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于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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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于云水-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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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染终于有一点明白怀德的心情了,虽然形势已迫在眉睫,可仍然有很多人都守着固有的习惯对危机不看不听,更无从说付出点什么。若是明白人不出手相救,只怕有很多人都会在不明不白中沦陷了。
  回到瑞城后的几天里怀德一直都情绪低迷,连每天回来夫妻间的小话都省了。戴染也束手无策,只能期盼他心情能早点恢复。
  他们回到家时林庭勋和杨若姣的喜帖早已送到了孟府,戴染忧心着若兰的状况,但也不得不赏光参加。
  杨家喜气洋洋,虽不比前些日子戴孟大婚盛大,却也锣鼓喧天,宴开八十席。怀德一身深灰西装,戴染一袭浅绿紧身旗袍,两人手挽手甫一进门就吸引了大部分视线。周围一片赞叹声,虽然大多都是在夸男方,但戴染也不计较,心里比自己被夸了还甜。
  戴染垫起脚尖,轻声在怀德耳边说:“我去看看若兰,你先自己去打招呼吧。”
  怀德拍拍她的手背,点了点头。
  戴染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人,正想去小院找,却见若兰挎着个精致的小包从后面出来,还一路指点着仆人做什么,十分忙碌的模样。
  戴染有点惊讶,走上前去轻拉住她,问道:“你在干嘛?你怎么……”她是想说她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还一副忙忙碌碌张罗着嫁女儿的样子。
  若兰见是她,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张开双臂给她一个拥抱:“我没事,今天妹妹大喜,我这个姐姐能不忙吗?”说着眼角的余光看见台面的盘子空了几个,忙着招手叫到:“陈妈,空了的点心赶快加上,别寒碜人。”
  那边陈妈连连应是,她又转过头对戴染说道:“我今天忙,就先不招呼你了,阮涵也到了,你去找她吧,忙完我们再聊。”
  面前的人一阵风似的走了,留下戴染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也不知道阮涵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边,碰碰她的胳膊,说到:“奇 怪{炫;书;网}吧?真是太奇 怪{炫;书;网}了!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她怎么回事?真的痊愈了?”戴染还没反应过来。
  “我看她不是中邪了,就是恋爱了。”阮涵一副铁齿神断的半仙口吻。
  “不可能吧!这才小半年呢,十年的付出就过去了?”戴染摇头反驳。
  阮涵耸耸肩,手一摊:“谁知道呢,只有找个时间再逼问她了。”说着八卦兮兮地付在戴染耳边说道:“今天怀德真是太帅了,你要把他看紧点,没看到进门的时候好几个狐狸精都跟盯着肥羊似的。”
  戴染啼笑皆非:“哦?你都念了这话多少年了,怀德什么时候不帅过?”眼睛扫过厅中,几个女人滴溜溜的眼神全落入她的眼中:“防是防不住的,能挡住的是不来的人。”
  阮涵惊讶地看向她:“呀!结了婚果然成熟了啊。”
  戴染白她一眼笑了起来。阮涵却又神秘兮兮的问道:“今天怀礼怎么没来?”
  “你还真转阵营了啊!”戴染轻掐了一下她的手背,笑道:“被他哥抓去店里抵着了。最近怀德对他很是严厉,每天抓着他逼他学这学那,各个生意来回穿倒。”
  “他都会了,那怀德干嘛?”阮涵问。
  戴染噗哧一笑:“哈哈,怀礼也是这么问他的。”
  远远望去,怀德和一群男人在一起聊着什么,每个人都表情都很严肃。戴染皱眉,男人和女人的世界就隔的那么远吗?
  “我过去一下。”戴染撇下阮涵朝那边走去。
  他们见她过来便停止了讨论,跟她打着招呼,戴染也一一回礼。怀德走过来搂着她的腰,问道:“杨大小姐没什么事吧?”
