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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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焉- 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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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仲只是被顾妍找来掩人耳目的盾牌。

    萧沥不去问,顾妍也从不和他说。

    等到一只络子收尾,鲜红的颜色摆在掌心,顾妍拎起来细看了看,就被一只大手夺了过去。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顾妍睁大眼,转过头去看绿绣和忍冬,那两人目光躲闪,明显地早就知道。

    门庭大开,内室门口的湘妃竹帘高高撩起,清风徐徐拂面。

    她少有发愣迟钝的时候,这种迷糊的样子很有趣。

    萧沥唇角微挑:“没多久,看你忙着,就没打扰你。”又摩挲着手里的络子道:“这是给我的?”

    朱红色的络子,十分鲜艳,底下垂着长长的流苏,没有过多的坠饰,简洁飘逸。

    萧沥很喜欢。

    尽管这样扎眼的颜色和他一点都不相配。

    “挂哪里好呢?”他喃喃自语,想把络子别到腰间。

    顾妍赶紧拦住他:“太丑了!”

    他不满:“哪里丑?”

    然后非要挂上去。

    他穿了身玄色衣衫,那么一根鲜红的络子坠在腰间,说不出的别扭!

    绿绣抿着唇轻笑,顾妍还想去夺回来,可哪里是他的对手,反倒被他捉住了腕子。

    粗粝的指腹滚烫,划过她细嫩的掌心,他捏了捏她的右腕,慢慢放开说:“这样挺好的。”

    哪里好?

    顾妍没力气和他闹,闷闷坐了下来。

    他说:“我要去关中了。”

    关中?

    顾妍抬眸去看他,想了想问:“朝廷让你去剿匪?”

    从去岁开始的干旱演变至今已经越来越严重了,燕京感觉不是那么明显,但渭河一带却民不聊生。

    朝廷是有发放赈灾饷银,然而这么一层层剥削下来,能顶个什么用?喂饱别人的荷囊罢了!

    以至于关中一带兴起大批贼匪流寇,烧杀抢掠。

    朝廷根本无法坐视不理。

    萧沥点点头。

    其实这本该是他父亲一品威武将军萧祺的本分,然而萧祺毫不犹豫地向成定帝请旨推给了他,意为,需要好好锻炼犬子的能力。

    是啊,他在西北军呆了七年,父亲还嫌不够,还要把剿匪的任务也交给他。

    萧沥闭了闭眼说:“大多都是农民,武力值比不少军队,他们走上这条路也是无奈之举,皇上的意思是,若能招安,就别用暴力解决问题。”

    顾妍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关中,流寇,贼匪。

    苏鸣丞。

    她看向了萧沥,笑着道:“招安是好事,和他们的首领好好谈谈,应该……我是说,也许会有收获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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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3章 倾吐

    也许?

    萧沥抱胸琢磨了一下。

    她说得模棱两可,又似乎饱含深意。

    不由深深看了她几眼。

    顾妍别过脸,觉得自己或许不该讲这样多……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当年曾一起关在窖洞里少年。

    苏鸣丞的变化……应该还挺大的吧!

    毕竟只是匆匆一面,余下的印象,就只剩黑瘦。兴许如今他站在自己面前,她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我知道了。”萧沥不再深究,淡淡地说。

    他颀长的身形走近两步半蹲下,与坐在躺椅上的她视线齐平,目光似在空中焦胶着。

    绿绣和忍冬纷纷低了头。

    萧沥却也没多做什么,他只是勾唇慢慢说道:“我很快回来。”

    顾妍不由微滞。

    他便挂着那只大红色的络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流苏轻摆,卷起流畅的弧度,还在眼前飘飘荡荡。

    顾妍看了许久,依旧忍不住喃喃说:“真丑!”

