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丽妃不情愿地应道，知道皇上一定不会罚她，谁让她是凤女，是国家兴旺的助力。
连皇上也这样说，绵延只得陪在旁边。皇后令人去丽妃宫中取了干净的衣服来，丽妃换了衣裳后，留下来一起用了晚膳。之后，皇上送她回去，一直到她宫里留到很晚。她间或提起无颜的不好，都让赫连笈一语带过了。在他眼里，不知轻重的女人没有好的，太知轻重如皇后般，又让他不放心。相比之下，他宁可选择蠢笨的，只要安静些就好。
走到无颜的宫殿时，她已经睡下了。翠纹忙进屋通传。不敢让皇上等太久，无颜只披了一件外衣就出来了。赫连笈很少晚上过来，她知道他的动向，对他的到来心里有底。
“父皇，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她弯着腰小心地说。
“无颜知道朕为何事来吗？”他坐下问，灯光下，看不清她脸上微低的表情。伸手握着她的手，把她拉到前面，他才这感觉到当年的婴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高挑的身材透着青春的气息，微散的发像少女慵懒的笑招摇着，她的眼眉本就生得极好，在灯光下更有说不出的动人，除了脸上的胎记，她还算颇有姿色。
“不知……”无颜小声地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
他沉下脸，冷声问，“那你说丽妃的事是怎么回事？”
无颜吓得连忙跪下，“父皇，不是我的错，是丽妃先瞪我。我没有错。”
“无颜……”他冷喝一声，满意地看到她吓得浑身打颤。拉起她，他亲切地问，“既然无颜没错，朕不但不会罚你，还要赏你。无颜想要什么？”
“我……”她小心看着他的脸色，轻轻摇头，“什么也不要。”
“真的不要？”他笑着问。
“不是，我要。”见他没有生气，她急忙反口，略一思索，她说，“我要……我要和太子哥哥成亲。”
“哦……”赫连笈略一思索，“也是时候了。”
她带着期待的晶亮眸子露出笑意，不等赫连笈看明白，她已经跪下谢恩。从他眼中移走的光彩，不知怎么地，有点不真实。他扶起她，望着她的眼，在满室灯光下，他看到她眼中闪动的光华深不见底。
“我就知道父皇最好了。”她扑到他怀里说，轻环着他的背，微黯的目光陷入阴影。
“自己布的局，现在来后悔什么？”蛇灵不满地抱着她说。
她几时后悔了，她不会后悔，无颜目光微冷。赫连笈抱着她，如同以前给她点甜头她撒娇那样，怀里的女子已经不是当初的婴儿，她已经长大了，任性野蛮粗俗，一如他希望的那样，但此刻怀中单薄又微凉的身体真的是白日乱发脾气的她吗，她哪里来那么多力气呀，他想，轻轻推开她。
“好了，无颜早点睡。”转身离开，他踏入夜中，才想起离开时没有最后看她的眼。回头时，她正低头恭送他离去，垂下的目光追着他的脚步，始终没有落入他眼中。
回忆埋葬了又如何，每夜复活继续从前。即使葬入坟墓也要爬出来的执念，是因为恨，她恨他。现在的他，又如何能明白。
第十九章 无泪凤女
赫连笈要立无颜为太子妃的意思一在朝堂上提出，就遭到众多大臣的反对。为首的是丽妃的父亲，他是御史大夫，天下初定时当过几天宰相，可惜女儿入宫并没有像皇后那样受宠，很快宰相之职就回到梅家人手中。退居御史之位后，他甘心替梅家效力，谁让这天下将来也有梅家的一半。朝中人都明白，太子要娶妃，梅家千金是最好人选。可惜没人敢明着提出来，他们摸不准皇上的脾气，如果他猜忌梅家，他们当然不能帮着梅家说话。皇族血脉薄弱，赫连笈本身没有直系的兄弟姐妹，相比之下，皇后那边的亲族庞大，如果皇上驾崩，梅家的势力更加如日中天。梅相个性耿直，与朝中大臣皆交往不深，却没有大臣说他一句不好，在为人处世上梅瑾风倒与他的父亲颇像。
朝堂上，赫连笈提出此事也是看看众大臣的反应，太子妃的位置对无颜来说的确是太尊贵了。她是凤女的事不知怎么地传得人尽皆知，可是明着大家都不好说。梅相什么也没有说，众臣议论了许久皆没有一个赞同的，赫连笈面露不悦，草草退朝。到了晚上，有人呈上折子提议为太子选妃。太子早就到了适婚年龄，皆因中间隔着一个无颜和妤莹，才没有成亲。他的心意大臣们心里也有底，他是未来的君王，也不能得罪了他。赫连笈当然知道他们的打算，不过选妃一事并不是不好，借机多选几位佳丽出来，也能更大的架空梅家的力量。
