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多少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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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生多少爱-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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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感到好笑的是,椅背上仍然没有少了一件预防寒冷突然来袭的外套。

她用双手支在下颔,一如往昔那般宁静美好的姿态,机敏的眸子望向热气氤氲的锅,仿佛陷入了沉思。

沈云涛落坐后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还是老样子,没到中秋就怕起冷了。”

他微笑着迎接她初回神时那种不知所措的表情。

“天气确实是很冷,”她每次都这样为自己辩解,“只是你们怕被人笑话才不敢穿多了,我可是一个怕受罪的老实人。”

“我迫不得已地赞成,世界上除了你全都是些狡猾又诡计多端的家伙。”

“包括你自己?”她一本正经地探头问。

“嗯,包括我自己。”

她露出一个颇为自得自满的笑容,像是奖励一般,把菜单递给云涛,“允许你点菜了。”

云涛笑着接过菜单埋头勾划菜色,隔几秒钟他的思维便要停顿一下。她清脆的声音,活泼的面容,总使他恍恍惚惚地忘记她的已婚身份,懵里懵憧地以为还停留在那段柔情缱绻的岁月里。

“好了。”他随手把菜单交给服务员。

凌筱站起身来往他杯里斟茶,她的睫毛低垂,神态恬静地注视着杯子。沈云涛近距离地看着她,胸口内那颗心开始紧张无序地跳动,就像刚发现了振奋人心的大秘密一样,他也惊讶地察觉自己内心的变化——多年以后,他竟然又有了年少时那种为她怦然心动的感觉。

他的目光从她的耳垂移到微微发红的脸颊,最后落到她细瓷般的手腕儿上。全身上下,除了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钻石熠熠闪光的戒指,再找不出一件装饰品。

“谢谢。”他的嗓子忽然变得干涩。

凌筱站着俯视他的脸,讶异得忘了坐回去,“我不太记得起来了,这是不是你第一次以很郑重的态度地跟我道谢?”

“是吗?”沈云涛微微一怔,又露出笑容,“刚刚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到国外后变得有礼貌了。”

“你对别人从来就是很有礼貌的,就像言诚对别人从来不会有礼貌一样毋庸置疑,可是你们从来不会对我有多礼貌。”她稍稍一顿,眸子里有着难解的情绪,“太熟悉了,有礼貌反而更别扭。当然,也许是分别几年,我们之间变得生疏了。”

“不是。”沈云涛矢口否认,怎么能跟她说,他对她的感觉,其实是回到了最初刚察觉自己爱上她的时候,因为感到无措和失落,才会慌乱地掩饰。

凌筱却不打算就这个问题多加纠缠,服务员陆续地上菜,她笑着打趣道:“你现在跟我说要用公筷,我也不会觉得惊讶。”

“适可而止啊,”他有些狼狈地警告她,“不要揪住一个错误就咄咄逼人。”

“哦——知道错了还不道歉?”

“一个常犯错误的人没资格对别人作这种要求。”

“你说言诚吗?”

“——就算是吧。”

他们彼此相视大笑,沈云涛没有放过凌筱眼底的那抹忧郁,相互都在逞强吧,明明就已经变了,身心都已疲惫的他们,凌筱,言诚,和他自己,却极力在心里留出一块纯净无暇的地方,用来装着那段悠然快活的岁月。

他们一直身不由己地被时间和命运推着往前奔跑,偶尔在日子单调时回首,让他们迫切地想要抓回的,并不仅仅只是爱情。

“凌,只要过去的那颗心还在,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

他们并肩走在落叶纷扬的街头,每天这个时刻,码头钟楼沉重的报时声遥遥地传来,回荡在城市的街巷里。

“我相信,所以,我放弃了追逐梦想,放弃了坚守自我,放弃了许多许多的东西,让心停留在原来的地方等待,而等来的,却是离我越来越远的身影。”

“现在你可以重新开始了,我已经回来了,会一直陪着你,去追逐你想要实现的。”

凌筱顿下步子,忧心忡忡地看着落到脚边的黄叶,“还不行,有个人已经走得很远了。”

她仰起脸,目光坚定地望着沈云涛,“现在开始,我要去把他追回来,你愿意在原地等我们吗?”

沈云涛轻轻地摇头,然后又问:“为什么不一起?”

“是啊,为什么不?”她的眉宇间释然舒展开来,灯光下的笑颜明媚动人,“你都没忘记,我想他也不会忘记。”

“没忘记什么?”

