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阿基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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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阿基米德- 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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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了。

他抓了抓头,急躁而不安。

不对,这个女孩一定存在过,一定在他生命里存在过。

可,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

第无数次,他杂乱又毫无章法地把整个城堡翻了一遍,依旧没有任何和女孩有关的东西。她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仿佛他只是做了一场梦。

唯独阁楼的房间里关着大熊风筝彩蛋各种,可他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没有任何印象,不明白以自己的性格怎么会买这些小玩意。

理智告诉他,或许真的没有这个人,不然她为何消失了,为何这里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有带走。

可萦绕心头总是挥之不去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半明半暗的楼梯间里,他长身而立,单手扶着木制的栏杆,长久地静止不动。背影挺拔而料峭,说不出的孤寂与茫然。

“Ai。。。。。。”他低头,不经意握紧了拳头。碎发下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一片荒凉,他只是喃喃唤一声,胸口便如刀剜般疼痛,仿佛被谁活活挖出一截肋骨。

“Ai。。。。。。”

究竟是很多年前,还是时隔不久?

他不明白,脑中总是虚幻又捉摸不清的影子究竟是什么。

记忆虽然模糊,可他认定了,有一个叫Ai的女孩。

大病前一两年的记忆很不清晰。他记得夏末秋初,他去了大火焚烧的地狱;醒来时,第二年的春天已近尾声,他躺在植物人疗养院里。

漫漫冬夜,他始终沉睡,梦里总有一个女孩,脸颊泪湿,贴在他掌心:“阿溯,如果你死了,我会害怕活下去。”

“阿溯,我妈妈说,人生就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我从来没想要任何东西,我只想要你。我就是想要你,怎么办?”

她乌黑长长的睫毛上全是泪水,歪头在他手心,他看不见她的脸。

醒来也没见到那个女孩,关于她的一切像场梦,模糊而隐约,无论他怎么努力,总是记不起来。

他问身边的人,没有人认识。

他花了好几个月,终于记起他曾常常唤一个字:“Ai”。

他平淡的心境渐渐被一种叫“不安”的情绪替代。

一边每日做着枯燥而痛苦的复健治疗,一边想办法寻找每一个认识的人,奶奶妈妈伊娃Rheid……

“我是不是认识一个叫Ai的女孩?她是我的真爱。”

可每个人都很疑惑,回答:“Ai?你身边从来没有这个人啊。”

他被拦回去,又苦苦想了很久,带着细枝末节来问:“我是不是带她参加过斯宾塞的婚礼?”

斯宾塞和安妮摇头:“不对,你是一个人来的。不信,我把宾客名单给你,你一个个去问。”

他真的一个个敲门去问,可谁都不知道Ai是谁。

驾照卡电话卡也都查不到人。

言溯想得很辛苦。

频繁的脑震荡和重伤毁掉了他部分的记忆。他记不得他们相处的事,记不得她的声音,记不得她的相貌,甚至记不得她的名字。

唯有一种缠绵却坚定的情感:这个模糊的女孩是他的真爱。

直到有一天,他在隔壁房间的床头发现一行陌生而秀气的小字“souviens…toiquejet'attends”你要记住我在等你。

言溯不知道也记不得那是银行抢劫案后,甄爱在他家疗养时,渐渐发现了自己对他的感情,无处可说,才忍不住用没有墨水的钢笔划在床头。

而甄爱更不会知道,为了她这么一句话,他从此踏上漂泊的旅程,走遍世界,去找寻他心尖的爱。

记忆模糊了,他却始终坚定。

世界欺骗了他,于是,他再没对身边任何人提过那个名字,只是有一天,沉默地拖着箱子离开了,不与任何人告别。

他其实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因为他的生活里,关于她的一切都被抹去了。

没有任何线索。

言溯偶尔停下来,也会笑话自己做了个梦就变得毫无理智。

可他像在遵循他的本能。

他隐约记得,他对谁承诺过:如果你不见了,我会翻遍世界把你找出来,哪怕漂泊一生。

不会有人知道,他每走一步有多难。

记得她说过中文,就走遍全中国,把人口系统里所有名字有AI音节的人的照片都看了一遍,虽然他仍然记不起她的样貌,可他认为如果见到她,他会认识。

那么多人没有信息,他于是跋山涉水去找黑户,比户口警察还勤劳。

地球上70亿人,他只找一个。

渐渐,距离甄爱消失的那天,两个冬天过去了。

#

回来的第一夜几乎无眠。

第二天早上,言溯坐在轮椅里闭目养神,伊娃来了。

他听出了她的脚步声,却不睁眼。

伊娃心知肚明,他在生她的气。说起来,伊娃也挺震惊的,

即使全世界都言之凿凿说没有一个叫Ai的女孩出现过,即使全世界都找不到她留下的痕迹,即使言溯自己都想不起她的样子,他都那么坚定那么纯粹地守护着心里那个模糊的女孩,无论如何,都不放弃她。

