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花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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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共眠-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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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白露道:“你也知道是口头上说的,或许人家也早忘了。你巴巴地记着做什么,莫非我将来就没人要了,非得给他们家?”说着脸又红了,便回过身去。
  郭建仪笑道:“上回我旁敲侧击地问过小绝,听他的口风,他倒似知道这件事,所以我说你且安心……这现成的大好姻缘在呢。”
  郭白露看着郭建仪,只是淡淡一笑。
  傍晚时分郭建仪便自去了应公府,同应兰风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了。
  次日一早,郭建仪早早地便又来,此刻天还是黑的,小厮在前引路,远远地就见应公府大门口灯火通明,正是下人们在准备车马远行等物。
  郭建仪忽地看到中间有个人跟别个儿不同,正仔细打量,那人眼神着实厉害,便看过来,见是他,就笑着迎过来作揖,道:“原来是郭大人来了。”
  郭建仪向来心细,但凡见过的人都会留意,心中一转,便记起来,道:“这位不是大理寺的张大哥么?”
  张珉笑道:“大人真好记性,我只跟大人见过一面儿,大人就记住了贱名,真真荣幸。”
  郭建仪忙道:“哥哥委实客套,不知今日为何在此?”
  张珉道:“应大人此次南下,兄弟受命随行保护。”
  郭建仪这才恍然,心想这张珉原本是小唐手底下得力的人,如今竟舍得给了应兰风,可见两个的交情也是不一般的,也难得小唐的深情厚谊至此……两个便又寒暄了数句。
  顷刻间应公府诸人相继出来送行,在门口依依惜别,其他人便留下了,只有郭建仪,应竹韵,应佩跟李贤淑仍陪着出京而去。
  应兰风最不舍得应怀真,便抱了她同李贤淑坐在车内,应竹韵郭建仪两个人骑马,其他小厮随从们或者坐车,或者骑马跟随。
  行到外间的宣和大道上,蓦地看到两边卫士森严,也是一应地挑着灯笼……应竹韵便对郭建仪道:“我差点儿倒忘了,今日是公主和亲出发的日子,可巧竟跟哥哥启程是一天。”
  郭建仪也道:“听说是唐大人做赐婚使,这一去山重水远,都不知几时回还。”
  因宣和大道被封了,他们便特意饶路而行,从朱雀门出城,直到城外八里,李贤淑兀自不肯回去,又不敢太过露出悲容来,然而那泪忍了又落,竟没有休止。
  应怀真心中也十分难受,此刻任凭她再懂事,那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便只紧紧地抱着应兰风的脖子,不肯撒手。想到前生种种,更是泪如雨下,只差嚎啕大哭了。
  还是郭建仪进来劝说了一会儿,好歹把应怀真抱了过去,应竹韵也劝李贤淑,应兰风狠了狠心,就跳下马车。
  应怀真被郭建仪抱着,回头看一眼应兰风,眼睛即刻又模糊了,只拼命地叫:“爹!爹!”应佩见状,不由也落泪不止。
  应兰风才走两步,听了这声音又忍不住,便跑回来又把她抱住,在小脸上用力亲了几下,道:“真儿别哭,爹会早点回来跟你和你娘相见的。”
  应怀真只顾着哭,听了这话,却还拼命点了点头,道:“爹要好好地保重……”话未说完,又哭的难以自制。
  应怀真哭的头都有些发晕,原来她先前回想前生,并不记得应兰风曾被外派过,原本这是一件大事,纵然她再不留心政事也该有印象才对,奈何竟一点也不记得,可见并无此事。
  如今虽然反复度量过,自忖这是件对应兰风有益的好事,可到底不知吉凶如何,临到生离,忽然心生恐惧,自然更是情难自禁了。