    然而没人再回应她。

    掌心经由他手指熨烫过的地方,依旧滚烫,像是蔓延到脸上,面颊也发热起来……她将之归结于是天气的原因。

    又过了两日,宫中来了懿旨,太皇太后要召见配瑛县主。

    这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

    顾妍还记得太皇太后上次召见她,是两年多以前。

    那时的她还在顾家,刚从人贩的手中脱险大病了一场。因为伊人来府的探望,太皇太后身边的韩公公瞧见了她的模样,随后不久,太皇太后的懿旨也就到了。

    从外祖父和昆都伦汗的口中得知,外祖母与女真完颜族氏公主是双生姐妹。完颜小公主嫁入天家,后来就成了方武帝的养母,太皇太后这个生母的地位难免尴尬,心里头痛恨完颜小公主实属正常,见着一个与完颜小公主容颜相似的人,更难免恨屋及乌。

    所以太皇太后让她在烈日下站了许久。还拿护甲戳伤了她的脖颈……

    那这次呢?

    又打算如何?

    顾妍一路前往慈宁宫的路上都在想着这些事。

    然而此次。她十分顺利地进入了慈宁宫。

    宫里头很冷清,太皇太后的亲信旧宫人早被那个冒牌货赶尽杀绝了,后来培养出的人又被现在的太皇太后连坐,至如今伺候着的。不过就是几个刚留了头的小宫女。动作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张皇后和萧若伊也在。

    太皇太后正坐在红木轮椅上,身下垫着细白貂绒毯,搭着薄被。微眯双眼。张皇后捧了卷书轻柔舒缓地念,伊人就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

    午后的阳光灼烈,照得殿中亮堂堂,她们身上都像是镀了一层暖暖的金光,然而却始终有一股阴寒挥散不去。

    太皇太后看起来疲惫极了。

    几日的功夫不见,她就像是缩了水一样浑身迅速干瘪枯萎,形如骸骨。

    阿齐那说过,至多也就是给太皇太后续上几天的命,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耗完了气数,终归要尘归尘,土归土。这是天道法理,也是自然轮回,谁都违背不得。

    萧若伊重新搬进了宫里。

    大约是对太皇太后这身体状况有了个心理准备,所以想趁着时机想再多陪陪她。

    太皇太后想必心里也明白的,她前面整饬了这么久,迅雷不及,何尝不是要把握这来之不易的短短数日……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

    张皇后清亮的声音如同黄莺一般婉转动听。

    读的是《庄子》里的一段。

    她一直觉得《庄子》晦涩难懂,从不多读。

    “你来了。”太皇太后睁开了眼睛,看见顾妍顿在那处,抬手挥了挥,张皇后便不再继续念了。

    顾妍上前敛衽行礼,太皇太后看了她好一会儿,目光才缓缓移开:“配瑛陪哀家出去转转吧,今天的太阳很不错。”说完又接着笑道:“人老了,就该多出去晒晒太阳。”

    顾妍无法拒绝。

    这回连张皇后和萧若伊都没跟着来,一群宫人都是远远地尾随。

    五月份的太阳已经很烈了,不如春日或者冬日的阳光温和,太皇太后说要晒太阳,却也不能真在烈日下待上太久,顾妍将她推往树荫里乘凉。

    细碎的金光投下斑驳剪影,花园里许多妍丽娇美的花气味芬芳。

    太皇太后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长长吐出。

    “什么国治大道,哀家根本什么都不懂!”太皇太后突然这样说。

    顾妍唬了跳,就见她笑得十分自嘲:“哀家从前不过就是一个小小宫女,作为一个普通的良家子入宫,得先帝宠幸,诞下了皇长子,往后才一路平步青云。若没有这些,哀家到了年纪,说不定早早地就被放出了宫,凭着几年攒下来的积蓄,也可以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可这人哪,都是被逼的……有谁天生能言会道,有谁生来杀伐果断不留情面……与生俱来的高贵,至少于我而言,委实远了些。还不是被赶鸭子上架,非得撑起来?”

    她嘴边的笑容苦涩,甚至连自称都从“哀家”变成了“我”。

    方武帝登基时才十岁,彼时孤儿寡母,在朝中无权无势,有多么艰难可见一斑。

    可太皇太后为何要跟她说这些?

