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缘修道只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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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缘修道只缘君-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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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少游公子,这是哪里话呀!”周掌柜冲她笑笑,把她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问道:“昨天秦公子去找你们了吧?少游公子你玩得可开心?”
  “……”苏焱疑惑地看着他,想起昨晚的事,不由自主就微红了脸:“开心啊……怎么不开心……”
  “啧,这就怪了啊!”周老板说着抬头看看楼上:“你开心,我先前看秦公子也很开心,那欧阳公子为什么就不开心呢?”
  “啊?”苏焱被这话问得一愣:“欧阳兄不开心?我怎么不知道?你……你又怎么知道?”
  “咳!”周掌柜得意地笑了起来:“你昨晚睡觉去了,当然不知道了。昨天欧阳公子回房后,没多久就又下来了。我那时正准备打烊去睡觉,他却问我要了好几瓶酒。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其实不怎么能喝,一下子问我要这么多酒我还真不敢给他,可是他态度可坚决了!客人嘛,我们做生意的也不能得罪了不是?我也就只好给他了,但心里着实纳闷得厉害,所以今天特意留意着他。他不是一向都起身得很早的嘛,往常这会儿他都吃完早饭了,可今天你看他到现在还没下来……”
  周掌柜后面还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苏焱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是抬头看着二楼欧阳修的房间,不解地皱着眉头。欧阳修半夜还要喝酒?为什么?周掌柜说他不开心,可是昨天他明明说他心情很好的啊!
  这时她忽然想起灯会上瞥见的他那落寞的侧脸,还有进屋时听到的他发出的那声叹息,忽然她的心就提了起来。苏焱回过脸来对周掌柜说了声:“我上去看看他!”便三脚两步地跑上楼去了。
  苏焱到了欧阳修门前,先轻敲了两下门,见没人回应,她便对着里面说道:“欧阳兄,我是少游,我进来啦!”说着,便推开门要进去,却还在门口就闻到房中一阵浓烈的酒气。
  苏焱一愣,仔细地看去,才发现房中的桌上一片狼藉,酒瓶堆了好几个,笔墨纸砚也四处散放着,地上还摊着好几张写了字的纸。她赶紧又往他床上看过去,果然见他还没起身,正蜷在被子里,脸朝里似乎睡得正沉。
  苏焱叹了口气,看看四下,还是决定卷起袖子先把他房间收拾干净,同时心下诧异不已。看这样子,无疑是欧阳修他昨晚真的心情不好借酒浇愁,可实在难以想象一向温文尔雅的他会做出这样颓废的事。再说,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苏焱一边猜度一边去捡起地上四散的宣纸,看去似乎都是他写的词,墨迹有新有旧。苏焱一开始并没在意,以为只是些他这段日子写的新词,那些她都看过。直到她捡起那张离桌子最近,墨迹也是最新的一张纸时,她的目光却一下子定在上面了。
  只见那张纸上用狂草写着一首《生查子》。苏焱在看到这词牌名的瞬间脑中就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而一路读下去,心里对昨晚的疑惑也逐渐清明起来。
  苏焱跪坐在地上捧着这首词轻轻地念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是啊,这是她在现代读《六一词》时背得最熟的欧阳修词了,因为它朗朗上口,好记得不得了,读一遍已经可以背出来向老妈交差。她幼时还笑着对老妈说为什么宋朝词人不全去写《生查子》《如梦令》之类的短句呢?非要搞出那些《兰陵王》《望海潮》什么的背得人头疼,真是可恶。
  可是她怎么就把这首词忘记了呢?这首同样是写元宵夜的词,而且这个写词的人就在自己身边,为什么她却始终都没想起来呢?
