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之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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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之媚-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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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骨灰甚至无法紧紧相邻。生时同衾,死却无法同穴,沈陆嘉忽然很想笑。
离开公墓时,沈陆嘉并不知道,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清瘦男子抱着一束香雪兰伫立于松涛之间,远远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脸上肌肉控制不住地颤抖。然后等到他们消失在道路尽头时,男子才走向那座雪白的墓茔,扑通一下跪下来,连磕了九个响头。然后默默地看着墓碑上沈国锋的小像,嘴唇蠕动了半天才喊出一声“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的真特么好,自我膨胀一下。。。。

☆、40法兰西遗嘱

沈国锋逝世后一周;关于蔺川市第四人民医院相关人员收受贿赂将不合质检的医疗器械投入使用一案在市高院开庭审判。蒋玉霞鉴于认罪态度良好,且有重大立功表现;又主动退还了钱款,被一审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饶是这样的结果赖于沈陆嘉德多方奔走,沈述还是不大满意,私心里总觉得侄子没使力。
而这不满在沈国锋过去的心腹——机要秘书许行泽来到沈宅宣布沈老生前立下的遗嘱时,如同一个愤怒的热水瓶;终于轰隆一声,爆炸了。
“沈宅归嫡长孙沈陆嘉所有,其余存款及现金平均分割成三份,大房得一份;二房得两份。”
父亲太偏心了!这是沈述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光是这明阳山地界的市口,便是寸土寸金;沈家大宅二百多个平方米,该是多值钱?何况家里的这些名人字画、古董文玩,他沈述虽然不精于此道,但是也不是满脑子糨糊的蠢汉。如今海南黄花梨什么价钱?乌檀木又是什么价位?光是老头子生前睡得那张夔凤捧寿高低床,怕是就好几十万!
许行泽知道自己不便久留,将遗嘱的复印件、遗嘱公证证书原件、银行保险箱的印鉴和钥匙以及律师的联系电话一并留在了沈家大宅的酸枝木圆桌上,便告辞走了。
许行泽前脚刚走,沈文彬已经不满地叫唤起来,“爷爷太偏心了,堂哥这么有钱,哪里会缺房子。”
原本一直闭目养神的陆若薷陡然睁开双眼,嫌恶地看一眼这个沈文彬,亏他爹妈还给他取名文彬,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根本就是个缺心眼的蠢货。
沈述咳了咳:“一家人,照理说不该谈钱,谈钱伤感情。但是陆嘉,你晓得的,二叔我虽在市政建设这块,但在个资产保管部,清水衙门,也没什么油水可捞。你二婶又,唉,不提这糟心事了,文彬年底要结婚,房子我是已经帮他准备好了,但是装潢、钻戒、婚宴、酒水,哪样不要用钱?现在的女孩子又一个比一个现实,简装不接受,米粒钻不肯要,非四星级以上的酒店不办酒席,婚车起码要宝马三系以上的……”
沈述七拐八弯说了一筐的话,无非为的就是沈国锋留下的诺大家私。
沈陆嘉心知肚明,也不点破。
陆若薷却听得一肚子火,她重重冷笑一声,“二叔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遗嘱是父亲生前立下的,那是他老人家未雨绸缪,知道‘老健春寒秋后热’的道理,防止有那不肖子孙,干出什么谋夺家私的忤逆事来。”
“你——”沈述气结。
“父亲立下的遗嘱,该怎么分配,他老人家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我只知道这分家产不是扶贫,再说父亲的存款可是留了双份给你,文彬要结婚,难道陆嘉日后便不要结婚?再说陆嘉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们父子两在外头花天酒地的时候,我儿子可在辛辛苦苦地工作!”
“双份算什么,这幢大宅值多少钱?大宅里的家具值多少钱?老头子书房里挂着的名人字画值多少钱?博古架上的古董又值多少钱?简直是吃灯草灰,放轻巧屁。如果遗嘱分配颠倒个个儿,我看你会不会上下嘴唇一碰,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沈述梗着脖子说道。
沈文彬也跟着后面连声附和,“就是就是。”
“可惜遗嘱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你们若是不满意,也只能去地底下问老人家了。”陆若薷漫不经心地剔了剔指甲。
“我呸!居然赤口白舌地咒起我们父子来了。”沈述急红了眼,“要去地底下也该是你这半残废。难怪我大哥当年宁可净身出户,也要跟你离婚。别说一辈子了,跟你这样恶毒的女人待在一起半天,怕也要屈死!”
