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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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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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央是得带的。这个原因不用多想,其实原本就是符央捎上她而非她带着符央。
如此权衡之下……要留下的人只有左青。府上其他的男宠,她有的连见都没见过,将公主府托付给一个不熟悉的人,实在太过冒险。好在她离京之后,公主府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左青尚且应付得来。
但是这样一来,她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身边没有会武功的人。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公主府也有其他的侍卫可用,虽然没有左青身手敏捷,但是胜在人多,一般的山贼暴民之类的应该也能处理。
她把湛如找来,将她的想法说了,“……只是怕左青不愿意。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和他说?”
湛如思索了片刻,却直接摇头道:“公主,这样不行。”
“为什么?”
“公主不仅要带着左青,还要将公主府所有侍卫都带上。公主随符央上任,必定会南下先经过河乱一带,如今治水之事方了结,饥民暴徒四处流窜,危险自不用说。何况丰县是军事险要之地,三年太长,还说不准会出什么事。”
他居然张口就能一条一条总结出来,静亭先是一阵诧异:“你竟然知道丰县在哪儿?”又愁眉道:“那怎么办,难道我要再雇一个人管家么?”
湛如轻轻笑道:“公主忘了,你不是昨日才和我说了此事么,我回去查了。”
“哦。”
他端起桌上的茶盏,却不看她。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
“这样,我留下。”
静亭错愕地望着他。可是还没等她说话,他便已清楚地解释了:“现在雇一个人,已经来不及。公主府切不可交与外人之手,何况全府上下的账目、人员、物品,非是熟悉之人能理清的,即使是左青,从未接触过这些事,短时间也未必能应付。”
“况且公主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符央。”他将茶盏放下:“不论是哪一方面,符央都并不输于我。”
静亭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
他说的都是对的,她实在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
两年来,湛如几乎参与了她的每一个重要的决定。有些事并不是没了他不行,但是她就感觉像缺了些什么似的,心里不太踏实。
可是她又无法将“我想带着你”作为理由。
湛如望着她,目光停留了片刻。才露出一个从容的笑。
“两年了,公主难道就不想看看自己能做成何种状况?”
静亭迟疑地抬头望着他。
他却只是笑。将折扇从两头打开,坠子在空中轻轻摇晃:“公主尽管放心去。若有危急,我会帮你。”

33 丰县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
仲夏的公主府内,树荫浓密,蝉鸣声声。空中飘着潮湿的气味,天山有一层薄云,但还不是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
因为闷热,午后的府中静悄悄的。
湛如推开自己院子的门,走到院子里坐下。但是衣袂才方一沾上石凳,他黑眸中的光芒突然一闪,飞快地伸手,从石桌下面取出一条细长的东西来。
是一条蛇。血红的信子吐了出来,滑腻而纤细的身体缠在他的手腕上。
湛如半垂下眼,望了那条直往他袖口里钻的蛇半晌。随后,他掐住蛇的尾巴,向着屋内走去。
屏风背后的竹榻上,半躺着一个人影。金色花纹缠绕的下摆,一双黑色的靴子。湛如推开屏风走过去,在那人面前蹲下身,推了他一把。
那人挪动了一下身体,片刻才睁开眼睛。一双眼狭长而凌厉,却懒懒笑起来,伸手盖上一旁的香炉。
“你这里怎么这么多女人用的玩意?不过香还行,睡得不错。”
湛如皱眉道:“你怎么还没回去?”
那人眼中的懒意才完全消散了,坐直了说道:“我还要问你。你去哪里了?我联络不上你,只得提早上京。还以为你被那中原皇帝给办了,一边和他们周旋一边打听,烦死了。”
“我在雱山下的山谷中。”湛如轻描淡写道,顺带将手中的蛇扔到对方怀里:“它知道,它没告诉你么?”
那人拍了一下桌子:“它怎么可能告诉我这个!”
湛如漠然道:“所以我早说它是个废物,你偏养着它。”
那人又回了几句,见湛如却再也不反击。才觉得有些无趣,从怀里取出一个手卷来:“父王叫我给你的。我瞧了一眼,父皇还真是难为你。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也没说到什么时候。”
湛如将手卷拉开些,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要他去做的事项,和京中哪些人联络等等……他没有细看,将手卷合上。神色不变地问:“为什么要娶公主?”
