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店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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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店街-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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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七见他眼中似闪烁喜悦,忍不住问道:“可是有什么喜事吗?”

    静渊俊眉一扬:“目前尚未有,但是就这两天,我一直心烦的一件大事情就会解决了。”

    他脸上的笑容一扫多日阴霾,也感染了她,她也为他高兴起来,本来都快躺下,忙坐了起来,准备起床,笑道:“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弄点吃的去。”

    他把她拦住,微笑道:“在六福堂吃过了,这会子只觉得累,想歇一歇。”

    她连忙往里头让了让,静渊脱了衣服鞋袜,也上得床来。

    她替他拢好被子,他问到她衣袖里的香味,把她轻轻揽到怀里。

    “快到冬天了,你那些蓝花就快谢了,好在花园里有腊梅,我看那两种香味差不多。”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吻。

    她万料不到他竟然还为她记挂着这个,心中不免震动。

    “七七,”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好累。”

    她眼中的他,虽然心事重,但遇事历来疏冷清俊,云淡风轻,从未听他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这句话说出来,满带着疲倦,她只用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他,紧紧握住他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力量传给他一样。

    “这几天冷落了你了。”他喃喃细语。

    她把头靠在他胸前,默默听着他胸腔里的心跳声,心情逐渐宁静,过了一会儿方说:“只要你把你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他忽然轻声笑了一笑,模模糊糊说了一句话:“树上开花……,哼,以为谁会不知道?”

    这些话接在一起,简直毫无逻辑,七七浑然不解,不禁抬起头看了看他,似乎多日的操劳到今天暂时有了一个休憩的时间,静渊鼻息沉沉,已沉沉睡去,手却依旧搂着她,她不敢动,怕惊动他,只好继续靠着,可她却怎么也没有睡着,数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再一下……。

    她后来才知道,静渊脸上的喜色,来源于吕家一张请帖。

    同兴盛老板吕清泉大发帖子,邀请众盐商携家眷立冬那天到他府邸赴宴。

    做东摆酒宴,本是老一代盐商之间不成文的规矩。谁纳了漂亮的姨太太,谁修了新的会馆,谁又请了个名动天下的大厨子,哪怕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都可以借此来请客,轮流在各自府邸设下宴席,名为款待,实为借机炫耀。

    据传前清乾隆爷年间,有一个皇子因睡懒觉耽误早课,乾隆爷知道后勃然大怒,他痛责皇子说:“你贪图享受,好逸恶劳,既然如此,实该去做盐商之子,而非生在皇家!”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朝之君,竟也认为盐商的奢侈享乐超过万乘之尊的帝王之家,这几乎让人难以想象。盐商的奢侈**以及虚荣,在中国“久负盛名”。

    越是快要燃尽的蜡烛,到最后,越想拼出一丝光芒来。同兴盛的吕氏家族在清河也是老盐业世家了,虽已到没落之时,可兀自强撑面子,做一些虚张声势的文章。静渊脸上带有一丝不屑的微笑,将请柬轻轻扔在书桌上。

    七七看到,突然恍然:“原来如此!”

    静渊讶异道:“什么原来如此?”

    七七笑道:“你前几日午觉的时候说了一句什么树上开花,我当时没回过神来,现在有些明白了。”

    “哦?你倒说说看。”静渊微微一笑,似有颇有兴趣。

    七七脸上有了丝淡淡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也不是特别懂,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好像古时候张飞败曹、田单败燕,用的就是树上开花之计。一个人处于劣势,要想蒙骗敌人,就会做一些虚假的幌子。虽然吕伯伯家里殷实,但我们清河这些盐商,天天摆酒请客,难保有那么一两家是做的假场合,充面子。”

    静渊笑道:“我说你就是聪明!”

