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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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女-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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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无可回避,那么,便来吧。

“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我虽比不得古之真人,但死生,命也,我还是知道的。”苏清河的声音,温和一如既往,他拿出握在手中的锦帕,望着那上面的红色血迹慢慢地印了上来,却出奇的再没一点慌乱。

上古真人生死不存与心间,生,也并不怎么高兴,死,也并不怎么在意,悠然而往,悠然而来,来去总是从容。他们的生命,活的很'炫'舒'书'服'网',很悠然,悠然等待生命的终结,随意进出生死的临界,多好。

苏清河自问不敢与上古真人比肩,但,略学些皮毛,还应可办到。

门外雨声淅淅沥沥,却挡不住苏清河的悠然清越,那从容的声音透过秋雨,传进明夏耳中的时候,仍然饱含着一股沛然莫可抗御的豁达,叫明夏忍不住拉住同来的赵月儿,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屋檐下,生怕再前行一步,就打乱了苏清河营造的清阔与高远。



正文
第八十八章:一路花开


“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吴岑吟毕,漠然半晌,方道:“可是,你真的甘心?”

“甘心又怎样?不甘心又怎样?”苏清河淡淡一句,让一向言辞犀利的吴岑,却哑口无言,是啊,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人的命运,掌握在天的手里啊。

饶是苏清河看的通透,毕竟关乎生死,一想到即将离开这个绚丽多彩的世界,一股难言的绝望和冷寂便袭上心头,让他的双眸不再温和,反而透出一股比秋意还要寒冷的死寂,这死寂仿佛一个无形的重压,让苏清河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想说点什么好打破这僵局,只是,绞尽脑汁,竟没半个字能说出口。

“话虽如此,但我们却可以选择自己的态度。”

仿佛带着一路花开的生机无限,一个清越的声音透过冷寂的秋雨,有若暮鼓晨钟敲响在苏清河的耳边,一下子便打破了那窒息的重压,振聋发聩。

诧异地望向门外,苏清河便看见了一双眼眸,饱含无限的明净高阔,正散发着浓浓的希冀与支持,让他一时惭愧无比。

那双眼眸向苏清河展示了一个新的天地,其中的云淡风轻辽阔悠远,让他心向往之,心中的阴霾也随之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澄澈与悠然。

仿佛,花开的感觉。

吴岑却望着门外紫衫素颜的明夏,一时竟错不开眼珠,他没有看错吧,眼前这个仿佛发着光的女子,竟是那个鲁莽愚善的小丫头?

他搜寻着脑海中关于她的记忆,只记得多福寺里,她两手沾满了泥浆,毫无仪容地跟着那个疯癫老和尚在菜地拔草,又记得无名小山再相遇,她领着家仆侍女,指着三个满身草棍泥印子的孩子破口大骂,却又言辞典雅出口成章,典故范例信手拈来,凌厉的训诫,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竟然毫无词句匮乏的迹象……在他的印象里,这是一个奇怪的女子:明明可以安然无恙,却宁肯为了别人让自己陷于险地,看来心平气和,发起怒来竟也如同暴雨惊雷,一副世俗小女子的模样,竟也学识渊博远超他想。

最令人震撼的是,她的身上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生机,走过的路上,都留下花开一片。

这世上,怎么竟会有这样的女子?

明夏从容地拉着赵月儿从屋檐下走了出来,虽然对于无意中听了壁角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但眼下不是抱歉的时候,等进了屋,她才向苏清河深施一礼道:“奴家与月儿小姐出游,路遇大雨,暂到草庐一避。方才行至近前,才知道苏公子有客人在,奴家与月儿小姐正准备转回,不想竟听见了公子的谓叹,一时忍不住便开了口,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苏清河温和一笑,道:“杜家小娘子言重了,若不是小娘子出言相劝,只怕在下此刻仍在愁眉不展,杞人忧天,在下还要感激小娘子呢,又怎会介怀?”

“但是,这位公子……”明夏看了吴岑一眼,却又拿眼神询问苏清河,她知道这个倒霉蛋御史大人是块石头,轻易不理人的,便不指望着他的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看苏清河,苏清河好脾气,一定会说不要紧的。

果然,苏清河见明夏目光闪动,早已知晓她的意思,正要开口,却不想耳边竟听见吴岑略显清冷的声音道:“无妨。”

太不可思议了!

