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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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时衣-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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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别胡思乱想了,别说您只是出嫁,就算您走到天边儿去,还是王爷的掌上明珠啊。就算您舍得,王爷还舍不得呢。要不然,王爷为什么把新宅子给置得这么近?还不是舍不得您嘛。”
  “嗯……”小冬翻了个身侧躺着:“我走了之后,父亲和哥哥每天吃什么,穿什么……我就再也插不上手了。对了,你们老家那边儿,女儿出门子都是什么习俗?”
  “啊,这个我也说不好,光记得热闹了,鞭炮放得劈啪响,小孩子到处乱钻,到处都是笑脸……新娘子上轿要哭嫁……”
  “都要哭么?”
  “都是这样儿的,不过也有例外的,奴婢送过表姐出嫁,那婆家离娘家可远着呢,得走两三天。她也没害怕,梳妆盘头的时候被我们打趣得一直憋笑,到出门的时候要哭,她可怎么也哭不出来,还是表嫂掐了她一把,她才干嚎了两声呢。”
  “红芙姐骗我的吧,哪有那样的。”
  “没有,这可是真事儿。”
  小冬笑了一会儿,困意渐渐上来。红芙又说了一会儿话,不听小冬应声,转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一只手搭在枕头旁边,一只压在胸口。
  红芙将她的手小心的放回被子里,小冬咕哝了一声,脸颊在她手边蹭了蹭。
  红芙觉得她这时候的神态动作都特别象梅花。
  都说物肖主人,梅花那副懒洋洋爱撒娇的样子,和小冬倒是真象。
  她蹑手蹑脚的下床,放了帐子,端着灯出来。
  胡氏抬起头来:“睡啦?”
  “嗯,睡着了。胡妈妈也快去睡吧。”
  胡氏失笑:“我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坐一会儿,估摸着王府里今晚上好些人睡不踏实。”
  红芙去倒了茶端来。
  王爷和世子,今晚八成也睡不着吧?
  “郡主也没有姐妹,本来沈家二姑奶奶说是要提早来的,因为家里有事儿绊住了,也没有能来。要不然她倒能和郡主作个伴儿,说说笑笑的,郡主也就不心慌了。”
  “正是。对了,明天……”红芙小声说:“咱们王府又是宗室,又有宾客,那是热闹的很,不知新宅子那边怎么样?”
  是担心秦烈在京中没根基,宾客不多,不够热闹吧。
  “你不用担心这个。”胡氏笑微微地说:“姑爷交游广阔,再怎么也不会冷了场面。那几个丫头,明天我若顾不过来,你要看得紧一些,别让她们失了礼。”
  “不会的,都是胡妈妈您一手调?教出来的,事先又都叮咛过了。”
  “小心无大错。”
  “是,我留心着就最。”
  小冬一夜里做了好几个梦,光怪陆离的,一时间觉得自己是出嫁,可身上穿的并非是大红嫁衣,而是一身雪白的婚纱,新郎开了车来迎娶,小冬努力想辨认出这人是谁,可是却看不清脸,只是心里觉得就是这个人了,将手交到那个人的手里头,心里说不出的坦然。
  一时间好象自己已经做了妈妈了,一个肉乎乎的孩子张开手扑上来让她抱,小冬先是有些疑惑,自己是什么时候生的孩子?然后又恍然觉得,对,这的确是自己生的孩子。那孩子又白又胖,张着没牙的小嘴朝她咯咯笑。小冬心里又是新奇,又是疼宠,哄了一阵孩子,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男女呢,把襁褓解开要往里瞧。
  还没等她瞧清楚,有人轻声唤:“郡主?郡主?”