以至于,他认为伊娃骗他,所以不理。

伊娃走近看他一眼,身体本来就不好,又瘦了,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常年孤独地在外漂泊,其中的艰辛和苦楚估计只有他一人知晓。

可即使如此,他闭目养神的样子依旧淡然安详,脸庞一如当初的清逸秀美,不带风露,不染凡尘。

“S。A。,你身体好后都没有按医嘱修养,一直在外面跑,这么下去身体会不行的。”伊娃劝他,说完有些唏嘘。

言溯重伤被判定为植物人,躺了好几个月器官肌肉快要衰退才醒来。醒来才是噩梦的开始,身体上各处的伤全面爆发,医生以为他即使醒来也撑不下去,会被打垮。

可他竟然在三个月内站起来了,连医生都吃惊的耐力与毅力。

伊娃知道,他下定了决心要去找甄爱,所以才那么努力。

她刚才说的话,言溯没搭理,依旧闭目。

伊娃知道他固执,也不劝了,从包里拿出玻璃管和试纸:“你妈妈让我来的,检查一下你最近有没有吸毒。”

言溯睁开眼睛,一声不吭从她手里捞过东西,把试纸放进嘴里含一下,很快塞回玻璃管还给她。

伊娃看着透明的小玻璃管:“嗯,没有。”

她再度恍惚,想起他戒毒的那段时间有多惨,那时身上还有别的病痛,简直是个惨不忍睹的废人,每天都活在炼狱。起初医生考虑到他身上别处的重伤和剧痛,提议用吗啡,等病好了再戒别的。

言溯不肯,没日没夜地被捆绑着,那么高大的男人,蜷成一团,颤抖,呕吐,甚至晕厥。

谁会想到,他沉默而倔强地熬过去了。现在,他好好地活在所有人面前。

有毒瘾的人大部分会复发,因为意志力不够。伊娃把玻璃管塞回包里,蓦地一笑,她差点忘了他是言溯。

“没事我先走了。”伊娃转身离开,没几步又回头,“你下次去哪儿?不会又只待两三天就走吧?”

没人回应。

伊娃忍了忍,快步返回:“喂,S。A。YAN!你……”她看到他的脸,愣了一下。

言溯睁开眼睛,眼眸依旧清澈,不带任何感情:“有事吗?”

伊娃的火气一下子扑灭,问:“你又忘戴助听器了?”

“不是忘记。”而是故意不戴。

“为什么?”

“我没必要听那么多话。”他休息够了,起身去书架拿书看。

伊娃望着他的背影,有些难过:“S。A。,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要去找那个不存在的人了。”

“即使全世界说没有这个人,我也知道她存在。我只是,”他揉了揉额头,似乎疲惫了,透出些许力不从心,“只是很想知道,她究竟长什么样。”

“如果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呢?”

“对于我一生唯一爱过的人,我当然要给她一个男人对女人最高的待遇。”

“什么待遇?”

言溯没回头,语调很淡然:“她活着,我用一生寻找她;她死了,我用一生铭记她。”

伊娃震撼了,眼眶有些湿,抬头望天,赶紧眨去雾气:“一生那么长,你总会遇到……”

言溯猜出她要说什么,不客气地打断:“我的爱情,和时间没有关系。”

“你连毒都可以戒掉,一个人……”

言溯淡淡道:“我的爱情不是习惯出来的,戒不掉,也不想戒。”他垂下眼眸,微笑,却有说不出的伤,“我不记得她,可我记得我很爱她。好像,比爱全世界还爱她。”



112、溯爱。。。

br》“我记得那种珍视她的心情,那种为了她而心痛的心情,还记得我想为了她放弃一切。”他轻扬唇角,心里却疼得撕心裂肺,很轻很缓,像在述说他珍藏的梦,

“我不记得她,可我记得她很特别很美好,记得她是世上唯一能让我心疼的女孩,她就那么安静着,我也会心疼。我此生的爱人,已经遇到,不想再遇。”

伊娃哑口无言,她忽然很想知道,如果世界某个角落的甄爱,知道她刻下的一句玩笑话,让言溯终其一生,都在漂泊,都在寻找,让他给她一个男人能给女人的最高待遇,她会不会感动又心痛得落泪?