苏清河看了吴岑一眼,心中的惊异不亚于看见明夏和赵月儿的出现,这块石头,什么时候学会主动搭理人了?

相交这么些日子,他还从未见过吴岑对人假以辞色,不搭理人已经是最好的表现,惹急了,这块石头就会变为臭石头……虽然他表面看着出尘脱俗,实际上最是冷酷,苏清河与吴岑相交甚深,他的性子,苏清河早已了若指掌。

明夏也惊异的很,她之所以向苏清河求助,就是知道倒霉蛋御史不会搭理自己……没想到啊,这块石头也会通情达理,明夏对吴岑的好感立马飙升,虽然吴岑只说了两个字,不过明夏才不会介意,力奴不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吗?只要肯理人就是好的,说的少,可能人家不善言辞呢。

明夏这么一想,很快就释然了,并且心里还有些轻松,她这次本就是为吴岑而来,眼下可不是个好兆头么?

然而只轻松了一刻,明夏便欢喜不起来了,苏清河的话犹在耳边,让她心里也沉甸甸的,毕竟苏清河是她相交极好的朋友,又是才智出众的人物,深得明夏的信任,却不成想,这样的天才,老天也是嫉妒的。

不过看苏清河一扫之前的颓丧,明夏也只能放下心来,她本还劝苏清河看开生死,自己却又明知故犯了。

突然衣袖被人拽了拽,明夏一回头,便看见赵月儿有些焦急的大眼睛,正望着自己眨呀眨的,随即她又看了一眼吴岑,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明夏便笑笑,心中对赵月儿感激至极,若不是赵月儿得了消息,知道御史大人来了十柳草庐,又飞马赶去城南小居找到明夏,明夏只怕永远也摸不着吴岑的面儿呢!

这位眼大字大的大小姐,心眼可一点也不大,不仅心细,而且胆大,虽然她全力帮助明夏帮助林家也是别有目的,但即便如此,明夏也十分感激赵月儿,以及通过赵月儿的手,暗中帮助林家的长史赵政。

伸手拉着赵月儿,明夏向苏清河与吴岑介绍道:“这位便是长史家的千金,赵月儿。”随后又顺势向赵月儿道:“月儿,这是我的朋友苏清河,这是……”明夏望着吴岑突然一顿,仿佛突然醒起自己并不认识吴岑的模样,还费解地挠了挠头,吴岑果然开口了,他看了明夏一眼,明知这小丫头在耍手段,可仍是开口道:“吴岑。”

明夏当然知道这是吴岑,他还是御史大人。

虽然之前她也曾与吴岑邂逅数次,但那时的明夏,并不知这就是主管林天凡案子的御史大人,之后多方打探,明夏也有所觉,这回赵月儿捎来御史大人独身前往十柳草庐的消息,明夏一下子便明白了。

赵月儿嫣然一笑,分别向苏清河与吴岑行了一礼,端庄稳重的模样,倒显出些大家闺秀的风范,让明夏颇为惊奇。

明夏也随着赵月儿向吴岑施了一礼,她今日并未着男装,只是一袭紫衫,素面朝天,形象虽然不佳,但她的礼仪学自林飞卿,就是此刻做起来,也似模似样,十分优雅。

“明夏见过吴公子。”

吴岑略回一礼,心中便有些不耐烦,这些个繁文缛节他本是最为厌恶,此刻耐着性子回了两礼,已经让他颇为不爽,心下便思量着要离去。

然而,专程为他而来的明夏,又怎会叫他如愿?

看出这吴岑也是个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明夏便单刀直入道:“吴公子,奴家有一事相询,不知可否?”

吴岑撇了撇嘴,本待拒绝,刚要开口便望见明夏眼眸中的希冀,那样明显那样浓郁,心念一动,到嘴边的话便成了:“好。”

“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

吴岑说完,看了苏清河一眼,苏清河笑了笑,便向赵月儿道:“久闻月儿小姐是个养花高手,我有一盆海棠,近来花期已至,也快绽放了,就请月儿小姐随我一观,指点些养花技巧,也好保它顺利花开,不知月儿小姐可愿赐教?”

