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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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焉- 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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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妍再没心情与他纠结所谓的前世了。这件事总要说个清楚。总是这么吊着。只会让人越来越惦记……而应该放下心结的,从来都不止她一个。

    “是了,如你所见。你并没有对不起我。”

    顾妍轻轻叹口气,“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了,无论您想起了些什么,或是还记得点什么,都忘了吧,这些都不是现实。事实是,您现在是大夏的皇,而我是别人的妻,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或矛盾,您就当是庄周梦蝶,做了个荒诞不经又事实无比的梦罢……没有人会拿梦境当真的,您是聪明人,对吧?”

    聪明人夏侯毅没有回答,顾妍也只能言尽于此。

    言多必失,他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夏侯毅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淡然褪下腕上的佛珠,指尖一颗一颗捻过。

    这些事,何需要她来教?

    于他而言,确实是场梦,而他若愿意放下,随时可以撒手不管。

    可偏偏上心了怎么办?

    从八年前那场元宵灯会开始,从这个人用一种厌憎目光看向他的时候开始,一切都已经偏离正轨了。

    而他是一国之君,有足够多可以任性的理由……

    若是顾妍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说他不可理喻。

    那就不可理喻吧,从前什么都要压制,到现在,才是真正开始解放天性的时候。

    夏侯毅慢慢勾起了唇,双眼里的光芒却是他从未表现出来过的疯狂。

    顾妍的心情实在算不得好,先是因为张祖娥出家一事心中郁结不已,后来又无缘故应付了夏侯毅……她隐隐感觉到自己所说的东西那个人根本没听进去!

    只会站在自身角度思考问题的人,大概从不会去考虑别人怎么想,会怎样。

    她实在搞不懂,老天为何偏要夏侯毅拥有这些前世的记忆!是看她日子过得太舒心了,故意送这个人来当调剂?

    顾妍闷闷不乐地回了国公府。

    不论夏侯毅心里怎么想,沐雪茗既然在众命妇面前说起了要募捐,夏侯毅就不好不表态,打听过几位夫人募捐的额度,顾妍也跟着送了过去。

    刚弄完这些,平素不怎么往来的金氏却突然来访,语气客客气气的,平常总是淡淡的脸上也明显多了几分笑意。

    顾妍便知晓,金氏必然有所求。

    与所料相差无几,金氏就是为了萧泓的婚事来的。

    之前断袖的事已经暂时告一段落,没有人会刻意提起,而萧泓的年纪也着实不小了,再不成家立业,实在说不过去。

    金氏倒是有自知之明,结合萧泓的状况,并没有往高里去攀,相中的女方是一位叫甘子兴的御史的女儿。

    顾妍尚还觉得奇怪,甘子兴似乎与国公府没什么往来,跟金氏更加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了,怎么无缘故看上了这号人物。

    金氏笑眯着眼道:“前些日子我去寺里烧香,不小心扭到了腿,这个姑娘古道热肠还懂点医术,又是让自己丫鬟扶着我去禅房休息,又是给我揉捏脚踝,果然就不疼了。”

    金氏说起来都是眉飞色舞的,顾妍看得出她很喜欢这个小娘子。

    帮萧泓主持着上门去提亲自然是没什么的,主要人家姑娘是个好的、家世清白便可。

    金氏特地和顾妍一道亲自上门送礼,感谢甘小娘子的仗义相助,对方倒也是个爽快的,如金氏所说,确实有一番热心肠。

    顾妍本还想让萧沥打听一下甘子兴的底细,金氏却等不及了,着急地就要定下来!顾妍毕竟是嫂嫂,萧泓的事不好插手太多,匆匆忙忙就将婚期定在了四月。

    可这才婚约定下才没多久,这位御史甘子兴却骤然出人意表,上疏弹劾兵部尚书石永康专横跋扈,居身秽浊。一一列举了各项明细,指明朝中职位一旦有空缺,石永康就会明码标价卖官鬻爵。

    石永康是魏都的左右手,兵权在握,弹劾石永康可不就是针对了魏都?

    可这甘子兴居然在弹劾石永康的同时,为魏都评功摆好,夸他忠诚勤勉,任劳任怨……而魏都唯一的不足,就是听信了石永康这个狗官的话!