  戴染帮他整了整领结,说道:“没事……至少看起来没事。”说着又看了看那堆继续挤在一起聊天的男人:“都聊什么了?我听他们提到陈天南。”
  陈天南是怀德在法国留学时的好友,家在江城,听怀德、怀礼聊起过几次他的趣事,所以戴染对这个名字还算熟悉。
  怀德抿了一下唇,犹豫了一下才回到:“那小子参军上前线了,居然都没跟我说一声。是林兄的亲戚在军营名单上看到他才知道的。”
  “哦……”戴染也有些忧心起来:“江城那边怕是比我们这里要危险些。”
  怀德恍若未闻,兀自在想着什么。
  整场婚礼中规中矩,进行得很顺利,只是戴染看见台上两人的深情对望就满心的不舒服,瞥见若兰站在人群的后面直直凝望着那两人,她的嘴角上扬着,可是却让人觉得很悲伤。

  第十二章

  带着温度的阳光孵开了新芽,枯草丛中偶见零星嫩绿,亦是十分振奋人心。这段日子怀礼过得很是压抑,大哥软香在怀的被窝不待,非得每日一大早巴巴地提溜着他到各个铺子遛弯。不是让他熟悉业务就是查看帐务,还常常召集管事们一起开会吃饭,弄得怀礼吃饭也没胃口,会上直想打瞌睡。这么一折腾,他晚上流连莲汇的时间也少了,急得各大娱乐场所的美人儿们要把大门给望穿了。
  “大哥,你到底要搞什么啊?我都快被你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好不容易才开完会,外面已是暮色沉沉。怀礼不满地嘟囔着,将毛尼大衣裹紧了些,早春的风仍然冻得慌,转头狐疑地瞅着那人如刀刻般的侧脸:“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怀德步伐迈得很大,黑色风衣的下摆在风中散开来:“你也姓孟,不该花心思么?”即便是问句,却一点也没要他回答的意思。
  怀礼咽了口唾沫,有些退缩,但考虑到自己的潇洒人生,决定还是得据理力争。
  “我就不是那块料,有你不就成了嘛。”
  “我不能护你一辈子,你总得有自己的打算。”说着停了步子,正眼看着他:“我成亲后你就越躲越远了啊。”
  怀礼惊的“啊!”了一声,大哥那双带着冰稍似的眼睛让他感到一阵心虚,赶忙打着哈哈说道:“你成家了就管你老婆去啊,干嘛还管我。”
  怀德抬手就在他后脑勺一拍,笑道:“你小子!你以为我不知道陈天南的论文是你帮他做的?!他天天被教授追着要传衣钵,跑我这儿大到苦水。要不是我帮你挡着,你早就被教授抓住,再也别想回国了。还有你那些相机、一箱子一箱子的威士忌是哪儿来钱买的?保利没钱交学费谁帮的他?”说着贴近他的耳边,声音阴惨惨的:“你说这些钱你哪儿来的?怎不见你对我大方?喝瓶你的酒都给我哭穷,还让我给钱。”
  怀礼打了个寒颤,再把领子裹得更紧了些。大哥就像如来佛,他这个孙猴子怎么都翻不出他的掌心,当机立断笑着蒙混道:“我那是小打小闹,就是点小聪明,哪儿能上得了台面。孟家的盖面菜还是得靠大哥你啊。”
  “你个臭小子!”怀德作势抬腿朝他扫过去,怀礼赶紧躲开,一边大笑着往街口停车的地方跑,怀德也迈开长腿追上。
  跑上车关了车门,两人大口喘着,车缓缓向家的方向驶去。怀德顺了下气,道:“我决定去军政中心校。”
  笑声顿时卡在了喉咙里,怀礼推了下他的肩:“你说什么?”