  小冬一睁眼醒了过来。
  红芙轻声说:“该起了。宫里太后娘娘已经派人来了。”
  天还没有亮,小冬接过红芙递的面巾擦了下脸,比刚才清醒了许多。
  这一天比小冬预想中还要忙乱疲惫,光是化妆就耗了好长时间,小冬以前看过几个新娘子,还暗中笑话过人家的脸涂的那样白,跟刷墙似的,化好妆之后个人特征全不见了,一律是白白的脸红红的嘴,象是从流水线上头下的娃娃。现在终于轮到自己身上,好在她身份在这儿摆着,给她化妆的人即使不接胡氏递的红包,也是满口的吉利话,动作又轻又柔,绝不敢暗中使什么绊子。然后是梳头,小冬的头发黑而柔软,只是不够密。也不知那梳头的女官是怎么弄的,没见她填假发,就给小冬梳出了极规整的双凤髻来,发髻显得又圆润又丰满,视觉上好象头发一下子变浓密了似的,到底术业有专攻。
  一通折腾下来,最后才穿上嫁衣,小冬已经坐得屁股发麻,张开手任别人将嫁衣一件件套在她身上。
  沈芳也赶了过来,笑着跟小冬说几句吉祥话,又安慰叮嘱了几句。屋里头全是人,小冬只觉得眼花缭乱,各家的王妃,郡王妃,公候诰命夫人,三皇子妃和几位公主也来了。外面消息一条条传进来,说新郎已经到了府门口了,世子爷和一帮宗室兄弟正在考校新郎,过了一会儿又来了消息,说新郎倌儿进了第一道门,被世子爷他们又好一通刁难。几个比小冬年纪小的郡主和县主嘻嘻哈哈的拿了缠花棍出来,说回来新郎倌儿要敢不给她们封大大的红包,就要狠揍他一顿。其中一个嘻嘻笑着朝小冬喊了句:“姐姐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下手太重的,打不坏他。” 



第七十章 成亲

  第七十章 成亲
  她们手里那棍子都有二尺多长,酒杯口粗细,上头缠着红绸绢花,显然是有备而来。一众娘子军嘻嘻哈哈等着,玉芳阁院门外头果然传来叫门声。
  里外一片闹哄哄的,小冬什么声音也不听不见,光听着笑声一波高过一波,外头还在吹吹打打的,各种声音乱纷纷混在一起。小冬刚欠起点身,就让沈芳按着坐了下来:“别,你就坐着你的吧,外头我去看着,打不坏你的姑爷。”
  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小冬也不知道秦烈到底挨揍没有。
  沈芳从外头进来,脸上表情十分怪异,又是意外,又忍着笑。红芙问:“二姑奶奶都瞧着什么热闹了?”
  沈芳倒了杯茶喝了,忍不住笑出来:“这个秦烈……”
  “您倒是说呀,别光顾笑了。”
  “刚才那个穿粉紫衣裳的……”她不是很熟,红芙补上一句:“是凝华郡主吧?”
  “啊,许是叫这个名儿,她拿着杆子朝秦烈背上就砸过去了。结果……”
  红芙一急:“打坏了?哎呀姑奶奶,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沈芳笑不可抑,用帕子掩着嘴,一边笑一边说:“结果秦烈肩一扛腰一挺,那根杆子啪一声就折了……哎哟,剩下的大嫂子小姑娘全愣了,手里举着杆子也不知该不该跟着打了……”
  小冬不知自己脸上这会儿是什么表情,反正粉打得厚,就算脸色古怪也遮得看不出来。
  红芙的表情也和沈芳一样了,又是诧异,又要忍笑,一张脸儿憋得难受。
  “到时辰了。”
  沈芳朝一旁让开,惠郡王妃过来,将盖头替小冬蒙上。视野里顿时一片红艳艳的,小冬的视线下垂,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人替她将原来的绣鞋褪了,换上大红的绣鞋。
  外面又闹腾了好一阵,渐渐静了下来。
  小冬被扶着站起身来。头上珠冠沉重,她抓紧了身旁人的手裳,只觉得有些潮热,却不知道这汗究竟是她的还是旁人的。
  踏出门的时候,小冬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这道门坎她无数次迈过,可是这一次却不同了。
  鞭炮声响起来,震耳欲聋。有人喊着:“新娘子出来啦……”
  小冬忽然觉得害怕。
  她拜别了安王,听着安王温和的声音说着告诫安慰的话,只觉得眼眶忍不住地发热发酸。等出了门上轿时,小冬忍不住哭出声来。
  轿子外头江女官嘱咐她:“郡主别哭花了妆。”
  小冬抽出帕子拭泪,听到轿子外面赵吕的声音说:“妹妹,我送你。”
  小冬应了一声:“嗯。”
  轿子稳稳地抬了起来,小冬紧紧抓住手里的白玉如意。赵吕同几个宗室兄弟一起送到街口,隔着轿帘轻声又叮咛两句,便站住了,秦烈朝他抱一抱拳,赵吕深深看了他一眼,只能眼睁睁看着迎亲的人簇拥着轿子渐渐走远了。
  小冬轻轻摩挲着手里的如意。周围一片陌生,可她知道秦烈就在前面的马上。
  以后……他就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街上的人声喧嚣,有小孩子追着他们,笑着,说着,看着,秦烈吩咐人撒了喜糖喜钱,这一下不光小孩子,连大人都一边说着吉祥话儿一边忙着蹲下身去捡。小冬听着那些人喊着“天作之合”“早生贵子”,轿子摇摇颤颤的,脚沾不到实地,心也象是在飘着浮着,不知走了多久,轿子停了下来,稳稳的落了地。
  鞭炮声又震天价响起来,轿帘被人掀开,有人将红绸带的一端递到小冬手里,扶着小冬下了轿进门。
  小冬象个木偶一样被簇拥着朝里走,她只知道周围全是人,唢呐锣鼓吹吹打打,鞭炮声吵得她什么也听不见。进厅堂的时候跨火盆儿跨马鞍,旁边有人一迭声的喊:“看看看,是哪只脚?”