难得这次太子没有出面反对，他不是不懂得其中道理，只是讨厌无颜，不想跟她在一起多呆。
这个消息传到后宫，除了无颜几乎无人欢喜。大家仍是照往常一样侍候，也没有对无颜多一分恭敬，就算她当了太子妃，她仍然不会得势，谁让她是前朝的公主。无颜只当不知别人的想法，坐在镜前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她听太子的劝不敢再往脸上抹太多脂粉，夸张的首饰却仍常戴，穿得一身红，她戴了一朵红花和翠纹去御花园赏花。
别人都看出了她的招摇，却只把她当成笑话。翠纹淡淡地跟在身后，莫明心烦，恨不得跟她划清界限，再不要站在她身边。可无颜终归是她名义上的主子，她就算不情愿也得跟着，无视旁边轻视的目光。看无颜欣喜地在花丛中穿梭，翠纹心下感慨无颜竟然能一直没有发现别人的嘲弄，也不知是她的幸与不幸。
远处，丽妃一看到无颜的笑容不由气恼，这么粗俗的女子不过是命生得好些竟然也能当太子妃，也许将来还能当皇后，实在太不公平了。她入宫多年好不容易才当了妃子，却永远要居于皇后之下。恨恨瞪了她一眼，她叫来身边的宫女小心吩咐，等她们明白了，她优雅地带着人离开了。
“怎么办？”暗影早就把消息传回，蛇影等着无颜的答案，在她漠然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表情。
“翠纹，本郡主快渴死了，快去拿碗茶来。”她趾高气扬地命令翠纹，省得别人来支开她，她可没这么骗。
“是，郡主。”翠纹躬身退下，不禁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跟无颜一起被笑。
娇艳的花在太阳下开得灿烂，无颜摘下一朵在鼻间嗅了嗅，脸上仍是骄傲的笑。隔了一会儿，几个小太监匆匆忙忙朝一个方向跑去嘴里还说着什么新奇之类的，无颜不禁好奇地张望了几眼，跟着一起跑了过去。她很少跟昭阳宫以外的人说话，也没有问前面的人发生了什么事，等进到一个小院，前面的人都没有了踪影。她露出疑惑的脸，后面忽然罩下一块布，不等她说什么，围过来的人对她一顿乱打。
“谁？别打……”她吃痛地喊道，面上却是漠然的，就像小时候被照顾她的宫女虐待一样，她在她们背后也都是这样的脸，既然没有人看到，她何必费心做出相应的表情。
他们只是想教训她一顿，看差不多了，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就四下逃散了。无颜从布下爬出来，见是一块碎布，目光微动，她抓着布料气冲冲地出了院子。端茶来的翠纹正四下打她，看她鼻青脸肿地出来不由吃了一惊。
“郡主，你这是……”难道又跟哪个妃子打起来了，她心里想。
“贱人，你死哪去了，难道要等我死了你才来。”她一脚踢在翠纹腿上，拍翻她手里的茶碗，热腾腾的茶水烫了翠纹一手，她皱了一下眉，不敢喊疼。
“还是你故意算计我，偷偷使阴的打我。既然想看我死，何必假惺惺地拿茶来装什么好人。”她一边骂一边打，把所有的气都撒在翠纹身上。
“郡主息怒，此事与奴婢无关，奴婢刚拿了茶来，花园里其他人都能替奴婢作主。”她求饶道，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派到无颜身边，却没有照看好她，她的确是有错。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说好了。打我的也不止一个人。”
“真不是奴婢，郡主，奴婢侍候你那么多年，怎么敢对郡主出手呢。”
无颜气也出了，手上没有多余的力气，便盯着她问，“不是你那是谁？”
“奴婢不知道。”
“没用的贱人。”她又踢了翠纹一脚，自己先吃痛地按着腰。“快扶本郡主回去，我一定要让父皇把那些人找出来。”
“是，郡主。”翠纹上前小心扶着她，心里有气，也不知往哪里发。
无颜平时为人嚣张，想要出手教训她的大有人在，特别是她可能成为太子妃的消息传出后，嫉恨她的人就更多了，也是她大意没有多叫人跟着。连别人眼色都看不出的人，太子妃的位置对她来说有什么用，翠纹叹息地想，又觉得无颜有些可怜，但是身上的痛又让她生恨。
