悲鸣,声似竽籁”,此比声之类也。枚乘《菟园》 
云:“焱焱纷纷,若尘埃之间白云”,此则比貌之类也;贾生《鵩赋》云: 
 “祸之与福,何异纠纆”,此以物比理者也;王褒《洞箫》云:“优柔温润, 
如慈父之畜子也”,此以声比心者也;马融《长笛》:“繁缛络绎,范蔡之 
说也”,此以响比辩者也;张衡《南都》云:“起郑舞,茧曳绪”,此以容 
比物者也。若斯之类,辞赋所先,日用乎比,月忘乎兴,习小而弃大,所以 
文谢于周人也。 
     至于扬班之伦,曹刘以下,图状山川,影写云物,莫不纤综比义,以敷 
其华,惊听回视,资此效绩。又安仁《萤赋》云“流金在沙”,季鹰《杂诗》 
云“青条若总翠”,皆其义者也。故比类虽繁,以切至为贵,若刻鹄类鹜, 
则无所取焉。 
     赞曰:诗人比兴,触物圆览。物虽胡越,合则肝胆。拟容取心,断辞必 
敢。攒杂咏歌,如川之涣。 

      【大意】 

     比、兴是诗歌创作中两种传统的表现手法。本篇阐述了比、兴的特征和作用,提出了运用比、 

兴的具体要求。作者总结了历代文学创作中运用比、兴的经验教训,号召诗人继承《诗经》、《楚辞》 

中比、兴兼用的讽谏传统,摒弃汉代辞赋以来只在比喻和形式上下功夫的不良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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