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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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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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樱已在诚心保洁干了将近一年半,被派到一个写字楼园区,负责园内卫生。
  她每日只需将写字楼下草坪和绿化带的卫生搞一遍,其他时间巡视保持即可。其实工作顺手了,也是一早一晚上去清洁一遍,其他空余时间都待在负一楼停车场后门的小仓库里,那儿左右无人使用,物业公司便随她住了。
  负一楼只余半层露出地面,得空的时候她坐在底下隔着顶上的半层遥望地面,夕阳西下,金黄的阳光射下来,有时候还很晃眼睛,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初时,她每日从晨光升起,守到太阳下山,日升月沉,草木枯荣,不知生命于她有什么意义;寒来暑往,年复一年,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像是一瞬间整个人都空了一般,偶尔想起那日坟山上大和尚的话来,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一年半前死里逃生过一次,暂时没有再寻死的念头,却也不知活着又为了什么。
  先前在牢里脱离社会十年,那时候既盼着出来又怕着出来。怕出来不知道往哪儿走,不知道能干什么。所以她毫不犹豫选择了上牛村,原以为可以乡野小村安度余生,却不知还是走到了最怕的这一步。
  时间久了,她长日无聊,常买一些画纸过来画画打发时间。停车场没人的时候坐在门口画地面上漏下半截的晨光和夕阳,人多时,她便收拾画夹去小仓库里画回忆。
  她画八岁时候的上牛村,河边垂柳,小屋,屋顶一轮硕大金黄的满月,映出云层半明半暗的褶皱,云层后是幽兰幽兰的苍穹,苍穹下是空寂无声的旷野远山。簧夜里一切都似灰蒙蒙,一切却又无所遁形。
  有一天竟还凭着记忆画了一张裴美心的素描,她觉得自己长得跟裴美心真是像,画好后却不敢多瞧,怕自己多想,其实那也只是别人的妈妈。
  随后把裴美心的画像扯下来放在一旁的报纸上,那叠报纸都是她平日搞卫生陆陆续续收集起来的,许多单位订阅后无人看,都是叠得工工整整崭新未拆封便往垃圾桶里搁。报纸大部分是一年半前的,上头大篇幅报道了“政法王”王仕尧的落马案件,王仕尧原先在省里就因为政绩突出而声名赫赫,如今落马也整得家喻户晓。王仕尧涉嫌多项指控,最出名的是收受巨额贿赂替人脱罪,男女关系混乱,未等案件落实,“政法王”已在狱中自尽而亡。
  随后报纸上更是连篇累牍,列举了王仕尧历年来所犯的庄庄罪证,却唯独没瞧见自己那一项。裴樱当年自糊里糊涂被抓进去之后也不知道李天祥具体在外头怎样操作,后来在牢里待久了,听到的案件多了有些疑惑。裴樱原是被指控故意杀人,判刑的时候却忽然变成了过失杀人,她想了许久才想明白。大概最先开始李天祥也害怕她在看守所再生变故牵连到李心雨,是以前期替她争取了许多减刑的有利措施。这件案子当年的经办人便是王仕尧,为何王仕尧那么多罪证都牵连出来,却唯独自己这一件未得到证实?若是李天祥的原因,他又缘何莫名失踪?如果不是李天祥,那便是别的关系了。
  报纸上报道了许多王仕尧的事迹,说得最多的还是苏同海扳倒王家的传奇经历。
  也许李天祥和裴美心也是受人所制,所以罪证没有曝光,人却再不敢现身。又或许有人用这个罪证来要挟他们,逼他们不能现身。这种想法虽然觉得荒唐,但针对有些人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想起那个人,裴樱心里忽又弥漫起起漫天大雪。过去的日子就像在绝望的冰原上望见了一丝火光,那人冲她微笑招手,绝处逢生的欣喜让她不顾一切冲过去,却只是落入个陷阱。自己躺在阱底,毫无反抗能力,眼睁睁瞧那人挥舞着铲子将自己掩埋,务必至她于死地。铺天盖地的黑暗降临,而她心里却还在想着乍然相逢的希望和他站在雪地尽头朝自己招手的身影,死不瞑目。
  原来一切都做不得准,原来一切是这样的。
  明明已是奄奄一息,为何还会有酸楚和委屈?