  好不容易一家子才告了别,应兰风上马而去,渐渐地那身影就看不见了……
  应怀真哭得气短力竭,李贤淑反而渐渐镇定下来,擦干了泪,正要叫应怀真上马车回转,忽然见城内大旗招展,出来一列队伍。
  郭建仪跟应竹韵回头,知道是和亲的队伍,当下忙让车马往后又退了些。
  不多时,那和亲的队列便到了跟前,已经出城八里,但后面的队伍仍是绵延不绝,看来足几千人马。
  应怀真呆呆地看着,因方才哭过,眼睛鼻子还是红红地,脸上挂着泪。
  队伍终于走到三分之一,应怀真才忽然看到队列里一个熟悉的人影,着一身浅黄色刺金的吉服,头戴镶玉垂带的进贤冠,端庄肃然地骑马而行。
  应怀真看着那张毫无笑意的脸,嘴唇动了动,无声唤道:“唐……叔叔……”看着那端庄无情的容颜,忽然打了个寒噤,眼前的小唐便跟她记忆中的唐毅合在一起,心底像是突然进了一股冰冷的寒流,令她牙齿也格格作响。
  车队行进间,马上的小唐目光一转,看向这边,当他扫过众人,看见应怀真的时候,望着她泪痕狼藉被冻得像是花了似的脸,双眸中微光流转,如诧异,如担忧。
  马儿缓步往前,小唐只是微微转头看着这边,良久,终于唇角微挑,冲着她轻轻颔首……瞬间,便仍转过身去,一径向前而去。
  应兰风跟小唐相继离京之后,很快地便过了新年。
  因老太君发了话,过了年后,应怀真就跟应翠应玉等本族女孩儿一块儿读书识字,起初倒也相安无事,可渐渐地便有些流言蜚语传了出来,应怀真隐约听了一二,却只是不理,后来听见众人窃窃私语的厉害,便借机称病,不去上学了。
  如此在家里呆了数日,李贤淑不免忧虑,加上老太君那边也问起她,听说病在家里,只道:“快叫大夫给看一看,我隐约听说已经有些日子了?小孩子家顽皮,或者是借着装病不去读书知礼呢?”
  又对李贤淑说道:“如今你家里的在外头,你却是很该把孩子照顾好才是,怎么叫她一直病着?听说你最近又帮着老三家里的管事?也别在外头太操劳了些,反丢了家里。”
  李贤淑听了这话,疑心有人在老太君跟前碎嘴,毕竟她这一年来偕同许源管家,虽然她为人不似许源一样锋芒毕露,夸赞她的人也多,但毕竟她是新回来的,那些久居家里的都挨不上边儿,却叫她凭空管着,又见跟许源交好,怎能甘心?
  李贤淑心里有刺,面上却也只得应承。
  回来后李贤淑不免提起,猜究竟是谁在背后使坏。又问应怀真:“我瞧你也不像是病着,是不是在学堂里有什么不好呢?若是受了委屈,一定别闷在心里才好。”
  应怀真道:“没什么不好,只是我才去,不免有些不习惯,所以一时不爱去,既然老太君也说了,明儿我再去就是了。”
  李贤淑摸着她的头道:“你爹不在家,只剩咱们娘儿俩相依为命了,你可要好好的,别让娘揪心。”
  次日,应翠应玉便来叫她,应怀真带了吉祥,跟李贤淑说了声,便出了门。
  应公府自有给男孩儿们所建的私塾,是在外头,请了些大儒名流之类的教习。而府内的女孩子们,便只在府中安置了一所小学塾,每日有饱读诗书的先生教上几页书,下午便有些嬷嬷们教导礼仪之类,功课自然并不繁重,这些女孩子们都是应家同族的,只当是在一起玩乐罢了。
  应怀真到时,已经有许多女孩子在说笑,见她来了,便笑声渐停,三三两两地你推我一把,我打你一下,交头接耳。
  应怀真充耳不闻,自到了位子上坐了,谁知才坐定了,忽然不知从哪里飞出一个纸团来,正打在她的头上,应怀真皱眉回头,却见身后好几个女孩子在笑,应蕊却坐在旁边。
  应怀真想了想,只是忍了。翻开书看了几页,忽然又一个纸团儿过来,骨碌碌滚在她面前桌上,应怀真抓起来看了看,见上面隐约有墨色,打开来看,却见写着“恶毒下作”四个字,应怀真也不理,只抓起来放在旁边。
  不多时教习先生来了,此人姓徐,乃是个性情刚直且又饱学的名士,因得罪了朝中人被革了职,应熙便请了他来,教导族内的女孩儿们读书。
  众女孩子却甚是惧怕他,忙都规矩落座,徐先生正欲开讲,忽然见有人走上前来,抬头看时,正是近来缺席的应怀真。
  徐先生便问道:“有何事?”
  应怀真便行了个礼,道:“先生,方才不知是谁扔了这个给我,我因新来,还不懂得是何字,想来必然是姊妹友爱……先生可给我看看么?”
  徐先生应了声,低头再看她手中摊开的纸团,一看上面那四个字,顿时勃然色变,当下也不上课,用戒尺一拍桌子道:“这是谁写的?”