    七七听他夸奖自己,心中一喜,忍不住嫣然一笑,忽然间想起他曾说过不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自己太聪明这句话,便又暗暗有些担心。但见静渊笑得平静和煦,也就松了口气。

    立冬那天,静渊带着七七去了吕府,人声喧喧,好不热闹。吕清泉邀请的人不少,连盐店街上那个新来的江津冯师爷也来了。

    冯师爷自替他老板盘下晴辉堂后,说也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既没有换掉牌匾,也没有摆下铺子进盐,而是找了几个伙计,将晴辉堂里两个木搭的货棚拆了,又新买了一辆货车,看样子似要做运盐的生意。他在清河并没有什么熟络的人,便站在欧阳松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副谦恭的样子。欧阳松很是高兴,偶尔遇到熟人,便意气风发地介绍给冯师爷,冯师爷连忙送上名帖,极为热情。

    静渊和七七来的时候,善存夫妇及秉忠也来了,正和吕清泉、杜老板等老辈子坐着聊天,见到女儿女婿,善存笑着招手,静渊忙带着七七过去。

    善存对静渊笑道:“我这女儿年纪还小,以后你可要多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静渊笑道:“就怕她自己不愿意。”

    七七努嘴道:“爹,你知道我,最怕人多的地方。”

    孟夫人插话道:“你好歹也是东家奶奶了,可不要眼浅皮薄,上不得台面,丢你爹的人。”

    七七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便向静渊求救:“那你什么时候教我打麻将?”

    静渊呵呵一笑:“你学不会的。”

    杜老板也忍不住笑了,对善存道:“你这姑爷打得一手好牌,那天我、余老板、熊老板,三个老手对他一个,输的落花流水,就差钻桌子了。”

    这时西侧大厅里一桌牌局上有人鼓噪了起来,却是孟家的三公子孟至诚,和大公子至聪一起,正和几个盐商的公子哥们笑闹着。

    七七奇道:“三哥是什么时候从成都回来的呀?”

    善存尚未回答,却见至诚手拿着骰子筒,人却跳到一张凳子上,对吕家的大儿子吕皓天叫道:“你还不服输?脱衣服!”

    皓天一张脸窘得通红,嘴角一撇,直想耍赖:“不行,下一把下一把!”

    至诚笑道:“我扔的是豹子,还让了你两把,谁输了谁脱衣服,这可是你说的!”

    众人在一旁起哄,至诚把骰子摇得震天响,哈哈大笑。

    善存皱眉道:“不学无术!”

    孟夫人朝秉忠使个眼色,让他去劝劝至诚,秉忠正要过去,静渊却已缓步走了过去,对至诚笑道:“三哥,且先放过吕大哥,我们俩玩一把?”

    “你?”至诚脸上笑容不减,却多出一丝兴奋,“林东家,你可是我妹夫,要输了的话,当哥哥的可不好不让你。”

    静渊笑道:“输赢的规矩由三哥定,不过呢,谁输了可不许反悔,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哦?”至诚从凳子上跳下来。

    至聪和众人只微笑着看着他们俩人,有些人不满至诚张狂,就在一旁起哄。

    至诚道:“妹夫,你可要想清楚。”

    静渊脸色平静如水,带着淡淡笑容:“谁要是输了,会怎么样?”

    至诚看着他的眼睛,语气甚是桀骜:“要是跟你玩,输了脱衣服,我妹妹在这里,咱们两个人都不好看。要不这样,我听说今天吕叔叔家里杀了一头猪,猪血还留着呢,你若是输了,就当着众人的面,喝一碗猪血,可好?”

    静渊点点头,笑道:“我若是输了,就喝一碗猪血。那三哥若输了呢?”

    至诚笑道:“那自然和你一样。”

    “好!”

    这时大厅里都安静了下来,善存等人也均凝神看着他们这里。

    至诚把骰子拿着,正要掷,静渊手一伸,笑道:“慢着!”

第一卷 洪流 第四十章 暗战(1)

    至诚脸一沉:“怎么?”

    静渊朝吕皓天道:“吕大哥,烦你再拿副骰子。”

    皓天心里感激他为他解围,忙吩咐下人重拿了两对骰子。至诚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咳了一下,朝至聪看了一眼。

    至聪觉得静渊在跟他闹着玩,心中好笑,只装作没有看见。

    七七一颗心砰砰乱跳,又希望哥哥赢,又怕丈夫输了,这时吕府的下人捧了一碗鲜猪血上来,已凝成鲜红的血块,众人见了,心里都悬了起来,至诚见到那碗猪血,口里冒出酸涩的口水,咕咚一声被他吞了下去。

    静渊将两对骰子放进筒里,彬彬有礼地放到至诚手中,脸上笑容如春风般和煦:“请。”

    至诚哼了一声,面色凝重,聚精会神,将骰子筒摇了两三下,飞快往桌上一按,提起来,众人一看,忍不住叫好。

    四个六点,掷了个混江龙。

    至诚暗暗松了口气,笑吟吟看着静渊。

    静渊也收了笑容,从至诚手中接过骰子,衣袖生风,用力摇了两摇,迅速放到桌上,慢慢提起骰子筒。

    四个四,最大的满堂春。

    至诚脸色苍白,嘴边兀自还强带着一丝笑,众人愣了愣,突然间大声叫起好来,只要看孟家三少爷的笑话。

    善存脸色一沉,孟夫人也吓了一跳,朝丈夫看了一眼:“难不成真要让至诚喝猪血?”

