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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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焉-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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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从小养在她身边的儿子!

    是对她言听计从,不敢有半分反抗的孩子!

    哪怕至今,安氏的脑中,依旧一片空白。

    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顾修之那双憎恶的、嗜血的眸子,是那张薄唇张张合合,一一控诉着她的罪行!

    顾修之五岁的时候,先生教习他读书识字,他顽皮淘气将先生气走,去逗弄刚出生的小狗崽。她让人将狗崽开膛剖肚,扔到顾修之面前,他独自将狗崽埋了,为此沉默几天。

    三房的顾衡之自小身娇体弱,顾老夫人多关心了两句,安氏便教顾修之身着单衣去雪地里站上半夜,直到他浑身高热,方才准许回屋。果然家中长辈都将重心移到了顾修之身上。

    安云和十四岁中了秀才,彼时八岁的顾修之连字都写不利索,她让常嬷嬷看着顾修之写,一个笔画出错,便重重打一记手心,直到整只左手皮穿肉烂。

    十岁的孩子贪玩泅水去湖里采莲蓬,安氏让人按着他的头不许他起来,只剩了最后一口气,让他长了记性。

    凡是种种。不一而足。

    原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暮春的气温十分暖,安氏却莫名打了个冷战。

    她自知顾修之不是她的儿子,因而无论做什么,断不会心疼他一分一毫。可她忘了,顾修之不是纯善至孝温顺的绵羊,他是只会啖肉饮血蛰伏的苍狼。

    这颗毒瘤从小就种在她身边,一旦时机成熟,他就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捕猎撕咬的机会。

    安氏慌乱地抓住顾姚的手臂,颤抖着嘴唇。

    顾姚于心不忍,安抚她道:“娘。您别怕。父亲这么对您,他一定会后悔的!”

    又想想安氏此次被休回娘家,少不得要被奚落。

    “娘,安家终究是您母家。他们也要脸。不敢太过分。云和从小跟您亲。他是安家未来的希望,有他在,您不必太过担心……女儿会时常去看您!”

    顾姚说着也红了眼。

    这些话她自个儿都不信。

    曾经顾家落魄时。安家便对安氏不闻不问,顾家兴起后,安氏又摆谱故意要安家吃点苦头,而如今靠山倒了,安氏又有什么资格去给他们摆脸色?

    只怕会被他们安排至家庙中清修吧。

    顾姚越发就恨起了顾修之。

    安氏攥了攥拳,慢慢平静下来。

    她牢牢握住顾姚的手,叮嘱道:“姚儿,听着,娘以后不能再事事为你打算了,你一定要自己把握住机缘……”

    说话的语气便如托孤一般,顾姚连连摇头。

    “姚儿,切莫优柔寡断!”安氏陡然狠戾,“你在曲家受了委屈,以前娘还能为你撑腰,现在就只能靠你自己,曲盛全那小子巴着你,你就不要太过,也别去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贱东西一般见识!”

    顾姚和曲盛全闹的矛盾,安氏全都看在眼里。

    这个世上,负心男子薄情汉实在太多了,顾姚就是太拿曲盛全当回事,才失了该有的决断!

    女子若是觅得良人那是大幸,但绝大多数人也便是得过且过,年轻的时候,谁没有困扰过,但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始终耽于情爱。

    “曲盛全有求于人,对你的好你就全都应下,顾家现今能靠的,不过就是李氏和魏都这一层关系,你万万不可荒废……我与李氏有长久的密切往来,日后,这份人情就该交与到你的手上。”

    安氏顾姚娓娓道来。

    顾修之在顾家祠堂里与安氏和顾大爷滴血验亲,最后只是证实了他并非安氏和顾大爷的孩子,顺理成章推导出安氏在辽东将孩子偷梁换柱。

    但当年杀人夺子之事,到底没能曝出。

    “高嬷嬷是李氏的乳娘,当年阴差阳错地帮了我,而李氏这么多年一直都捏着我的把柄,我畏惧她将顾修之的身世说出来,便处处配合她。”

    安氏冷冷笑说:“顾修之既然敢站出来与我决裂,定然知晓了当年内情……”

    顾姚问道:“是谁告诉他的?”

    旋即想到那日抓周礼上,站在顾修之身侧的那个驼背婆子,那个婆子,似乎还和西德王府有点关系。

    顾姚惊愕道:“是他们!”