  那些事,她暂时不能去想,她放下那些报纸,继续画儿时的上牛村,冰凉的月光,空寂的原野,萧瑟的冷风。
  裴樱在保洁公司一个月工资一千五,吃穿用度不算什么,大部分支出都用来买了画具。从前在画室她算是老师的私家弟子,用惯了老师的笔墨纸砚不觉得,这时采买这些物品,才发现但凡瞧得上眼的都所需不菲,她也只能俭省着买。
  昨天写字楼与保洁公司用工合同到期,公司调她回总部,暂时没有空缺也不知该派她去做什么。
  等裴樱扔完垃圾再进来的时候,梁朝霞心有不甘,招手叫停她。
  “裴小姐,我可能没跟你说清楚。我们那儿的住家保姆,一个月两千五,做得好转正还能再给加三百。而且包吃包住。”
  说着又怕被拒绝,朝黄嫣红使了个眼色,黄嫣红这才开口:“我觉得你可以去试一下,工资差不多翻了一倍,还包吃包住,现在用工合同到期,那边物业不续签,我这暂时也不缺人手,正不知安排你去哪里。”
  裴樱工资太低,无力承担省城高昂房租,先前一直住在写字楼地下停车场的仓库,前日搬回保洁公司宿舍,一群妇女老妈子,融入不进去。听黄嫣红这么说,心里也犹疑不定。
  梁朝霞笑道:“真的,你考虑考虑。那家事不多,你只需要负责早晨六点到晚上七点,过了七点就不用管了。女的怀孕经常住娘家,男的工作忙,每天回得也晚。”
  黄嫣红道:“你想想,实在不行,还可以回来我这里。”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又替裴樱惋惜,一个清洁工位置又有什么好保留的。
  梁朝霞拍板道:“还想什么想啊,就这么定了吧,我明天带你去见主家。”
  梁朝霞介绍的那户人家住在本城东面一个高端小区,复式格局,外头瞧着与邻居一般无二,里头却富丽堂皇,门口煞有介事地摆着两尊硕大的彩瓷花瓶,客厅墙上挂着一面巨大的电视机,斜对面设了个佛龛,摆着尊老旧佛像,看起来极像古物,其余各色布置也都是古色古香,很有那么几分大户人家的气派。
  主家姓温,叫温世安,梁朝霞领着她去见的却不是温世安,不知道那男人是他什么人。打量来去,也不说满不满意,交代了一些温世安和夫人的爱好,又说:“温董平时很少在家吃饭,最近温夫人也不在,家里事情不多,温董晚上应酬多,有时候喝醉了需要照顾一下。大门密码是七七一一,这里有五千块钱,家里冰箱里缺什么,你看着买,没钱再管我要,记好帐就行。”说完又叮嘱她每日晨起务必替佛龛上香。
  裴樱上班的头一天就有些压抑,总觉得待这家人屋子里说不出的怪异,保姆房虽装修得极为富丽,反不如她先前住的地下室自在。
  头一天温世安就喝醉了,被人前呼后拥送回来,躺在沙发上喘着粗气,一身酒气。
  温世安中等个子,国字脸,约莫三十四五,体态略有些发福。送他回来的人嘱咐裴樱照顾他,她便帮他脱了鞋,取铺盖替他盖上,人还没靠近,温世安忽然闻见一股清新淡雅女人香,猛地捉住她胳膊肘,裴樱吓得心猛地一跳,微微挣脱,那人醉得厉害也没再追究。
  裴樱着急忙慌回了房。
  随后两天,温世安又早出晚归,与裴樱再没打照面。
  第三天,裴樱早起打扫完家中卫生,正在佛前敬香。温家各处一尘不染,偏那佛像上头红绸缎落满了灰,她放下线香,拿了抹布细细擦拭着灰尘。忽而瞧见佛龛罩顶似粘着个黑色的物事,细小一块,方方正正,被红色缎布遮着,寻常瞧不出来,偏还抠不下。她使了点巧劲,终于将那东西掰下来。拿在手里瞧了瞧,不到拇指大小,上头像有根天线,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心道这家人行事诡异,不敢多想,可再装却装不上。正焦急,身后楼梯传来“噔噔噔”的下楼声。
  不待裴樱回避,那人已下了楼,站在扶手上旁望着她,裴樱慌忙将那东西塞进了口袋。
  那人穿着灰色格子男式家居服,直勾勾地瞧着她,一直到在沙发上落座,目光未离开她一刻,这才道:“你是新来的保姆?”
  裴樱拘谨地答:“是的。”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是你替我盖被子?”