  自然无人应承,满座寂静。
  徐先生黑着脸,道:“你们不用以为不肯承认我便没有法子了,我好歹教了你们一顿,难道认不出这是谁的字迹?若还不认,所有人都要罚!”
  当下所有女孩子都慌了,纷纷看向中间两人,那两个女孩子也是心虚,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徐先生冷哼道:“你们家里请我,原本是想教导你们些礼义廉耻,没想到竟越发教出这种来了,待我去跟应老先生说了,看他如何说法的?”
  那两个女孩儿听了,忙出列求道:“老师,我们认了,是我们做的。”
  徐先生还未开口,应怀真在旁道:“为何老师这般生气,莫非不是好话?可是两位姐姐,我初来乍到,哪里有得罪你们之处?要你们这样待我?”虽不曾哭,然而委屈之态,却令人十分怜惜。
  两人更不能言,徐先生便好言安抚应怀真,道:“你不必理她们,以后她们若还敢这样对你,你只管跟我说。”好生劝着应怀真回了座,又罚那两个女孩儿抄写《女则》。
  如此上午的课完了,应怀真夹了书往外走,才出了门,就听身后有人说道:“真真是跟她的那个娘一般的恶毒,一个折磨佩哥哥不说,如今她更来折磨我们了!”
  应怀真回头看去,道:“躲在背后鬼鬼祟祟地说人是非有什么意思?真叫我瞧不起!”
  话音刚落,却见应蕊从后面走了出来,笑道:“这话说的是,说那些不痛不痒地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人家闷声不响地咬上一口最厉害,这种厉害的招儿偏是我们学不会的。”
  应怀真早料到必然是她背后传言弄鬼,便也笑道:“小人有小人的法子,我口笨心拙,学不来小人的行径,便只能用我自己的法子了。”
  应蕊走上前来,冷笑道:“你说我是小人?”
  应怀真道:“姐姐忙着自认,我也是没有法子。”
  应蕊看着她,忽地说道:“究竟你得意什么?如今你也一样尝到被扔下的滋味了?可笑你娘还哭的那样,连个体统都没有,可知道合府里人人都说她疯了?”
  应怀真听到她竟说起李贤淑来,再不能忍,死盯着她道:“你说谁?”
  应蕊笑道:“自然是你那个商……”
  应怀真哪里容她把话说完,已狠狠一巴掌掴在应蕊的脸上,顺势伸手揪住她的头发,道:“你再敢说!”
  应蕊做梦也料不到应怀真竟会动手,一时尖叫起来,拼命挣扎,她毕竟比应怀真要大,用力一推,便把应怀真推开,一边指着骂道:“果然是个没教养的……”骂到一半,忽然跟咬了舌头一样停住了。
  应怀真正要跳上去再动手,却不知被谁从身后猛地抱住了,身子腾空而起,耳畔有人道:“怀真怀真!”
  应怀真气得血涌上脸,呼呼喘气,听出是郭建仪的声音,转头欲看,不料郭建仪还没看见,先看见他身边儿不远处站着的另一个人:雪白的一张脸,脸上满是错愕跟……熟悉的类似嫌恶的表情。
  居然正是凌绝。
  应怀真一口气差点噎住,无法形容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

  ☆、第 54 章

  有那么一句话: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注2)
  对应怀真而言,从发现自己重生那一刻,是失而复得般的喜悦,而她最想做的事情并不是寻仇或其他之类,此生最想的,便是父母平安一生喜乐,不要再经历那剜心刨肺般的苦痛悔恨。
  相比较失去亲人的痛苦,与凌绝那段感情及被他所害,反倒微末。
  对于凌绝此人,虽每每提起便不免触动心中那一点子痛,但应怀真起初还想着此生永不会再遇上,自然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自安安稳稳过她的日子,与他没什么相干,前世的怨仇,并非她的全部。
  何况,只想着如何让应兰风避免上一世的奸臣之路,已经让并不擅长谋算的她双眼昏昏了,并没有再分神去对付上一世冤孽的精神与力气。
  而自打回京,毕竟遇上,然而每次不期而遇,每次相遇时候的情形且都出人意料。
  不过他脸上的神情倒是每一次都是差不多的。
  应怀真实在不知这是一种何等的运气,当看到凌绝又出现眼前之时,一怔之下,简直便想大笑。
  此刻她深知,在凌绝心中,“应怀真”此人,只怕真真是个不可招惹的小疯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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