他们继续在夜间淡薄的雾影中往前走,凌筱发出一声尖刻的诘问,“真的忘了?”

“唔,想想看,也许运气好能想得起来。”沈云涛声音含着笑意,“是关于某个人要成为律师老婆的愿望?”

“沈云涛!!!”

“哦,不是啊?——喂,不要用那种让人发怵的表情看我——好好,我想起来了,有那么一回事,某个脑子不怎么好使的人把三个人的鞋带系到一起,还逼别人发誓——。”

“谁做了这种蠢事?”

“——好像是赵言诚。”

雾影里的笑声悠悠地飘荡着,如同是十年前高中的某个假日清晨,山上笼罩着乳白色的浓雾,一个孤独的身影在白絮一样的雾里行走,他越走越远,背影越来越淡薄,似乎就要被重重的雾气吞噬。

“喂,赵言诚!”清亮的声音让那个身影停下来,他慢慢地转过身,慵懒地在石头上坐下来,等着他的两个同伴赶上他。

“赶着去跟山里的妖精幽会啊?走那么快!”

他无精打采地抬起头,满不在乎地对那张忿然的小脸打了个哈欠,“我想走多快就走多快,关你什么事?”

“说好一起来爬山,你却一个人走那么快!”

“是你们说好的,我是被逼的。”他又打了个哈欠,痞里痞气地说,“凌晨三点才把游戏打通关,都困死了,谁愿意跟你们来爬山?”

“谁让你夜里不睡觉打游戏的,活该!”

“我愿意!”

“你迟早打游戏打成白痴神经病!”

“我愿意!”

“你这混蛋去死!”

“我愿意——”

一旁观战的沈云涛忍不住笑出声。剑拔驽张的两个人怒目而视,忽然赵言诚抿着唇角一笑,把脸凑近凌筱,嘴型微微动了几动,“三——八——!”

“混——蛋——!”

沈云涛眼疾手快地抱回要去抓人家头发的凌筱,一面跟赵言诚使眼色,“既然来了就一起走,雾这么大,你走太快迷路怎么办?”

他极不情愿地住了嘴,半梦半醒的眼睛眨了几下,看到沈云涛低头像是强忍着笑,便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一只白皙的手正绕过他的左脚后跟——

“你干什么?”

凌筱拽着他俩各自的鞋带,双手敏捷地穿梭几下,才抬头嫣然一笑,“我打的结,只有我才知道怎么解。”

“你有病啊,这样怎么走路?”

他的咆哮人家充耳不闻,凌筱趁着云涛好笑时,把另一只鞋同云涛右脚的鞋系到了一起。

“脱了鞋光脚还是可以走的。”凌筱笑眯眯地望着他,“就是路有点湿而已。”

“你眼睛有毛病,路不是有点湿,全是泥浆好不好?”赵言诚愤怒又无奈地望着被溅满泥浆的运动鞋,只好放软语气,“你想怎么样?”

“发誓!”

“发誓?”赵言诚神情莫名地重复。

“发誓这辈子只许走我旁边,不许走我前面。”

他传递给她一个“绝不可能”的眼神,“凭什么要我发这么无聊的誓?”

“因为只有我才能把鞋带解开。”

“你让云涛先发誓!”

“我早就发过誓了。”沈云涛把下巴搁在凌筱肩上,用那种落进下石的邪佞笑容对着赵言诚,“快发誓吧,要单腿下跪,高举右手念出誓言才算。”

“你以前这样干过?”赵言诚瞪大眼睛问。

“没有,但是现在你没有选择。”沈云涛对他说完,又笑着把脸转向凌筱,“没错吧,宝贝?”

“哼,狼狈为奸!”

“说对了!”凌筱怜悯地拍拍赵言诚的肩,“别那么愤怒,你不发誓,那就这么一辈子系着吧。”

无论是她,还是沈云涛,他们笃定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不会使他们如愿,所以像往常的嬉闹一样,目的只是合谋为难他一番。然而,在那个白雾浓稠的清晨,赵言诚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凌筱和沈云涛惊诧的目光下,他曲腿膝盖着地,举起了右手——

“我发誓,这辈子只走在凌筱的旁边!”