悲哀的是,甄爱不会知道。

言溯也不在乎,他不记得甄爱的容貌,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

伊娃陡然发觉,言溯像得了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憔悴的手紧紧握着他模糊不清却不肯割舍的人,到死拖进坟墓都不松手。

明明关于甄爱的一切都记不清了,却执拗,纯粹,固执,骄傲,沉默,倔强地坚守着他心里模糊的女孩和清晰的爱情。

伊娃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你慢慢找吧,我先走了。”

言溯不搭理,过了几秒回头看伊娃的背影,脑子里忽的又浮现出那个画面。

那个画面他想过无数遍,所以渐渐熟悉。

似乎是在初春,有一条树木抽出新芽的林荫街道,名叫Ai的女孩穿着小靴子走在前面,腿干细细的,小手背在白色外套身后。她轻轻摇晃着头,声音闲适快乐像风中的铃:“啦啦啦,我没听;啦啦啦,我没有听。”

那时的天空很高,很蓝,她很舒展,心情很好,却不回头。

同样的场景还有,更加茂密的林荫道,她侧头望着路边的花儿,小声地不好意思地问:“那你了解我吗?”

“不了解……但,想了解。”他低头去看她,好像要看到了,却只瞥见她羞得通红的侧脸。风吹起她的长发,她开心地快步小跑到前边去了。

依旧是背着手,大踏步地走,骄傲又自信的样子。

言溯回想了很多次,可她始终没有回头。

而他,一直记不起她长什么样。

他蓦地慌张而急躁,好像他珍贵的记忆盒子被谁偷走了,他却抢不回来。

又好像他盒子里原本有无数张美好的照片,可龙卷风来袭,他的记忆漫天飞舞,他惶恐又急切地去抓,满身是汗,心中大骇,却无法挽回照片被风吹散的结局。

都被风吹走了,剩下的被雨水打湿,全模糊了影像。

可即使是残存的记忆“照片”,他也小心翼翼把它们收到“Ai”的盒子里,珍惜地抱在怀里。

言溯立在书架前,闭了闭眼,渐渐平静下来,转身去厨房给自己拿水喝。

端着水杯一回头,他的目光无意掠过自己空空落落的肩膀,思绪晃了一下,蓦地想起是不是夏天的晚上?他背过一个醉酒的女孩?

那天,路上光影暧昧,夜风沉醉,他看见她手腕上深深的伤痕。

言溯握着水杯,微微蹙眉,她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她靠在他肩膀上,歪着头喃喃自语,她的鼻息又热又痒。

他很小心地回头看,两年来,记忆中她的脸第一次变得如此之近。他心跳如鼓,看见她额头的肌肤很白,散着玉一般的光泽,还带着醉酒的绯红。

目光想再往下,角度挡住了,还是看不清。

他的心失控地乱跳,着急地转头想要看清,竟握着空杯子原地转圈,可身后什么也没有。

言溯的脸色渐渐平静而平淡,心仿佛从高空坠落。

他记得从城堡出去,她背着手在他前面走,但她不转身,背影很模糊;

他记得她穿着雪地靴陪他散步,可雪地白得刺眼,她白皙的脸融进幻化的光里,看不清;

他记得背过喝醉酒的她,记忆里他看到了她的手,转头看她歪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还是没看到正脸;

他还记得在不知哪里的浴缸里,她浑身冰冷地僵硬在他怀里,他死死搂着她泡在热水中。她醒来了,他狠狠去贴她冰冷的脸颊,依旧没有看到她;

……

言溯深深凝眉,竭力去想,可所有的画面撞在一起,破碎开了。

他握着空空的杯子,寂静地立在大理石桌子旁,沉默而又安静。

半晌,放下杯子走了。

#

出发的前一晚,言溯习惯性失眠,在图书室里挑书看,抽书时带出一本阿基米德传摔在地上,书页里掉出白色的信封。

或许时间太久,封缄的红色印泥褪色了,没开启过。

言溯对这封信没印象,可信封上写着“Ai”,而印泥上戳着“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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