  小冬吓得险些一脚踩空。迈过去时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只脚了。只听着旁边有人吆喝着:“是左脚是左脚……”
  又有人打岔:“不对明明是右脚。”
  到底是哪只?
  小冬已经辨不出方向来了,只觉得到处都是一片红色,盖头是红的,嫁衣是红的,手里牵的绸带是红的——
  绸带那一端牵的就是秦烈了。
  “一拜天地——”
  小冬盈盈跪下去,跟着叩首。
  从盖头的边缘处,她看见旁边人大红的衣摆,还有簇新的厚底官靴。这时候新郎穿的都象状元倌。
  小冬心里渐渐踏实下来。
  拜过天地,送入洞房,有人扶着小冬在榻边坐下。周围的人纷纷起哄,让新郎挑盖头,要看新娘子。
  这就要……挑盖头了?
  小冬觉得心跳一下子变快了。不等她反应过来,盖头忽然被撩起挑开。小冬只觉得头颈肩膀都微微一轻,四周各种吉祥话儿象是潮水一样向她涌来。
  “新娘子可真漂亮,秦兄可是有福之人啊。”
  “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新娘子笑了吗?让我瞧瞧……”
  眼睛看红色太久了,即使没了盖头遮挡,小冬一时间也看不清楚身周都有些什么人。
  人们嘻嘻哈哈推着秦烈在她身旁也坐了下来,有人端过合卺酒来,将一对联心杯分别交给秦烈和小冬。小冬脸上滚烫,被酒意一冲,更觉得脸上要烧起来似的。旁边喜娘和丫鬟过来,将她和秦烈的衣摆拎起来兜着,有妇人端着匾箩过来撒帐,口里说着一串一串的吉利话儿,先一人撒的是红枣,桂圆,花生,栗子,后头又过来一个,抓着满把的稻、黍、稷、麦、豆,纷纷朝他们抛撒过来。旁边的人起哄叫好:“可得接好了,多接些,早生贵子啊,接得多生得多!”这些还罢了,接着撒过来的却有麦麸、谷糠还有糖粉和豆面儿,纷纷扬扬无孔不入,小冬好险没给呛着,急忙低下头眯起眼。
  撒了这些东西日子会不会过得更红火甜蜜小冬是不知道,她只盼洒到这儿就行了,可别再拿些沙土粉灰的来洒,那可就真是吃不消了。
  好在接下来洒的不是这种东西了,是缝在香囊布袋之中的一些代表驱邪除秽吉祥喜庆的东西。其中八成是有装金银锞子之类的,砸在肩膀上生疼。
  这是贺喜啊还是谋杀啊?
  小冬衣裳里兜了一兜东西,沉甸甸的收获颇丰。
  最具份量的却不是这些,而是有人抱着一个约摸岁半两岁的小孩儿过来,穿着红绫衣,扎着朝天辫儿,笑嘻嘻的露出没长几颗牙的小嘴儿。大人把那男童放在他们中间,那小孩儿撒欢儿地扑了秦烈又扑她,差点把小冬扑倒。还在喜床上滚啊滚,滚得那叫一个欢实。小冬简直目瞪口呆,好在滚过之后,有人来将那孩子抱开了。
  “行啦行啦,都到前头入席去吧,都挤在洞房算怎么回事儿?出去出去,再不出去我拿鸡毛掸子来抽人了。”
  那些人嘻嘻哈哈的,看够了热闹,心满意足的撤了。屋里一时间就只剩了秦烈和小冬。
  小冬这才得空儿,抬头看了一眼秦烈。
  秦烈也恰好转头看她。
  两个人都怔了一下。小冬的妆容之喜庆浓艳就不用说了,连秦烈的脸上都被人扑了粉,头上戴着方翅纱帽,还簪着两朵碗口大的红绒花,他人一动,帽上的花颤巍巍的也动。小冬忍不住想笑,连忙把脸别过去,听见秦烈喊了她一声:“小冬。”
  “嗯。”
  “你累了吧?头上这珠冠重不重?”
  “重得很呢,压得脖子疼。”
  “这会儿没人来了,先取下来歇歇吧。你还要不要换衣裳?”
  “嗯……你帮我喊丫头进来吧。”
  “不用她们,我来伺候你。”
  秦烈笑着站了起来,还扯着襟兜着那些东西:“这个该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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