  而如今欧阳修在昨晚的元宵之夜写下了这首《生查子》,她现在亲眼看到了它,那一纸潦草的字迹,应是他酒醉之后写下。那么她如今记起来的,仅仅只是这首词而已吗?为什么灯会上欧阳修会露出落寞的神情,为什么他会轻声叹息,为什么他会借酒浇愁……在这首词中不是都写出来了吗?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他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啊……
  去年的元宵之夜,花市上灯光明亮如同白昼,他还曾与那位女子相约在明月西上的傍晚时分一起携手逛灯会;而今年的元宵夜,月光与灯光与去年无异,但那位去年还相伴他身边的女子却已经不见了……
  苏焱捧着这首词怔了许久,心中想象着那些场景。他是这样儒雅俊美文思满腹的男子,她也必定是位眉目如画气质优雅的佳人,他们携手同游,笑看灯盏,彼此间凝视时眼角眉梢尽是柔情蜜意……便是她这局外人,想象着那些画面都觉得一阵说不出的心酸。忽然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去翻了翻其他几首,果然不出她所料,《浪淘沙》和《玉楼春》都出现了。
  她把这两首词放在面前的地上,一字一句仔细地读着。《浪淘沙》中欧阳修写道“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那首《玉楼春》则是“樽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原来他此前于西京洛阳写那首《浪淘沙》时就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将会与那位女子离别,《玉楼春》更是写尽了二人分手之时对方的泪脸和他心中的苦痛……苏焱看着这两首她早已烂熟于胸的词,从前几乎都是带着应付的心理去死背那些铅字,很少会去深究其中的含义,而如今,她却是第一次明白了这两首词中的意境……她想起昨晚和他一起游玩灯会的情景,他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着路上如昼的灯火和如织的行人呢?他一定是在想念着远在洛阳的那位心爱之人吧?而她一直待在他身边,却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多难受……
  想到这里,苏焱不禁转头向着欧阳修看过去,他蜷在床上的身影看上去说不出的虚弱和寂寞。她轻声叹气摇头,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帮他把屋子里都收拾干净,然后才来到他床边唤他起身。
  苏焱唤了好几声,欧阳修才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看到她正站立在自己床边,先是一愣,才急急坐起来道:“不好意思了,少游,还麻烦到你。”说到这里,他似乎因为宿醉头疼而露出痛苦的表情,苏焱赶紧将沏好的醒酒茶递了给他,欧阳修感激地笑了笑,接过来正要喝,却看见房间已经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他立刻向着苏焱看过去,眼中又是惭愧,又是忧愁。
  苏焱却只是笑了笑道:“欧阳兄感觉好些了么?我让周掌柜吩咐厨房备了饭菜,一会让他给你送到房里来?”
  “少游……谢谢你……”欧阳修点点头,又看着她,顿了顿才问道:“你……你看到了?”
  “……嗯,写得真好,很让人感动,真的……”苏焱有些难过地看着他,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把欧阳修看做一位值得尊敬和依靠的兄长,却从不曾发现他的内心深处还藏着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去年我还和她在一起,她在那棵柳树下等着我的样子,我一生也不会忘记……”欧阳修别过脸去轻叹了口气。“‘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他又低下头,轻声念着他《玉楼春》中的句子,惨淡地笑了笑道:“可惜她已经嫁为他人妇……”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苏焱:“少游,还记得我有一次一夜都没回来吗?”
  “嗯,你说有旧识从洛阳过来……”
  “就是那一天,那人告诉我她已经嫁人了……”欧阳修苦笑起来:“少游,我一直告诉你我是因为仕途不顺才离开洛阳,其实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是因为……她吗……”
  “呵呵,少游真是聪明人。她是朝廷重臣的女儿,我只是洛阳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就算再怎么相爱,她父亲也不会同意将她许给我的。最后我看一切无望,才像个懦夫一样从她的身边逃开,逃到了这风景秀丽的江南来,希望能够寄情于山水,把她给忘记……”欧阳修淡淡地说着:“我也以为我真的忘记了她了,可是直到昨夜元宵,走在灯火辉煌的大街上,似乎一切都恍如昨日,我才知道原来我根本忘不了她……”
  苏焱静静地听他叙说,想起他彻夜不归的第二天看到他时他那满脸的憔悴。那夜得知心爱之人已嫁人时他又是怎样的心情呢?《玉楼春》中他还写道“樽前拟把归期说”,却还未待到他归去,洛城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她凝视着面前伤心的男子,想着认识了他这么久,今天第一次窥探到了他的内心,可那里却是一片荒芜。来到这扬州后,她一直把他当作是自己重要的兄长和好友,甚至是精神支柱,而他的精神支柱却早已不复存在,那么自己现在到底能为他做些什么呢?她作为他的好友“少游”,在她离开之前,能够为这位以后的文学巨匠做些什么才好呢……

  第五十四章

  下午秦观从外面回来,一进客栈门就看到苏焱正趴在一楼大堂最里侧角落的桌子上,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甚至连他在门口叫她都没听见。
  秦观轻悄悄地走到她身边去,再往她身边一坐,伸手就去拍她肩膀,吓得苏焱一激灵,猛地回过头来,便正对上他那双满含笑意的眼。
  “怎么了少游?可是在回忆昨晚的灯会?”秦观笑吟吟地看着她:“是不是很喜欢和我牵手?那我们以后出门可以一直拉着的呀!”
