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缘修道只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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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缘修道只缘君-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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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而苏焱刚刚猫好,就听到秦观和欧阳修上前向子瞻打招呼的声音了。
  子瞻听对方是欧阳修,立刻握住他手笑道:“原来是永叔兄,久仰久仰,永叔兄的《朋党论》在下可是读得不能释卷!《秋声赋》中的各类比喻更是把无形的秋声描摹得生动形象,使人仿佛可闻,今日得见永叔兄真人,苏子瞻真是三生有幸了!”
  欧阳修也笑道:“在下对苏公子的文才仰慕已久,去年途经临安时未能拜访一直引为恨事,上月得知苏公子将来这扬州城,在下可是日夜期盼!”他说着,又指向秦观:“苏公子,这位是秦观秦公子,同样也是大才子一名,尤善填词,他词体制淡雅,气骨不衰,我们有位通晓诗词的朋友,常常说他最是和婉醇正。”
  子瞻闻言却是一愣,看向秦观的眼中闪着疑问,打量了他半天才道:“阁下就是秦观?”
  秦观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倒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笑道:“苏公子识得在下?”
  子瞻皱了皱眉,眼中忽然露出些怀念的神色来,然后他看着秦观微笑道:“一年以前,就有人向我提起过这个名字了……”
  “哦?”秦观吃了一惊,忍不住追问道:“敢问苏公子是何人向公子提及在下?在下从前并未发表过任何文字,若不是这一年来被人强逼着……”说到这里,他不禁莞尔:“应该依然只是默默无闻之辈罢了。”
  子瞻也笑起来,只是笑容中带了股淡淡的萧索,他顿了顿,才轻声道:“是在下……小妹,从前一起填词作赋时,她曾经向我问起过你的事,只是在下那时孤陋寡闻,尚不曾听闻秦公子的名字,让你见笑了。”
  秦观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也许说的是旁人吧,天下姓秦名观的多了去了,在下先前所说那位逼我发表词赋的朋友,就是与我同名同姓的……”
  他们继续还说着些什么,躲在不远处的苏焱却再也听不进去了。刚刚子瞻的话犹在她耳中盘旋,想不到她当初随口提起的事,他竟是样样都记在心中,想起自己当初辜负他一番心意,苏焱只觉得心中升腾一片苦涩,直逼得眼角也跟着一块酸涩。
  不一会众人入座,子瞻作为今日的首要嘉宾不免要端了酒杯向众人客气一番,几张酒桌上的来宾一齐站起身子来干杯,一时觥筹交错,好不热闹,苏焱也看了机会,溜回秦观身边那为她留好的位置入座,好在她的位置正好背对了后面那张主桌的子瞻,倒是不怕会被他看见了自己的脸。秦观见她红着眼睛,轻声问她是怎么了,苏焱也只摇头说不碍事,刚刚有小飞虫进了眼,揉了揉就红了什么的搪塞了过去。
  这时便听见子瞻那桌有客人询问他最近的情况,苏焱虽背对了他,也凝神倾听。这一年来她虽然想念苏家兄弟,但是因为她自己当初的出逃,心中总归生了歉疚,平日里下意识地就避免去打听他们消息,因此对子瞻这一年来的生活真可谓是一无所知。
  却听子瞻笑了笑道:“去年七月就向朝廷请命去了岭南,前些日子舍弟要出发前去洛阳应试,这才特意赶了回来。”
  岭南?!苏焱大吃一惊,想不到子瞻这一年来竟是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正史中的苏轼明明是中年后政治上遭贬谪才去到那在古代简直是蛮荒僻远而且瘴疫横行的岭南,而这西宋的他却为何自己向朝廷请命?而且就在她走后不久……想到这里她心中一紧,猛然醒悟了过来,原来是因为她的逃婚才逼得他不得不自我放逐以远离临安那处伤心地……天啊,她到底对子瞻的人生都做了些什么……
  “少游,你在说什么?”秦观附过来皱着眉头问她,苏焱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喃喃背诵着正史中苏轼于岭南所写《惠州一绝》中二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她赶紧抬脸强笑道:“也没什么,想起两句和岭南相关的诗句罢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怎地自从苏公子来了后你就满腹心事的样子?”秦观见她神情萎靡,便认真地看向她眼睛:“真的没事?”