【Chapter 7 婚姻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谎言】

I

他早就隐约地看到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某种危 3ǔωω。cōm险的意识,这种意识一直被他苦苦地压抑着,倘使这股意识某天得以觉醒,便会如同暴风雨来袭般地淹没他汲汲营造的假象。

病房的玻璃窗映照出赵言诚孤独的身影,他漫不经心地用手敲着窗台,偶尔听到一声诡异的、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微弱又带有余韵的呻吟声。

身后那个坐在病床上的人比他更沉默,这些日子以来,他依然只会做一件事——看着他的断指。赵言诚竭尽全力地让自己那颗粗枝大叶的心变得周密细致,'炫+书+网'却也无法了解到他哪怕一点点微妙的内心活动。

那双空洞洞的眼睛,始终没有如他希冀的那样,对外界产生好奇疑惑的情绪。

在这些怀着期待的漫长日子,心理上发生变化的却是赵言诚自己。就在刚刚,他看到这个只盯着手、表情茫然无知的人,一点也不觉得诧异,似乎他生来就应该是这副痴痴傻傻的样子。

他一度为自己的冷酷忏悔,随即又为自己开脱:不是么?我从前没有见过这个人,更没有任何交情,我不知道他受伤以前是富于热情、善良温顺的,还是内心阴暗,邪恶猥琐的,无论如何,我不能为发生在他身上的这场剧变感同身受。

虽是如此,他看到病人的妻子,内心还是受到了触动。尽管这个憔悴的女人脸上有着因为失望太多次而烦躁不耐的情绪,她仍然会用自己纤细柔弱的胳膊撑起丈夫的身体,扶他到轮椅上。

赵言诚看她擦拭着额头的汗,嘴里一边吁气,一边跟这个不会回应他的人说:“你这个样子就好了,那些打牌的人也不来找你了,清清静静的,我带你去公园走走吧。”

赵言诚有时候会冒出稀奇古怪的念头,如果他也是个完全不懂情绪的傻子,永远不明白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凌筱后来大概不会成为他妻子,沈云涛也一定还未婚,或者,他们现在已经是对恩爱的夫妻了。

他会为此产生莫名其妙的罪恶感,眼含忧郁,神态颓废。病人的妻子越是以宽厚的爱对待痴呆的丈夫,他就想得越深入,到后来再见到类似的情景,他的大脑如果没有冒出这个念头,下回省悟的时候,他的良心甚至会受到严厉的谴责。

为了使陷在这个非常态漩涡的自己不再疯狂下去,他决定这是最后一次来探望病人。这些事务原本就不需要他亲力亲为,在劳动争议仲裁处理决定下发之前,他已经频繁地来探望过很多次,算是让自己那颗不安的心有所慰藉。

跟这个他给予了不少同情心的人告别以前,他必须还得先跟另外一个人告别,就是那位让他深受感动的病人妻子。

半个小时后,他等的人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从家里带来的换洗衣服。

“真不好意思!让您帮忙守着,耽误了您不少时间吧?”这个憔悴的女人从跨进门时就开始道歉,眼里含着十分真诚的歉意。

“没关系。”

“都这么晚了,怕您家人都有意见了吧?”

“没关系,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赵总成家了吧?”

“是的。”

背对着他忙碌的女人转身,看他的目光是难以形容的担忧和愧疚。

“哟,那您真的得赶紧回去了,会发生误会的。”

赵言诚不解地瞥她一眼,“什么误会?”

“哎,还能有什么误会?您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又是天天如此,您太太恐怕不会相信的。”

“哦——”赵言诚觉得她的过份操心有点好笑,“她大概在更早以前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天啦!这怎么办?早知道今天就不麻烦您了!您行行好,赶紧回去吧,好好解释会说得通的,要是说不通了,我可以去帮您向她解释。”

这个女人的善良和细心让赵言诚一时无言,已经决定要告别了,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最初称呼她为李太太,她好像并不适应这个称呼,赵言诚第一次这样叫她时,她略带羞涩地摆摆手,“这都是城里那些时髦人的叫法,我听着怪别扭的。”

但是这个淳朴的女人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也许是她觉得赵言诚这类的城里人不屑知道她的名字,那种让人怜惜的本分使得赵言诚到现在也不晓得该称呼她什么。

“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或者跟我说一下,我该怎么称呼你?”赵言诚问。

女人露出他料意之中的惊讶表情,她有些忸怩地低下头,“我姓林,乡里的人都叫我冬雪,来城里认识洪洲之后,别人也是这样叫我。”

“那我就叫你冬雪吧。”赵言诚没有更多余地征求她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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