那人愣了一下,随后摸着下巴,慢条斯理地说道:
“因为我觉得有意思。”他说着站起身来,望着湛如,颇有深意地笑起来,“果然……有些意思。”
湛如摇了摇头:“她暂时不能嫁,你先同父王商议这件事,不要孤行。”那人哼一声:“你什么时候也学的汉人这副德行?我知道了。”说着向外走,湛如送他至门前。
“我回去了。你有什么要带给父王的话没?”
湛如神色微微一冷,垂下眼帘摇了摇头。那人拍了拍他的肩,正要翻墙离开,却被湛如出声叫住:
“王兄,我想同你借一人。”
上任的文书终于送到了公主府。
静亭等人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吊在空中晃了好久,这才终于落地。
上任的时间是两个月,但是通行的批文,只给了一个月的。于是他们不敢多耽搁,很快收拾东西出发。
离府那天,湛如带了一个人来见她,“这是我找的人,名叫于子修。负责保护公主安全,请公主务必带他在身边。”
静亭正准备上马车,闻言便把东西先交给绿衣,让他们先过去。打量面前这人,剑眉星目,颧骨方而高挺,英气逼人。她凑到湛如耳边低声道:“这人可靠吗?”
“可靠。”
她皱眉:“你从哪儿找的,长这么好看,真可靠吗?”
湛如轻轻笑起来:“就是要好看才行,公主对外要说他也是男宠,总不能说出去没有人信。”
静亭将信将疑地望着他,又看了看对面的人。清了清嗓子:“于子修?”
“属下在。”
不是本地人呢,有口音。却又听不出是哪里。
“武功高强?”
那边没有回答了。于子修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着腰间的佩剑。
静亭微微汗颜,也是她不会说话,哪有逼人家自己说自己武功高强的?
湛如道:“公主要不要试试他武功?”
“怎么试?”
湛如向于子修招招手:“你过来一下。”他这句话还没说完,静亭只看见人影一闪,于子修已经稳稳站在她眼前。
她目瞪口呆。
湛如笑道:“公主还要试么?”
静亭摸了摸下巴,“不用了……”湛如则指了指马车,于子修沉默地行了一礼,转身上车去。
“此人性情寡淡,但忠心绝无可质疑。公主此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请务必保重。”湛如回过头,望着静亭道。她点点头,他又说道,“若是方便传信,到了丰县便寄回府上报个平安。”
“嗯。”
“若有什么事情,先让符央按规程上报。危急时刻公主亦不可冒进。”
“嗯,我知道。”
湛如顿了一下,浅笑道:“公主,走吧。”
府门前,车夫已经不耐烦地用鞭子抽着地面。车里的那几位倒是还沉得住气,没撩开车帘来看。其实左青已经三番两次伸手,想去撩车帘都被绿衣揪住。急得他冒汗:“我看看不行么?怎么这么慢啊?”
绿衣掩口笑道:“啊呀,就是你才看不得。”左青瞪她:“什么叫我看不得,难道你就看得?”绿衣指指窗口:“我当然也看不得,但是听一听也就行了。”
左青觉得有理,往帘子上靠了靠。本以为还能听到什么有意思的,却什么声音也没有。他大失所望,再往外靠靠,见绿衣拼命忍笑,符央和于子修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他不由得撇撇嘴:“什么啊,根本听不到,骗我的。”
就在这时,帘子突然被挑起来,左青差点栽下去:“喂!……公主?”
静亭道:“什么骗你的?”左青自然是闭嘴不说,静亭把他往里面推了推:“那边坐着,让我上来。”
左青哦了一声,挪开地方。偷眼向外瞥,只见湛如只是远远负手站着,看着他们这边。他忍不住又瞧了瞧静亭,面上亦没什么不自在的神情。他不禁在心里诧异了一阵。
静亭架不住他死盯着看。诧异地抬眼:“左青你看我作甚?”