沈叙是陆若薷的死穴,每次被戳到都会气得浑身乱颤,下颌抖得仿佛要掉下来。
沈陆嘉只觉得头痛欲裂,这段时间为了沈国锋的葬仪,他每日里只能囫囵睡几个时辰,今日难得休息,却又为了家私闹了这么一出。你看,这就是同气连枝的一家人,为了家私,毫无顾忌地彼此恶语相向,拣对方的痛脚猛踩。
这一厢,二叔与堂弟剑拔弩张;那一厢,母亲又用眼睛衔着他,暗示自己要和她同一战线。沈陆嘉却只想苦笑,他不想与任何人并肩作战,因为他不喜欢打仗。
用拇指大力按了按额角,沈陆嘉发了话,“都别吵了。这幢宅子爷爷既然留给了我,我是断然不会让的。但是留给我们这一房的存款我可以把其中一半转到文彬的名下。”
沈述才要表达不满,却又听见沈陆嘉沉声道,“如果不接纳这个建议,也行,那我们就法庭上见,既然撕破了最后一点体面,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求谁。”
沈宅一下子就安静了。只听见墙角的古董座钟沉闷地一下又一下的摆动着钟锤。
半晌,沈述才讷讷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油汗,“算了,一家人还是以和为贵的好。”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沈文彬只得拔脚跟上。
待到沈述父子二人的背影消失不见,陆若薷这才恼怒地盯住儿子,“你为什么要主动退让?”
“我们并不缺钱。”沈陆嘉耐着性子安抚母亲。
“那又如何?有谁会嫌钱多?”陆若薷仍旧不满,大声指责儿子,“我不能忍受的是你的态度,你为什么要主动向沈述那只软脚虾屈服?我陆若薷的儿子什么时候需要向那种上不得台盘的东西妥协示弱?”
沈陆嘉叹息一声:“母亲,何必如此计较输赢。何况我们从来没有输过。”
“你难道没有听见他侮辱我!他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侮辱我?”陆若薷咬牙切齿。
沈陆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沉默不语。
陆若薷想起很多年前,她爱的男人也是这样安静地站在她面前,神情寡淡地对她说——我们离婚吧。
她一面跳起来要掴打那个负心汉,一面恶狠狠地撂下四个字:“除非我死。”
男人眉头微微一皱,架住她的手:“何必这样,我天天不回来,你又能怎么样呢?”
她对牢他摔东西、哭、叫,但是那个男人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连步子都没有迟缓一下,背影完美的像他笔下的数学公式。
“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是不是?”陆若薷觉得一股积郁已久的怨气像突然登陆的强台风,要将周遭的所有悉数毁灭,“你和你那个狼心狗肺的爸爸一样,都是白眼狼!喂不熟的白眼狼!”她到底不是蒋玉霞那种弄堂里长大的妇人,骂人的词汇匮乏的很,翻来覆去也不过就是骂儿子“白眼狼”,不过这样显然不足以发泄她满腔的怒火,陆若薷一抬手又将桌上那只松鹤图案的白瓷杯径直朝儿子身上摔过去,一声脆响里不仅瓷杯粉身碎骨,茶叶水也淋漓地洒了沈陆嘉一身,还有一些茶叶粘在他雪白的衬衣上。
沈陆嘉从小便知道,母亲发怒时是不能抵抗也不能退缩的,她的气若是没有撒干净,他只会更加倒霉。可是这一阵子他早已经忙得心力憔悴,此刻母亲又这样无理取闹,他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压抑不住的烦躁,便伸手将衬衣上湿漉漉的茶叶沫子一一掸了干净。
这个动作委实出乎陆若薷的意料,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儿子。
“我公司还有事要处理,您自己保重。”说完,沈陆嘉便拿起桌上许大秘留下的相关文书,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直到他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陆若薷才迟钝又惊恐地发现,几乎是千依百顺的儿子居然就这样撂下她走了。她愤怒地尖叫起来:“沈陆嘉,你有种就别回这个家!”
到底是秋天了,秋风从车窗吹进来,居然有几分凉意。他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战。衬衣被泼湿的部分粘在皮肉上,阴匝匝地凉人。沈陆嘉从控制台上的纸巾盒子里抽出几张面纸,吸了吸衬衫湿润的部分,这才有些茫然地发动了汽车。不过这回沈宅的铁艺大门旁再也没有警卫向他敬礼,在爷爷的葬礼结束后,这些伴随了他整个童年、少年和青年岁月的人群就被军区调离了。沈家,再也不是蔺川的特权家庭。不过人走茶凉,也是天经地义。
他却不由想起表妹陆管彤上次给他看的那个视频,她竟然为他出头,叫他既意外又欣喜。虽然不喜她抽烟,但是私心里却爱煞了她弹烟灰的样子,真是又潇洒又漂亮。再忆及表妹一脸八卦地追问他到底和“偶像”是什么关系。当时自己是怎么说的?