    几个老辈子觉得有些尴尬,秉忠起身,想过去圆场。

    善存朝他摇了摇头,笑道:“孩子们要玩,咱们就别破了他们的规矩。”

    秉忠只好坐下。

    七七却忍不住了,朝静渊快步走过去,见三哥脸色铁青,她便轻轻碰了碰静渊的衣袖,示意他赶紧给至诚个台阶。

    静渊却容色温和,脸色的笑容不改,只把七七轻轻往边上一推,然后顺手端起那碗猪血,递到至诚面前:“三哥,请。”

    至诚却不接,把眼睛看着静渊,似乎不可置信。

    至聪也有些慌了,道:“妹夫,咱们玩儿归玩儿,三弟刚才也是开个玩笑,咱们别太当真了。”

    静渊笑道:“三哥刚才可不是开玩笑的意思。”他人虽笑着,眼中的光芒却分外凌厉。

    皓天见静渊赢了至诚,早在心里乐开了花,忍不住起哄:“孟老三,要不这样,你若喝了这碗猪血,我就脱衣服给你看,好不好?”

    至诚脸颊旁青筋直跳,一咬牙,接过了静渊手中的碗,七七啊的一声惊叫了出来,想去拖开他的碗,静渊却将她一拉拉到身旁,就这会子功夫,至诚已经咕咚咕咚将猪血喝了下去。

    围观的公子哥们虽觉得恶心,但也佩服他的硬气,鼓起掌来。

    静渊微笑着看着至诚,道:“三哥真是利落爽快。”

    至诚哼了一声,用手抹去嘴角血迹,突然朝皓天吼道:“你不是说要脱衣服吗?脱!”

    皓天原本以为至诚会耍赖,全没料到他竟然真会喝掉这碗猪血,这一下自己将了自己一军,只臊得满脸通红。

    “脱!”至诚脸容扭曲,眼睛泛出血丝,嘴张开,里面血红,皓天看得心悸,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混账!”却听得善存一声怒斥,不待众人回过神,他已走了过来,伸手就给至诚一个耳光。“一天到晚不思进取,吊儿郎当,丢人现眼!给我滚回去!”

    至诚脸颊上登时起了个五指印,低着头,咬着嘴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的媳妇淑云正在外屋和秀贞她们打牌,听到里头吵嚷,也进来看热闹,没成想见到这一幕,愣在人群里,直窘得手足无措。

    “生下你这个不中用的纨绔儿子,真是家门不幸!”善存兀自生气,秉忠忙劝道:“老爷,三少爷只是闹着玩,您何必生这么大气。”

    至诚不发一言,转身便朝外屋走去,淑云生怕公公连自己一带训斥,迈着小脚快步跟着丈夫离去。

    静渊走到善存面前,低声道:“爹,都怪我不好,我这就去把三哥叫回来。”

    善存温言道:“愿赌服输,这是他自找的。早该有人挫挫他的锐气了,自以为是,这个不中用的家伙!”轻轻拍拍静渊肩膀,转身回到座上,笑着对清泉道:“见笑了。”

    吕清泉忙笑道:“您老也别太生气了,毕竟孩子还年轻嘛。”

    秉忠看着静渊:“姑爷,您也太不给三少爷面子了,家里除了大少爷,几个哥哥里,三少爷可是跟小姐最亲近的。”

    静渊淡淡一笑:“罗伯伯是在怪我吗?”

    至聪见情形不对,七七还在旁边,怕妹子难过,忙对秉忠道:“罗伯伯,三弟最近玩得太疯了,静渊收拾收拾他也好。”

    秉忠便没有再说下去,只朝静渊深深地看了一眼,回去坐到善存身旁,至聪也忙跟了过去。

    静渊见七七在一旁站着不吭声,走过来,碰碰她的手臂:“我们也去那里坐会儿。”

    七七冷着脸把手一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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