她说着,已经踏上脚凳。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轻轻一声唤:
“小静。”
静亭微微一怔,转过头去。湛如站在树下,柳梢拂过了他的发髻。他只是那么远远站着,似乎没有神情。眼眸漆黑如墨,面容无瑕如雪。
她心口不知为什么,突然窒了一窒。动作停在半截。湛如向前走了两步,却没有再靠近。
她以为是叫她过去,可是刚转身又被他摆手制止了。
“没事。”他一笑,“你去吧。”
说完他竟也不再多送,转身便回去了。杨柳堆烟,很快他的身影便淹没在了如碧的院落中。
绿衣打起帘子:“公主,该启程了。”
山长水阔路迢迢。
马车在官道上颠簸了半个来月,途径大小城郭无数,因为是朝廷上任的公文,所以一路畅通无阻。抵达丰县之时,还未到夏末,因为太过顺利,反倒叫人惊讶。
眼前是一座高垒的城墙,看上去四四方方,还算气势恢宏。城门前高悬着匾额上,墨笔提着“丰城”二字,龙飞凤舞,据说是先帝亲笔。
静亭心道好巧,看来丰县这个地方也一度蛮受重视,兴许如今还富庶得很呢。被左青一句话说得支离破碎:“公主不知道么?先帝给所有城池都提了字,示意福泽天下。”
静亭恨恨瞥了他一眼,对符央道:“还是先进城吧?”
符央点头答应。
丰城是小城,进城的时候,静亭特地打量了街旁的建筑。虽然照京城是远不可比,但是高低错落,鳞次栉比,该有的都有,也算是具体而微。只是许多店铺前都没几个人,伙计蹲在地上嗑瓜子唠嗑,看上去有些萧条。
不过这已经比她想象的好了很多。之前做的假设太多,让她真的就以为敬宣把她弄到了怎样一个穷乡僻壤。
马车行到了县衙门前。
衙门朱漆的大门紧闭,符央叫人去通报了之后,很快里面就迎出一大群人来。为首的是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老者,身材矮小,身着官服。三两步跑下台阶,气喘吁吁:“哪位……哪位是新来的县令大人?”
符央向前走了一步。那人差点老泪纵横,忙给他行了个礼:“大人您是青天!我们丰县百姓们可把您盼来了,快进来,快进来。”符央迟疑了一下:“您是……”
那人堆笑说道:“不才是您的上一任。”
符央忙止了他的礼,“既是同级,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是是,符大人是吧?请进门说话。”
符央点点头,顿了一下,又转过身。对着马车皱了皱眉。
静亭本来掀了帘子一角向外看,这会儿立刻给放下来。符央必定是在踌躇拿她怎么办,这一路来得仓促,她那一套男装的行头没有带来。总不能把堂堂公主说成是丫鬟,或是官太太吧?
符央犹豫片刻,挥了挥手:“都进去。”转头又吩咐车夫,“车停到衙门后门,其他的不用管了。”

34 民情

“你确定,他真的有病?”
静亭和符央站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忙来忙去的上一任县令。只见他满面红光,健步如飞。符央皱了皱眉道:“谁和你说他有病?”
此时静亭找了一块面纱围在脸上,说话声音闷闷的:“陛下说的,丰县上任县令身染恶疾,请求辞官。我怎么看他一点都不像。”
符央也很疑惑,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上任县令带了几个人过来,“问符大人安,大人,这几个是咱们这儿的常用的人,带过来给您看看。这是张县丞、白县丞、张佐使。还有这几位,是贾亭长、李亭长、陆亭长……再往下有三老、游缴人就多了,您去县里的时候就能见着。”
那几个官员纷纷“问符大人安”,符央略略记了一下面孔,叫他们回了。
那上任县令等人都走了,才笑嘻嘻对符央道:“大人,这些都是乡下里的粗人,您看着不顺眼,换了就是。”
符央有些厌恶地皱眉,县官都是拿朝廷俸禄的,再次也有二百石铜印黄绶。不过这地方天高皇帝远,乱点官吏、捐官的事情也常有。
果然,老头子又一笑道:“大人,可是有两个人,一个张佐使,一个贾亭长,麻烦您还要多提携。原本不才做期满时他俩也跟着期满,但是不才这下提前走了,就拜托大人您。反正大人提拔的人将来也要下任照拂,不如与人方便……”
符央和静亭一听就明白。张佐使和贾亭长能做上官,老头子肯定拿了好处,任由着县里的这颗大树让蛀虫啃——当然,这样说也太过主观。谁也不能说那两个人当了官就是为害一方百姓的,兴许也是好官。但是这个好不好,只由银子说话,没有正规选拔,也是听天由命的一回事。
等上任县里走了之后,静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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