    众人正云里雾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平禄帝突然顺水推舟,依着上疏给魏都及其他人加官进爵,顺道革除了石永康的职位让他回家丁忧。

    石永康被撤职,可不正好让夏侯毅收回了兵权?

    顾妍觉得这里头太怪异,最要紧的是,萧泓还和甘家结了亲呢!

    她让萧沥查甘子兴,萧沥很快就有了结果,“这人是个阉党。”顾妍还没来得及惊讶,萧沥又道:“虽说是阉党,恐怕是皇上安插的线人……他的提议本质上是丢车保帅,将满朝文武对魏都的恨意转移到石永康的身上,先除掉石永康。”

    说到这里不免顿了顿,目光寸寸冷了下来,“奉圣夫人出了宫,皇上暂时不用担忧被迫害之事,石永康拿下,也解除了兵变之忧……他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甘子兴居功至伟,要飞黄腾达了。”

    那金氏,是不是一早就门儿清?

    所以赶紧地趁之前就先把甘子兴的女儿定下来,省得日后反悔。

    可金氏哪来的火眼金睛,运气真就好成这样?

    顾妍却是不信的。

    金氏先前日日念叨,就是端的快准狠,还不给她时间去了解一番,防她堪比防狼……定是她从哪儿听闻了什么风声吧。

    虽说金氏或许是没有恶意,只是想为萧泓寻一个好人选,将来儿子外家的可发展性会更大。

    可这种事明了地说出来又未尝不可,难不成长房还有谁能抢了萧泓的资源不成?萧沥可没准备纳妾,藏着掖着就是摆明了不信任他们了。

    人心隔肚皮,哪怕同住一个屋檐下,身上流着相似的血,都免不了处处算计的。

    顾妍本来还对金氏是以礼相待,这时候也算是看清了,既如此,那便往后井水不犯河水吧。

    不得不说,甘子兴这一通上疏时机把握地恰到好处。

    夏侯毅先前一通装乖卖巧成功卸去了魏都和阉党的戒心,他在暗中蛰伏,以静制动。

    夏侯毅最忌惮的,无非就是魏都弄兵,可此番以迅雷之势除去了石永康,相当于斩去了他的一条右臂,魏都最大的底牌就被揭了。

    紧着着,又有一名国子监贡生为民请命,弹劾魏都并帝蔑后等十宗罪,夏侯毅当即哈哈大笑,直接让人将魏都叫了过来,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高姿态,将那纸状书,直接扔到魏都的面前,正眼儿都没瞧他!

    魏都隐隐感到似有大祸临头。

    他识不得几个字,夏侯毅像是这时候才想起来,招呼鲁淳一字一句念给他听。

    魏都的脸色,就在这声声唱诵里,越来越阴沉。

    他抬头看了看这个早前被他瞧不起的小皇帝。

    今年才刚刚及冠吧?肃容正色,目光犀利,哪里有平时一点点胆怯小心、和颜悦色的模样?

    原来从前那些都是装的,这张脸,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而他,居然就这么被一个黄毛小子糊弄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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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8章 天塌了

    要问此时的魏都是个什么心情?

    除却气愤懊恼,就是满心浓浓的不甘。

    他是一步一步从一个小太监慢慢爬上来的,其间的辛酸苦楚实在不一而足。试过低贱如泥被人狠狠踩在脚下,试过高高在上于庙堂呼风唤雨,这种一瞬间的落差,让魏都一时无法适从。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魏都一路走一路想,应该怎么办。

    夏侯毅没有明确表达准备如何处置他,这时候竟还放他回去……魏都现在也不知道平禄帝脑子里到底都是在想什么了。

    回到居所冥思苦想一番,还是找了安云和来为他出谋划策。

    安云和这个干儿子,当初魏都收他的时候还只是一时兴起,可现在魏都多半时候都仰仗了这个智多星,反倒是一路陪着他走过来的王嘉,被他彻彻底底打入冷宫不复重用。

    安云和沉吟琢磨了良久。

    既然平禄帝不是软柿子,心机深沉,那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将魏都铲除了?他动石永康的时候那么利索,怎么到了魏都就如此束手束脚的。

    安云和有些不确定地道:“兴许皇上是忌惮干爹背后的势力。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石大人被罢黜,他重掌了兵权,可他这才刚刚登基多久?根基还不稳呢,若妄自拿干爹开刀,整个朝堂还不知要乱成何样。”

    “那你说如何做?”