  怀德转身面向他,表情平静而坚决:“我要参军。”
  “那……那家里的生意怎么办?染儿怎么办?”怀礼的脑子卡了壳,有点跟不上。
  怀德长长地呼了口气,想了那么久,终于下决定了,说出来之后感觉轻松了不少,心思也更加坚定起来。“现在国难当头,到处战火纷飞,我在国外学的那些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你在瑞城不明白,前阵子我去省城,这才亲身体会到动乱离我们的生活有多近,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说的他都明白,可是心理上却很难接受:“你去就能解决了?是,你是留学生,但军中不缺留学生。再说了,你学的是经济,和打仗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怀德拍拍他,语重心长:“但我是青年军队长,理应身先士卒。陈天南参军了你是知道的,今天我又收到了一封津城的电报,是张远诚发的。他说他也参军了,不求安邦定国,但求能保一方平安。”说着他手指微微使力,怀礼的肩头被捏的生疼,“危险肯定是有的,但是守着瑞城也不见得平安。这里有你我放心,平时我在你就懒,我相信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能撑起这个家。”
  怀礼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虽信奉及时行乐,但也不是不懂大局之人。再说,大哥说出口的决定一般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再无改变的,他人多说无益。
  “那……要不晚几个月去?你毕竟才新婚啊。”
  怀德摇摇头:“既然决定的事就赶快做吧。明天我先和蒋先生联系,他们安排我什么时候报道,我就什么时候去。”说着给了怀礼肩上一拳:“染妹和娘就交给你了,我不在时你多陪陪她们。”
  怀礼不躲不闪硬受了一拳,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你自己给爹和娘说,还有染儿那边,……说的时候多留些希望。”
  怀德点点头,挪动了一下,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头仰在靠背上,心里也不能平静。
  果不其然,孟老爷子在知道自己寄予厚望的大儿子要参军时,差点没一口血喷在神龛上,又是拍桌又是苦口婆心地劝他打消这个危险的念头。琴姨只在一旁默默抹泪,也说不出什么规劝的话来。
  戴染心中着急,想上前劝两句,却被身旁的怀礼拉住了袖管。只见他对她摇摇头,悄声道:“大哥心意已决。”
  戴染眼下一片黯然,人有些摇晃,一把反手撑住怀礼的手臂才堪堪站稳。
  怀德跪了下来,背脊撑得笔直:“爹、娘,孩儿不孝。可是你们听听,这场战乱都烧到家门口了,我怎能安心的待在这里?爹,你是知道我的。若是在太平盛世,我只一心求壮大家业,庇护我的家人。但若是乱世凶年,我就不能只守的自己安身立命,唯愿能救多些人于水火,不求繁华,但求一方太平。”
  那一刻,眼前挺直的脊背就像是传说中的那块女娲石,上承天,下顶地,即便天地混沌人人自危,他也兀自坚定地站直了。戴染上前几步,怀礼欲拉住她却被她甩开了手。
  走到怀德身边时,她也直挺挺地在他身旁跪了下来:“爹、娘,求你们成全怀德的抱负。他不是笼中鸟,他的天地本应广阔。怀德不在的日子,我会代他好好孝顺二位的。”
  怀德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心中瞬间涌上无限柔情和感激,轻轻握住她的手,紧紧攒在掌中。戴染也转头看向他,嘴角上钩,可眼泪却扑簌簌地往下掉,即使泪如雨下,但却让人感觉坚强。
  怀礼也跟着跪下来:“大哥不在的日子我会悉心打理家中产业,待大哥回来之时一定还他一个一模一样的孟家。爹、娘,你们就允了吧。”
  孟老爷颤抖的手指指向他们一个两个,一口气却怎么也提不上来。半晌,终是无力的垂下手臂,天下哪儿有拗得过孩子的父母呢,即使再不愿、再不舍,也只能同意。谁叫他们长大了呢,大到不再需要谁的庇护了。
  “答应我,不得做危险的事。记住无论何时,保命最重要!”
  怀德目中含泪,深深一鞠,额头重重地碰到地面:“谢谢爹成全。”
  曾经意气风发的孟老爷一下子像老了十余岁,在琴姨的搀扶下佝偻着背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声叹息绕在耳边。
  怀德扶着戴染站了起来,两厢凝望,终于将她箍进怀中。戴染眼泪恣意流出,湿透了一片衣衫。
  怀礼看着两人,默默地退了出去。
  只半个月时间,怀德入军就职的电报就来了。电报上说让他先去省城报道,待省城解围后便跟着蒋先生一起南下,到军校培训。蒋先生得知他要去很是高兴,还亲自写了封信表达了赞扬之情和期盼之意,说是待他到了省城定要秉烛夜谈,好好地聊上一聊。
  行程已定,戴染亲历亲为帮怀德打点行装。此去不远,但以后却越走越远,连个归期都没有,一边想,一边眼泪就落在了衣衫上。慌忙中抬手去擦,泪渍却越擦越大,就像心底的那个洞,越空越大。最后终于忍不住,爬在枕头上呜咽了起来。
  怀德和父亲谈了很久才回房间,只见三个码好的皮箱整整齐齐地放在柜子边,妻子却双眼红红地愣坐在那里。
  伸手将她拉到膝上坐下,环牢她的腰,怀德深深吸了口气,含着她淡淡的幽香,抬头看着她:“哭什么呢,省城近的很,说不定这仗很快就打完了,过一阵子我就回来了。”
  只是一看他,心思就都落入了那双盛着满天星光的眸子。他的眼里有种独特的平和,永远都是信心十足毫不动摇的样子,戴染捧起他的脸,喃喃道:“真的很快就回来了吗?不要骗我。”
  怀德握住她的手,将唇轻轻印在掌心上:“乖乖地等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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