  “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裴樱,您叫我小裴就好了。”自从出来做事,大家一般都是这么叫她。
  那男人点点头,吩咐道:“上午我就不出去了,你给我做碗小米粥吧。”
  裴樱赶忙取出材料熬了一碗粥,那男人尝了尝,倒未再说什么。竟果真一上午都没出门,裴樱打扫好家务,也不想在客厅多待,避回保姆房。
  不多时,那男人来敲门:“我这有张新碟,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裴樱打开门,窘迫道:“您自己看吧,我不是很喜欢看电影。”
  那男人面上讪讪的,只好退回去,未久,又扬声道:“小裴,帮我泡壶茶。”
  裴樱开门来,只见客厅墙上大屏幕里一个男人正赤身裸体拿着红酒瓶专注望着跪在身下正为自己“特殊服务”的保姆,那女人一身黑衣腰间系条白色荷叶边围裙。温世安也不去书房的家庭影院看,竟在客厅放着这么大刺刺不堪入目的画面。
  裴樱面红耳赤,端着开水过来,温世安示意她在茶几上泡。几上琳琳朗朗摆满了茶具,先前与梁朝霞联络那人就教过她泡茶,裴樱放下开水壶,却见几上正摆着一个碟片封套,封面上跪着个女人,上面写着两个字《下女》。
  温世安顺着她的视线道:“这种片子都不好意思,那A片怎么办?”
  裴樱心跳如雷,又慌又怕,将那封套收起来。
  温世安又道:“怎么,真的没看过A片?”
  裴樱低头烫杯,鼻尖微微冒汗,恨不得落荒而逃。温世安瞧着她白皙的皮肤,涮杯的手腕纤细滑腻,身子莫名一股燥热,忽又道:“前些日子看新闻,说你们家政公司的保姆分两种,除了正常的还有提供特殊服务的,你们那边也这样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阴章沟翻船

  裴樱不作声。
  那人又道:“听说你三十了?看不出来啊;没生养过的女人身子就是不一样,结婚了吗?”
  “别紧张。”
  裴樱泡好茶;不敢在厅内多待;幸好温世安也未再刁难,电影未完;不到午饭又出门去。
  裴樱去楼下找公用电话给梁朝霞打电话,不打算再干下去;梁朝霞难得找一个主家没意见;保姆却不愿干下去的,哄骗道:“再干几天吧;我就是马上去找人;也要时间,你先再帮我两天忙,我找到人了马上来替你。”
  裴樱只得回来,打定主意最多再待一天。
  晚上回家的时候温世安又是一身酒气,懒得输密码,朝大门狂捶一气。裴樱连忙披了衣服来开门,那男人一边踹鞋子一边松领带,见她蹲在脚边收鞋,居高临下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后背和小小的腰身,喉头一热,便道:“待会给我做碗醒酒汤送上来。”
  醒酒汤先前与梁朝霞联系那人就教过她,还给过她方子,特意叮嘱她,温世安喝醉了一定要做给他喝。裴樱拿方子去储藏室挑选药材,温家各种珍奇药材,包装高档,收了一屋子,看样子不是自己买的,却也不知到底什么来头。裴樱蹲在柜前撕一包虫草,包装太过严实,撕不开,又不想去寻剪刀,用牙咬开个口,猛力一撕,用劲过度,一包虫草飞溅出去,有些落在地上,有些掉在身上,还有些滚到储物柜底下。
  裴樱稍作收拾,去够滚进柜底的虫草,却又摸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凸起物。她手指稍事活动,那东西又被扣下来,拿出来竟还如先前佛龛上物事一般样,她自知这东西抠下来救装不回去,赶紧收拾起来,打算哪天等温世安不在家再装回去。
  裴樱用清水盛了药材,怕温世安要得急,开大火煮了。不多时端着汤药上楼,这还是她头一次主人在家的时候进来这间屋子,那男人仰天躺在大床上闭目养神,裴樱敲敲门,他嗯了声让她进来。
  裴樱轻手轻脚推开门,那男人侧着身子支着脑袋瞧她,像是清醒不少:“放这儿吧。”
  裴樱按照他示意将托盘搁在床头柜上,那男人忽然道:“怎么这么香,你用什么香水?”
  裴樱心猛地一跳,头低下去:“我不用香水,没有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不着急,等我喝完端出去。”
  裴樱只好垂首站开些。
  那男人端起汤碗舀了舀,瞧她低眉顺眼的样子道:“你怕我。”
  裴樱也不知如何回答,沉默少顷,那男人似忽然失了所有胃口,将碗搁回去,意兴阑珊道:“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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