  苏焱闻言只能皮笑肉不笑,想这家伙最近除了口轻舌薄调笑她外好像就没什么其他乐趣了。亏她昨天看到他出现的时候激动得跟什么似的呢,现在想来一定是突然受惊之后的错觉!她现在甚至有点后悔当初给秦观下达了不许去逛妓院的命令,可是那时也没想到他真的会这么听话呀!居然除了那次去腻云楼救她外就真的不曾再度踏足过青楼一次。结果这么一来,他就闲得不得了,就天天黏着她,就搞得跟同性恋一样。苏焱有时真的怕再这样下去有一天会给他发现自己是女儿身,或者真的导致他变成了同性恋……
  只是苏焱现在有更让她烦心的事,这时连回嘴都没心思,只是呆呆地看着秦观,又叹了口气,然后便重新趴回桌上去了。
  “嗯?”秦观一愣,想不到她今天反应这么消极,平时明明就算不跳起来发火至少也要冷嘲热讽他两句的,这时仔细看她,似乎精神也不是很好,倒有些担心起来:“少游?你没事吧,怎地无精打采?”
  “嗯……”苏焱枕在自己胳膊上望着秦观,半晌才闷声道:“我问你,如果你有一位心爱的女子,但是你们却无法在一起……你会怎么办?”
  “在她离开我之前,我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啊。”秦观似乎连想都不想地立刻就回答了她,顿了顿,他又笑起来:“当然,我会尽一切努力让她和我在一起。”
  苏焱撇撇嘴,果然不愧是他的答案,很有他的风格,可是欧阳修和秦观不一样,欧阳修遇到这种事只能忧郁地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秦观却能潇洒地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果然性格决定人生啊……不过话说回来秦观到现在都还没写出那首《鹊桥仙》来,也真想像不出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发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感慨。而且被这家伙爱上的女子,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想到这里,她又是轻叹一口气。
  秦观见苏焱叹息,便也趴倒在桌上,将脸对着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问道:“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难道少游遇到了这样的事?”
  “啊?”苏焱一呆,赶紧摇头,她怎么会遇到什么不能在一起的心爱女子,顶多也是遇到不能在一起的心爱男子……思及此处,她心里忽地一颤,“不能在一起的心爱男子”?这个人……会是谁……
  她的目光一时情不自禁地看向秦观去,刚对上他的眼睛,心里就为自己这个举动大吃一惊——拜托!苏焱,你看他做什么???你不要把昨晚的错觉代入到现实中好不好!!!面前这男人和心爱两个字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起去的吧??于是她立刻把脸转向二楼欧阳修的房间。他昨天醒来后很快便又睡去了,他本就不擅饮,前一天晚上又喝得太多太急,加上极度的伤心,最后竟有些低烧迹象。苏焱替他跑药房抓了几味药回来,这时也正请客栈的厨房帮忙煎着,她这时候趴在楼下就是在等药煎完好拿上去让他喝了。
  秦观顺着苏焱的目光看去,却像是立即领悟过来似的回过头来挑着眉毛问她道:“难道你是说永叔?他终于把这事说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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