赵月儿眯着大眼睛一笑,道:“苏公子这样说,月儿就不客气了,月儿最喜欢海棠了,正好先睹为快。”

二人同明夏吴岑告了罪,便离去了,等他们走没了影,明夏便一笑,望着吴岑便盈盈一拜,双膝着地,道:“民女杜明夏,见过御史大人。”



正文
第八十九章:柳暗花明


赵月儿与苏清河赏着还没开花的海棠,又互相说些养花的避忌和心得,看看聊聊,眨眼间半个时辰的时候就过去了,料想明夏早该办完了事,赵月儿便以天色将晚为由向苏清河告辞,苏清河也不挽留,便同着赵月儿去寻明夏和吴岑。

二人还未行至门前,便见明夏走了出来,看见明夏一脸轻松,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赵月儿便欢快地上前道:“杜家姐姐,事情可办完了?”

明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看向一旁淡然的苏清河,深施一礼道:“苏兄,多谢。”

若不是苏清河处处维护,凭着御史大人那石头一样的性子,只怕她今天什么也做不了。

苏清河也不躲避,只是温和地笑道:“无妨,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举手之劳也是看得起我!若非苏兄,只怕今天不能功成,言谢是应该的。”换做严绿苏之类的人,举手之劳只怕也不肯做的,明夏说完,又抱了抱拳道:“今日天色已晚,我和月儿小姐先行告辞了,苏兄,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改日闲了,我来向你请教学问。”

“多谢。”苏清河拱了拱手,笑意宛然,眉间的颓丧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清风明月般的澄空自然。

跟聪明之人打交道就是这点好,不用废话。

你说一句,人家自然触类旁通。

明夏垂首一笑:“那么,就告辞了,苏兄留步,改日再见。”

目送明夏和赵月儿的背影消失在园门外,苏清河又站了一会儿,望着漫天洒落的雨丝,仿佛无边的清愁,他淡淡地叹了一口气,才抬脚进了屋子,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吴岑竟还在。

只见他四平八稳地坐在屋里,若有所思地望着桌上的一方锦帕,出神的模样,竟连苏清河进屋也毫不在意。

苏清河大奇,近前一看,只见那帕子一角绣着一朵金晃晃的牡丹花,虽然屋中光线不足略显昏暗,但仍能看得出,那绣工是极好的,金色牡丹栩栩如生地绽放着,尽显国色天香。

“定情信物?”苏清河拿起那方帕子,望着吴岑笑吟吟地道。

吴岑横了苏清河一眼,口气却比以往还要冷淡:“证据。”

“什么证据?”苏清河心下好奇,虽然知道这必是明夏为林家案子奔走的结果,但一向淡泊的他,在见识了明夏格外发光的一面后,便对这个女子更加好奇,下意识得便想知道,一个毫无根基的弱女子,是怎样想方设法打动眼前这个冷心冷面的朝廷大员的。

吴岑奇怪地瞥了苏清河一眼,虽然惊讶与他何时也关心起这种事来了,但他也明白,苏清河只是一时好奇并无他意,便毫无避忌地道:“杜明夏为林天凡昭雪的证据。”

“就这么一方锦帕?”

“嗯。”吴岑顿了顿,补充道:“这锦帕的出处,你不知道?”

竟吴岑这么一提醒,苏清河【炫】恍【书】然【网】大悟,“原来是崔家。”

这牡丹锦帕乃是锦织坊的金字招牌,旁的绣房很难绣出这样精致的花朵,而锦织坊除了出产普通的牡丹锦帕外,还另有一种金线绣成的金牡丹,那是锦织坊的老板娘偶尔闲了做出来的,数量极少,一般人家不会拥有,就是有钱的人家,想要买也买不来。

然而,信都城锦织坊的老板娘,是崔家家主崔友仁的外室。

一理通百理通,苏清河瞬间便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家,信都别驾,聂家。

聂家与崔家的关系匪浅,这事还是苏清河机缘巧合之下才得知的。

聂家的夫人早亡,说起来,还跟这崔家关系大的很,崔家曾给聂别驾送过一个美姬,就因为这个女子,聂夫人争宠失利,气急败坏之下一病不起,最后郁郁而终。不过那美姬的命运也好不到哪儿去,聂夫人去世之后,没过多久,那美姬偷情被人撞见,聂别驾一气之下将个好好的美人活活打死……本来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聂家该与崔家关系恶劣才是,但崔家现任的家主崔友仁也是个极有手段极有魄力的,为了与聂别驾重修旧好,他可是下了大本钱,珍奇古玩,珊瑚宝器,翡翠玉石,暗地里不知给聂家送了多少,一来二去,那聂别驾非但不生崔家的气,还赔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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