    安云和便说了八个字:“暂避锋芒,辞去职务。”

    平禄帝恐怕是在逼魏都表态。毕竟两方要是不管不顾地针锋相对,平禄帝未必就能讨得到什么好,他是想要用尽量温和的方式解决问题。

    魏都一听就皱紧了眉。

    安云和连连说道:“干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只是权宜之计!您想,朝堂中那么多人追随于您,皇上也不敢对您太过分,咱们这时候先顺着他的意思,就让他再得意一会儿,至于往后……既不能为我们所用。自得除之而后快!奉圣夫人那儿想必也准备好了。”

    魏都脸色变了又变。终于长叹一声恨恨作罢,第二日便向夏侯毅奏请。

    他本还抱有一丝希望,夏侯毅能像头一回他请求辞去东厂职务时一样,严词拒绝。然而此次。夏侯毅却是乐见其成。当下就把圣旨颁下了让他去凤阳守皇陵,魏都只得回去收拾东西走人。

    魏都这前脚刚刚离开皇宫,夏侯毅的第二道圣旨就下来了。下令将奉圣夫人靳氏与魏都的财产全部没收。

    一路往凤阳的路上,魏都都在琢磨该怎么绝地反击。

    他当惯了人上人,即便是被皇帝勒令了去看皇陵,他也依旧要摆足了九千岁的谱。浩浩荡荡前赴后继千余人,装载着四十辆大车的金银珠宝,一路上大摇大摆,沿途百姓皆只有仰望的份。

    魏都心理上还是满足的。

    晚间在驿站投宿,这才刚刚躺下,眼前恍惚像是有黑影晃过,刚刚想开口叫人,就感觉到有一把冰凉刺骨的匕首贴在了脖子上。

    “你,你是谁……”魏都当即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见对方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心想这人怎么会有本事躲过他重重的护卫的?

    眼珠子转了转,他低声道:“好汉饶命,只要你放过我,我把金银财宝都给你……”

    一边说,一边手就摸到了枕头底下。

    黑衣人眯了眯眼睛,手腕翻转,刀柄对着他的脖子重重一敲,魏都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他利落地抽出一条绳子缠上魏都的脖子,用力使劲地勒,原先还晕过去的魏都这时被憋得又醒过来,手脚扑腾着挣扎不已,黑衣人干脆又多用了几分劲。

    桌上烛火摇曳不已,魏都的眼前已经阵阵发黑,但他挣扎的同时扯下了对方的面巾,昏黄火光照亮阴影中那人的面容,魏都眸子霎时瞪大:“是……你!”

    屋子里的动静渐渐小下去了,魏都大约知道自己恐怕是要命丧于此,面色涨得青紫,死死地看着对方讥笑:“萧沥,你为他做事……我的下场,早晚就是,你的下场……”

    断断续续说了一句话,魏都身子一软终于没了动静。

    萧沥又勒了一会儿才慢慢松开手,看着如一滩烂泥倒在地上已经毫无声息的人,萧沥薄唇抿得极紧。

    又有几个人从窗户口跃进来,低低说道:“药效快过了。”

    萧沥这才毫不迟疑,抽下魏都的腰带悬上房梁,将人挂上去,做出是他悬梁自尽的模样,这才随众人跳出窗外。

    门口七零八落地躺了一地的人,萧沥看都不看一眼,匆匆离开。

    夜风吹在脸上,如刀割般刺刺地生疼。

    他想到魏都最后说的那句话。

    狡兔死,走狗烹……他相信,夏侯毅是做得出来的。

    直到快天亮前,萧沥才回到国公府。

    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本来迈向外院的步子,突然生生拐了个弯,朝内院来了。

    宁古堂上房里没有点灯,万籁俱静,萧沥从窗户利索地翻了进去,慢慢挪到拔步床边,突然很想看一看她。

    然而撩开罗帐,却发现顾妍正坐在床头,一双黑亮的眼睛定定地瞧着自己。

    萧沥微有些错愕,顾妍却是长长松了口气,嗔怒道:“怎么才回来?”

    “你怎么醒了?”他语气有些讪讪的,顾妍去拉他的手,他躲开,讷讷说道:“我手冷,你别冻着了。”

    目光闪烁只顾低着头,身侧一双拳头握得死紧。

    这双手刚刚杀过人,他一点都不想让她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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