  “真的,我能有什么事啊,哈哈,我、我大概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亲眼……亲眼见到我的偶像太紧张了吧……哈哈,哈哈……”苏焱躲闪着他的目光,小声地打着哈哈,这时他们这桌有人笑着对子瞻叫道:“原来令弟苏辙公子去了京城赶考啊,可惜了,要不跟着苏公子你一起来,也好让我们见识一下令弟的风采,苏公子不是曾评价令弟之文‘汪洋澹泊,有一唱三叹之声,而其秀杰之气终不可没’么?也是让我们憧憬得紧啊。”
  子瞻闻言也笑了起来:“这位仁兄见笑了。子由他从前身体娇弱,一直也没去应考。后来……”说到这里他不禁顿了顿:“……去年开始转好后,秋天便去参加了州试,年初时又通过了省试,所以这次他去参加殿试前我才特意回来帮他看看。呵呵,前些日子还收到他书信,说起今年的殿试可谓精英荟萃,他说他在洛城遇到一位同样参加殿试、来自济南的少年英才,唤作辛弃疾,说他行文‘笔势浩荡,智略辐凑,有权书衡论之风’,倒是令我向往不已。”
  他这话一出,欧阳修和秦观都是“咦”的一声,苏焱也是惊得张大了嘴,好在没发出声来,这时她才想起嘉砚的信中也说过要陪小辛赶考的事,却不曾想他们竟会遇到子由。她赶紧拿过酒杯正要喝口酒压惊,就听到欧阳修向着子瞻笑道:“这可真是巧了,这位辛弃疾、辛幼安,在下也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当真是少年英俊,写得一手好词。想不到他在西京竟又与苏公子的弟弟相遇,可见天下之小,缘分之妙了。”
  秦观也接口笑道:“既然幼安在,嘉砚必然也在他身侧了,苏公子,令弟的家书中可曾提起这位陈嘉砚陈……公子来?”
  “陈公子?”子瞻蹙起眉头,似在回忆家书内容,不一会他摇了摇头:“倒是听子由提起那位辛公子身边随侍了一名少女,名字却好像正是你们口中的嘉砚。”
  “噗……”苏焱顿时一口酒喷出老远,紧跟着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她一边抹着咳出来的眼泪一边不敢置信地想着,少女???为什么嘉砚会恢复了女儿身装扮的???

  第六十四章

  而欧阳修和秦观也是互相看了一眼,随后欧阳修便笑着对子瞻道:“想必那是另一位姑娘了,我们曾经在扬州见过与幼安形影不离的一位陈公子,这会便先入为主,应是认错人了。”
  秦观却只是不动声色地伸手拍着苏焱的背替她顺气,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而苏焱惊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这会咳了半天也停不下,连子瞻都看向她这边来了。
  “那位兄台,不要紧吧?”子瞻站起身来,似乎要走过来的样子:“咳得这么厉害,莫非受了风寒?”
  苏焱登时紧张得寒毛都竖起来了,她又不敢回头,只连连向着身后摆手,又刻意嘶哑着声音道:“在、在下没事,不劳公、公子费心!”一边说一边在心中拼命祈祷子瞻他千万别过来,今晚真是倒霉,躲什么偏来什么,如果这会儿被子瞻发现她就躲在这众宾客之中,真吃不准要发生什么事了!
  “看这位兄台声音都哑了,应是风寒导致。”子瞻见她说没事,便点了点头,又重新坐下,然后他笑了笑道:“没关系,在下倒是知道一副止咳秘方,一会宴后在下抄了给你,你回去对照着做,那东西……虽甜了些,倒是有奇效的。”
  苏焱听得满头黑线,知道他说的肯定就是自己当初做给他吃的那个“冰糖鸡蛋”,一时又是好笑又是难过,忽然想起他当初为了吃这东西着意受凉的样子,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来。
  这时忽听周围丝竹声起,随后一位红衣佳丽远远地从荷塘中的石桥上袅袅婷婷而来。今晚宴会的主人,扬州知府张大人见状笑道:“苏公子,今晚为了你老夫特意请了咱们扬州最有名的花魁红绮姑娘前来献艺,这红绮姑娘可谓色艺双全,又对你苏公子倾慕已久,一会请她唱一支曲子,苏公子也听听是否满意?”