    安氏点点头,“我记得西德王和顾妍那丫头,不久前才从辽东回来……”

    邹夫人生产时虽在破庙,可外头守了几个壮汉,看服饰并非大夏人,若非安氏当时身边也带了几个身手了得的护卫,根本拿不下他们……由此可见,邹夫人的身份并不简单。

    安氏自认为将手脚做的十分彻底,后来差人打听过,那桩破庙伤亡案不了了之,死的都是女真人,大夏何以去管女真人的死活?死了当然最好!

    万万没料到,还是有一条漏网之鱼……

    “高嬷嬷是李氏为数不多信任之人,顾修之什么身份我不知道,但李氏不会想高嬷嬷牵扯进那桩杀人案里……”安氏眼露精光,看着顾姚的目光却是她难见的温柔,“姚儿,你只需把握好,好处自不必说。”

    至于所有的报应,乃至顾修之未来的报复,全由她一人承担便可。

    这是一个母亲,能为女儿做的最后一点事。

    安氏是将所有的底牌都亮给了顾姚,顾姚感激涕零。抱着安氏好一通哭,直到将安氏送至城门处。

    返回途中,瞧着西德王府还是如往常的威严,顾姚霎时怒火中烧。

    若非西德王和顾妍从中作梗,又怎会有那个老婆子突然冒出来?徊哥儿的抓周礼被破坏,顾修之的身世被揭秘,而这一切,这家人功不可没!

    明明都已经脱离了顾家,为何还非要插足,闹得他们家无宁日?

    该是说他们有本事。还是说他们实在心肠歹毒?

    顾姚早便忘了。分明是她和顾婷上门寻衅在先,小郑氏捣乱在后,柳氏和顾妍只是被动接受。

    夜路走多了,难免撞到鬼。

    顾姚却是还没想明白这个道理。

    ……

    入了夜的王府。安宁静谧。

    白日里下了点小雨。这会儿停了。空气却带了股阴冷潮湿的味道。

    顾妍毫无睡意,倚在床头拿了本书漫不经心地读阅,房里灯火通明。能瞧见窗外花影婆娑、摇曳生姿。

    她不由起身支开了窗棂。

    沁凉的风吹来,带着些许泥土的腥味,和晚春落花颓然冷涩的香气。

    今晚没有月光,天空都是阴沉沉的。

    站在明亮光影里的少女乌发如墨,海藻般散在脑后,柔和温婉的面颊弧度优美,眉目如画。

    长长的屋檐投下光影,她一双美目藏在黑影里,思虑沉沉。

    隐在暗处的人不由轻叹了句,随意捡起颗小石子,指尖一弹,轻巧地落在窗棂之上,发出“咚”地一声脆响。

    顾妍微怔,旋即便想起来某个惯犯。

    她撑着窗沿探出脑袋,伸长了脖子四下张望。

    黑发擦过脸颊,丝丝缕缕仿佛扫在自己皮肤上,带着淡淡酥痒,善睐明眸就如同承载了整片星光。

    萧沥不由又往暗处躲了躲,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淡笑。

    寻了一圈无果,顾妍眯着眼,暗骂了声幼稚,“砰”一下关上窗子。

    萧沥身形微滞。

    伸手扶了扶额,只好自行动手,推窗而入。

    落地无声,带着晚间湿重的露水,冷冽袭人。

    顾妍已坐在桌前,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喝。

    抬眸轻轻瞥他一眼,见他又是穿了一身夜行服,不由笑道:“又是路过?”

    早先备好的台词被抢了,萧沥张了张嘴陡然无语,不经意地挠了挠手背,别扭地点点头,换来的就是她另一声轻笑。

    二人俱都沉默。

    自从知道萧沥找了晏仲上门提亲,顾妍突然不知该以怎么样的态度对他。

    从前当他是恩人,是朋友,却也同时因为顾及着上一世那个六亲不认、暴戾恣睢的他,不敢深交。

    真当某些话说开,除却固有的排斥,不可否认也掺杂了一点难以言说的感受。

    就如当年在雪天梅林里,初次遇见夏侯毅时,一瞬脸红心跳的赧然无措。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所有与夏侯毅有关的心动欢悦,都被她扔在上一世了,她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要再捡回来。

    萧沥看着她眸色变幻,不由又挠了挠手背。

    察觉他这个小动作,顾妍觉得很是奇怪。

    定睛瞧过去,却见他手背上已经红肿了一大块。

    “你的手……”

    萧沥这才低头,讷讷道:“刚还好好的……”

    顾妍移了盏灯过来细瞧,闻到他身上似乎带了股极浅淡的清香,便问道:“你刚刚躲哪儿了?”