回到昭阳宫，翠纹连忙打发人去请太医，皇上那儿肯定已经收到消息，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来。让翠纹意外的事，太医刚到，赫连笈就赶来了。
“太医，郡主的伤势如何？”赫连笈沉着脸问。
“回皇上的话，郡主所受都是皮外伤，涂上伤药过几日就会好。”
“好，你先下去吧。”赫连笈说道，待太医退下，他担心地看着无颜的伤势。
“父皇，你一定要把打我的人找出来，替我报仇。”她哭丧着脸说，把捡到的破塞到他手里，“这是那些人留下的。”
“他们的长相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无颜摇了摇头，“肯定是宫里的人，说不定是梅妤莹派来的，她就是见不得我和太子哥哥好。”她脸上也受了伤，说话声音一大又扯到痛处，不由皱起脸。
“朕一定会公事公办，你先好好歇着吧。”
“是，父皇。”无颜乖乖地躺下，仍是生气地鼓着脸。
赫连笈总觉得有什么古怪，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离开了昭阳宫。她没有哭，他想，见过了许多女人的眼泪，那是最虚伪的东西，偏很多人拿那个没有办法。他不相信眼泪，但是不会哭的女子让他觉得可怕，记得从她到这里后，就没再见过她的眼泪。皇后也曾说过这件事，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才觉出其中差别。她真的像她表情看起来那样蠢笨无害吗？
第二十章 信任凤女
太子选妃，朝中各大官员家中有适婚女子的都呈了画像上来，梅相自然也不例外。大家都清楚，无颜就算成了太子妃在朝中也没有根基，根本没有什么威胁，皇上也不是只选一名女子，太子少不得多纳几位妃子好早日产下皇子。而梅妤莹会不会被选中，也还未定，因为选妃的人除了皇后、太子外还有无颜。宫中皆知无颜非常讨厌梅妤莹，这次落选的女子会马上配给朝中其他大臣之子，如果梅妤莹因为无颜落选，她便再无入宫之日，其他女子就有了机会。
对无颜有权选择这件事，绵延大为不满，他曾向赫连笈提出异议，却被赫连笈以求得他将来后宫安宁为理由拒绝了。这样一来他的婚事岂不是要受制于无颜，绵延不甘心地一拍桌子，觉得父皇太过于宠她，如果只是想要借她的身份，随便给她一个封号放在身边不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封她为太子妃。这个位置比公主还要尊贵。
这一点无颜也知道，外面好像也闹起来了，他们怕她因为皇后之位动摇复仇的决心，他们只见过她变装的使者，却不知道真正的她是怎么样的。
“也是时候让你跟我去见外面的人了。”夜里，她对听到选妃之事前来见她的浮遥说。
“你终于相信我了吗？”他魅惑一笑，像往常那样勾住她的腰，用他的方式追求她。
她也像往常一样不为所动，“有件事你要记住，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以为我是公主的使者。你不要泄漏了消息。”
“为什么不说真相，如果让他们知道你是真，一定会更加热心替你做事。我真不明白，他们是图些什么，如果你是男子救你出去还能让你领军打回来。一个公主，回到南方仅有一城的旧朝有什么用？”
她没有回答，那些事跟她无关，她不过是借用他们的力量做自己想做的事，他们要一头热地在那里想什么，跟她无关。移开脸上的胎记，她换好衣服准备离开。
“你的脸？”浮遥惊奇地看着她，像看着另一个人。
“路上再说。”她小心推开门，拉着浮遥朝外面移动。如果不接触到他，无颜无法用蛇灵的力量把两个人都藏于黑暗中。有浮遥在，两人离开皇宫本来就比原本要简单。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脸上的胎记哪里去了，难道那个是假的吗？”
“那是真的，但是它可以凭我的意志转移位置。”
“为什么你一开始不把它移到私密的地方？以你现在的容貌，骗一两个人帮你根本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