  子瞻笑了笑,不置可否地抬眼看过去,而周围宾客却是都沸腾起来了。今晚来的皆是男宾,而这扬州城内又有哪个男人不知道腻云楼红绮姑娘的大名?尤其是去年二秦大闹腻云楼一事,曾经在扬州城内引起了多少轩然大波!这会苏焱就见又有宾客开始对着自己和秦观指指点点,顿时她就很想昏死在地——她今天出门怎么就忘记了看黄历?结果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连红绮都冤家路窄地出现了!苏焱自从当初腻云楼惊魂后吓得根本不敢再靠近任何秦楼楚馆一步,这会儿看到红绮的红色影子她心里还不自禁地哆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
  红绮走到近前,一见子瞻便是满脸媚笑,娇声道:“早听闻苏轼苏公子不仅才高八斗,相貌也是一等一的英俊,今日得见,竟还在传闻之上!”说着,她便向着众宾客略一颔首:“今日既然是为了苏公子开这宴会,奴家就为大人们唱支奴家最喜欢的苏公子词吧。”
  她说着,轻移莲步,从一旁的乐师手中拿过琵琶,便坐在了子瞻身边,转脸向他盈盈一笑,手持琵琶,“转轴拨弦三两声”,樱桃小口微微启,婉转唱道:“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
  红绮歌声停处,四周立时便是一片喝彩之声,人人叫好。而全场之中,却只有两个人坐了不动。一个便是苏焱,她万没想到红绮竟然会唱这曲《蝶恋花》,从她开口的那刻起,苏焱就像被雷击了似的无法动弹,脑中一阵轰鸣,听到最后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那种难以形容的揪心几乎要让她落下泪来。她更不敢去回脸看子瞻的神情,他在这种时候听到这首词,真是让他情何以堪!
  红绮见子瞻怔怔地看着她,目光却似穿过了她望到远处去,显然已经陷入到自己的沉思之中,她不禁撅了嘴巴娇笑道:“苏公子,你倒是说句话呀,奴家的歌,唱得可好?”
  “啊……”子瞻这才回过神来,黯然强笑道:“嗯,姑娘唱的,自是好的,在下的词,倒是配不上姑娘的歌喉了……”
  红绮作势轻推了他一下,丹凤眼转向他,抿嘴笑了笑,才道:“奴家在苏公子词中,最是喜爱这首,只是奴家读来一直好奇,能让苏公子写下‘多情却被无情恼’的女子,真不知是何等样人?”
  她此言一出,众宾客也跟着起哄,大家都笑着让子瞻说出他写这首词的情由,子瞻再三推辞,大家却都不肯放过,甚至有人喊道:“苏公子不说,便自愿罚酒三杯!”
  子瞻无可奈何,只得站起身来。他原本听红绮唱词时脸色一度苍白,这会却微微有些泛红,他看了看大家,才缓缓道:“这阙词……确是为一位女子写的,只是……她始终不知我心意,简直……简直是大笨蛋一个!”说到这里,他却忍不住笑出声来,见众宾客都为他最后一句话瞪大了眼睛,他不禁又笑,这次却是满脸的柔和:“……却也是个很可爱的笨蛋……”
  红绮一愣,之前一直见他心不在焉,这时却突然温柔一笑,当真令人怦然心动。她不禁轻倚他身旁,一手翘着兰花指端起酒杯对着子瞻道:“苏公子至情至性,红绮敬苏公子一杯!”
  子瞻接过去,一饮而尽,周围宾客见状尽是大声笑闹,唯独苏焱,一手轻捂住脸,强抑着不让自己眼泪掉出来。在场这么多人,除了她没有人知道刚才子瞻那声笑里含了多少无奈。这时她紧咬了下唇,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却忽然见到一方丝帕递到自己面前。她抬起脸来看向秦观,而他已然背过身去,这行为让她愣了愣,却登时心生感激,果然他已看出自己状态有异,却并不来追问于她……
  席上一番笑闹完毕,这时便有人开始提议今晚的重点——宴会上即兴填词作诗。这本就是子瞻所好,当下他便一口应承了下来。欧阳修和他一桌,他转头看向湖中连天的荷花,莞尔一笑,指着荷塘对众人道:“在下倒有一个想法,可为这宴会助兴,诸位可愿一听?”
  子瞻兴致盎然地看着他笑道:“永叔兄有何高见?”
  “在下想,不妨摘了那湖中芙蕖来,然后在宾客间传递,接过花的人每人摘下一朵花瓣,无花瓣可摘的人便得作词,做不出便罚酒,诸位以为如何?”
  他话音刚落,四周宾客无不称好,子瞻大笑道:“永叔兄妙计,这下可真要尽兴了!”红绮也笑着站起身来:“那就把这摘花的差事让奴家去做了吧。”说着,她就踏上停泊在一旁石阶下的小舟,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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