“她是你未来的表嫂。”
想到这里,沈陆嘉唇角这才露出一痕笑意。这几天太忙,都没有得空和她联系。
摸出手机,沈陆嘉给伍媚打了个电话,但是回应他的却是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沈陆嘉有些猝不及防地手一滑,按下了扬声器,“Sorry;the phone you are calling is power off”便立刻在车厢里回荡开来。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手机的声音这般刺耳嘈杂过。
挂断这个落空的电话,沈陆嘉又打给了岑彦。
“岑彦,伍媚在不在公司?”他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而岑彦却需要在伍媚和伍总监之间进行一下转化,“伍媚?哦,伍总监啊,她昨天刚请了五天假,说是回法国探亲去了。对了,沈总,法国Nyguen集团的阮总给您寄了请柬,邀您去参加明晚在巴黎举行的晚宴。您去吗?”
阮咸。沈陆嘉皱了皱眉头,“给我订今天下午直飞巴黎的机票还有酒店。”
作者有话要说:我胡汉三从南京回来鸟。久等了各位。。。。
开船啥的会在花都巴黎发生的。。。所以把心放进肚子里吧。。。就在这几章了
这是过渡章,话说我真的很讨厌写过渡章。。。

☆、41茶花女

塞纳河右岸的巴黎十六区的一幢白色花园式洋房的镂花门廊下;伍媚正在钦门铃。
一个面目和善的老阿姨开了门,看见伍媚;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伍媚笑眯眯地上去抱了抱她,又故意拗着舌头学吴地方言说话——“姆妈,侬不认识我伐?”
“侬介死丫头。山东的驴子学马叫,学不起来挨人笑讲的就是侬。”老阿姨笑着用手指头戳了戳伍媚的额头,又心疼地接过她的行李;“囡囡瘦了。”
伍媚羞愧地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顾妈妈,其实我没瘦,还胖了两斤。千万别叫母亲听见。”
老阿姨明白地点点头;压低声音道:“等晚上太太去戏院看戏,我给你蒸桂花糖藕。”
伍媚响亮地在她脸上吧唧了一下;“姆妈,侬对我真好。”
这座位于异国花都的洋房其实只住着主仆两位中国人。被伍媚唤作姆妈的是其中一位,另一位则是她的现在的母亲顾倾城。
此刻顾倾城正坐在客厅一张安乐椅上看报纸。她大半张脸被报纸遮住,只能看见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两只白皙纤细的手,十个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闪烁着香槟色的珠光。
“母亲,我回来了。”伍媚对于眼前的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一直是又敬又怕的,是以在她面前格外服帖。
顾倾城这才放下报纸,她的人就和她的名字一样,倾国,倾城,叫人一见便移不开眼睛。在她面前,伍媚的风姿便显得青涩了很多。
“你胖了两斤,腰粗了一寸。”顾倾城拿起手边的一把黑色羽毛团扇,很随意地捋捋上面的毛。
伍媚有些挫败地“嗯”了一声。
“今天晚上就别弄她的晚饭了,给她一杯酸奶就行。”顾倾城用团扇遮住脸,吩咐家里的阿姨。然后又交待伍媚:“洗过澡之后把那件鱼骨塑身衣换上,穿满三个小时。”
伍媚还没来得及垂死挣扎,就被顾倾城从团扇的羽毛缝隙里凉凉地瞥了一眼,“我不希望明晚有人跑来问我你的预产期在什么时候。”
伍媚窘迫地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腰身,也没到小腹微凸的地步吧。不过和对面那位常年穿着塑身衣的女士相比,似乎腰肢确实粗了一些。
顾倾城已经施施然起了身,然后上楼换装,伍媚知道,她又要去戏院看戏了。
不消片刻,顾倾城便换了一身稠紫色的斜肩礼服下楼了。她骨骼玲珑、步姿轻盈一如少女,如果不是颈部露出的些许苍凉,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她已经四十好几了。都说女人三十岁之后是相由心生,可是顾倾城,这世界能有几个女人有她的经历,明明是个有故事的人,偏偏脸上半点痕迹都看不见,让人看不见内心,就像一个没有皱纹的老太太,其实非常恐怖。
“我去歌剧院了。”顾倾城一面说,一面将帽子上的黑纱面网放下来。随着她的步子,她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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