    她的庭院十分开阔,目所能及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当然她知道萧沥身手好,飞檐走壁信手拈来,也便没有注意。

    萧沥淡淡说:“就在那棵海桐树后的桃花从里。”(未完待续。。)

    ps:  十一月比较忙,抱歉不能每天4000+,但作者君会尽量保证每天更新3000+,以后找机会再补上。

    不说了,待会儿还要熬夜写报告,嘤嘤嘤~

 第170章 走水

    这个时候,桃花都已经谢得差不多了,然那丛桃树,灼灼如火,春深似海,又是艳丽又是妖媚。

    从去岁开始,西北关中便大范围干旱,对于燕京城纵然没有那么大影响,但也能感到明显的干燥。长势这么好的桃花,十分难见。

    顾妍哭笑不得,“那是夹竹桃,花粉是有毒的,沾上点就会发痒红肿,若误食了,还可能致死。”

    萧沥不由蹙了眉,“这么毒的东西,种着做什么,万一伤了人怎么办。”

    他才只沾了点花粉,便觉得奇痒无比,而她细皮嫩肉的,就更别提了……还不如早些全拔了!

    想着便有些跃跃欲试。

    顾妍挑眉笑道:“防贼啊!”

    她淡淡睨向他,意味深长,“尤其是那种半夜三更还闯进小娘子闺阁的……”

    萧沥倏然一窒。不经意间注意到她眼里闪动的玩味促狭,顿时也就笑了。

    她胆子这么大,骨子里根本就不是个会循规蹈矩的人,何曾在意过这个……若真的不想他进来,有的是法子,哪还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

    “只单这一种,恐怕是不够的。”

    他轻笑,往她对面坐下来,伸出手道:“有什么办法吗,挺痒的。”

    手背上已经红肿了一片,还往手臂上蔓延。

    其实也没有多么的难以忍受。

    他在西北,什么苦没有吃过……一动不动在泥潭里泡上一日夜。任由蚊虫叮咬,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才能趁机生擒了鞑子首领。

    这点小痒,不足为道。

    只是在她面前,他不想忍耐。

    顾妍想了想,拿帕子沾着茶水给他轻擦手背。

    他的手掌很宽大,温暖厚实,一如往昔的滚烫。

    上头分布着深深浅浅的疤痕,算不得好看。但每一道,都有它的故事。

    澄明昏黄的莹莹灯光里。她细细地给他擦拭。目光清淡剔透,如同二月里初融的湖水,波光潋滟。

    记忆蓦地回复到两年多以前,那个昏暗的窑洞木牢里……倔强又逞能的小姑娘。嘴角抿地紧紧的。用她仅有的一碗清水。为他清洗着伤口,一遍又一遍,动作轻柔。认真却又笨拙。

    萧沥从不相信命运。

    一缘大师所说的因缘际会,他也不是十分信奉。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总要不止一次地感激上苍,感激西天诸位菩萨,感谢那日他能路过,能接住这个从马车里飞跃而出的小姑娘。

    淡然的眸子撞入眼底,也是那一瞬撞入心里。

    萧沥目光胶着,翻掌轻轻握住她的腕子。

    如被烫灼般,顾妍猛地收回手。

    纤细滑腻的手腕,如同一条光滑的泥鳅,倏地便脱离他的掌控。

    萧沥顿时有些可惜。

    她站起身退开两步,目光稍显混乱,“你来做什么的?”

    大半夜出现在这里,总不至真的来做贼。

    萧沥默了一瞬,抬眸看向她,声音低哑:“修之的事,我听说了。”

    闹得那么大,确实很难不听到风声。

    顾妍淡淡“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然这样的沉默,其实已经很说明了问题。

    “你早就知道了?”

    所以丝毫没有惊讶,轻而易举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顾修之看着她的眼神里,总是有一点别的东西!

    他眸色沉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晚上的,就为了问这个?

    顾妍很是无奈:“你到底想说什么?”

    终究还是不能完全释怀……

    萧沥闭了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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