    顾妍闹不明白。

    “怎么都不说话?”太皇太后挑着眉问。

    “配瑛不知该说什么。”

    太皇太后闻言不免长叹:“你和她真是不一样。她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带着皇太子爬树掏鸟蛋。打捞太液池里的锦鲤放生,还将先帝最喜欢的一匹良驹杀了煮马肉吃!她是我见过最胆大的女人,简直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来的……可偏偏,先帝喜欢极了她这个样子,皇太子也是。”

    说的是谁,顾妍大约猜到了。

    完颜小公主生长在塞外,习性和中原人有所出入,哪怕是作为和亲公主来的大夏,一时也改不去她的习惯。

    太皇太后仔仔细细打量顾妍的神情,企图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一点不同。可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做一个聆听者。

    这种倾诉的滋味。太皇太后有许多年没有过体会了。

    很奇怪,对象居然是一个小丫头,还是一个她曾经那么那么讨厌的小丫头。

    命运可真是奇妙!

    太皇太后有点恍惚。

    “我羡慕过,嫉恨过。憎恶过……被束缚了翅膀的鸟儿。终于是飞不动了。病了、倦了,奄奄一息,我就顺便送了她上路。”

    顾妍蓦地睁大眼。

    “怎么?觉得我很可怕?”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可不是吗?人心就是这么的可怕……”

    顾妍闷闷道:“您没有必要与我说这些。”

    无论如何。那个人都是她的姨外祖母,顾妍虽与她素昧平生,但也不乐意听到这些。

    “你果然还是与她有关联的。”太皇太后闭上双眼,“这就是报应,从你出现在我面前起,我就知道,我的报应来了……不,不对,报应早就来了。”

    她抬起手,枯瘦如柴。

    顾妍曾记得,这双手,曾经有多么的美丽细嫩。

    “我该多谢你。”太皇太后如是说:“你让我多活这几天,我心满意足。”

    顾妍正色道:“我并非是为了您。”想了想,又补充道:“您并不值得。”

    这是迁怒了……

    微不足道的反抗,做给谁看?

    太皇太后“嗤”地就笑出了声:“你这性子,令先究竟看上了你哪里?”

    心里却想着,大抵确实是这样的。

    她老了,累了,走不动了。

    这辈子这么长,又这么短,弹指一挥间,什么都没了。

    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想起那日醒来,那个驼背年老的婆子充满冷意的眼神,太皇太后就知道的,她再也没有将来,更没有所谓的来世。

    她这辈子害过许多人,完颜霜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却是最特别的一个……她就是上天的宠儿啊!

    却偏偏终结在自己的手上。

    所以那个驼背的老婆子来报仇来了……

    用来世,换今生几日苟活。

    说实话。

    不后悔。

    真要自己含着一口怨气,看郑三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还不如魂飞魄散来的痛快!

    胸口泛起阵阵冷意,她想,应该差不多是时候了。

    憋在心里这么长久的话,吐出来,总算舒服了。

    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只明黄色绣莲花纹小锦囊,用鲜红色的丝线紧密缝实,痕迹斑驳,显而易见已经有些年头。

    “这东西你拿着,以后的路,你就慢慢走。”太皇太后将锦囊给了顾妍。

    入手微沉,捏着似乎是一粒珠子。

    “这是什么?”

    “是什么别管,你只管随身带着便是。”她缩进轮椅里,低缓了声音慢慢说道:“我不至于这时候还要害你。”

    顾妍便敛眉不再多言。

    太皇太后已经很累了,顾妍推了她回宫。

    当天晚上,就传来太皇太后薨逝的消息。

    丧钟大鸣,从皇城直冲云霄,这位曾权倾一时的女子,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太皇太后临终前遗诏,着丧期一月,无需大肆操办丧仪。

    顾妍掰着手指算了算,顾婼和纪可凡的婚事在八月,太皇太后薨逝若还需国丧,势必要让顾婼的婚事延后……她是事先全部都考虑好了?

    这一点无从得知,顾妍的心情也有点复杂。想了许久,到底是将太皇太后给的那只小锦囊放进贴身携带的香囊里。

    太皇太后的丧仪办得十分低调,成定帝按照她的遗命,以最普通的规制,将其厚葬入定陵玄宫。

    这一个月燕京忌笙箫歌舞,忌婚庆远行,过得十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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