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颜- 第6部分

然而，倒下的却是佟雪枫！

无言大吃一惊，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最吃惊的显然是苏清。面对着倒地喘息的佟雪枫，苏清呆立良久，才缓缓吐出一个字：“你……”

沈退不知何时已来到佟雪枫身边，佟雪枫勉强半坐起，靠在沈退怀中，单手捂着伤口——自右肩至左胸一道血痕，衣衫尽染。

“师父……”沈退泪流满面，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佟雪枫望着苏清，断续地道：“你……可知我那一……一招是什么？”

苏清道：“在下虽从未见过，却也能猜到。”他顿了一下，说道：“那便是‘天绝七式’中的第四式——恨天式。”

第八章　同门相戮义何轻

佟雪枫痛苦的脸上竟挤出了一丝笑容，道：“此招如何？”

苏清动容道：“但凡天下武功，绝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再高明的招式，亦会有空门。然而佟大侠此招，委实毫无破绽！”

此言一出，观者却又议论起来。有直快之人已喊了出来：“既如此，佟大侠怎么落败？”

苏清却道出了其中原委：“佟大侠，你的内力……”

佟雪枫苦笑几声，道：“天意也！老夫练功不慎走火入魔，如今已内力尽废。”

苏清大惊，急道：“那你……”

他没有说下去，佟雪枫却知他要说些什么。佟雪枫道：“你那一刀已震碎老夫五脏六腑。”

苏清突然单膝跪了下去，垂首道：“苏清不知，误伤佟大侠，罪该万死！倘若佟大侠尚存一成内力，如今苏清已命丧黄泉了！”

佟雪枫笑道：“少侠请起，不必自责。老夫今日原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决心而战！我死不足惜，只愿能一睹‘恨天式’的威力，如今倒也了无牵挂了。”他方才本已奄奄一息，如今却又忽然精神起来，说话也不再断断续续，又向沈退道：“退儿，你大师兄无能，这神刀门为师就交给你了……”

苏清知他是回光返照，心内一酸，道：“今日败者，乃是苏清。苏清欠您一条命！”说罢挥刀便欲自刎。

沈退眼快，伸手一拨佟雪枫落在地上的雪纹刀，雪纹刀直飞出去，磕在苏清刀柄上，苏清手一松，两刀同落。

苏清道：“沈兄，难道不想为令师报仇么？”

沈退道：“此事全然不怪苏兄，家师也定然不会希望苏兄如此的。”

佟雪枫含笑点头道：“不错，苏少侠武艺人品，都不辱一个‘侠’字，当好自珍重。”又看了看沈退，虽未说话，目光中却显然对徒儿方才的举动十分赞赏。他望着天空，双目突然放出光来，大声道：“‘恨天式’果然精妙绝伦，也无枉我三年苦心！朝闻道，夕死可矣！”言罢长笑而逝。

神刀门内哭声一片。无言与南月亦不由得叹息起来。在他们前方那汉子缓缓回过头来，正要离去，突然看到身后还有两个人，顿时警觉起来。六目相对，谁也没有言语。

无言一抱拳，示意并无恶意。那汉子也一抱拳，纵身跳下屋檐，三步两步，不见了影子。无言并未阻拦，因为他分明看到那汉子眼里饱含着泪水！

城外，茶馆。

自江宁方向过来三匹马。“南来的，北往的，下来喝杯茶呀——”老板娘的声音依旧充满磁性。

苏清道：“二位，喝杯茶再赶路吧。”

无言与南月正要阻拦，苏清已将马勒住。二人只好随之下马来。无言苦笑道：“希望这次能有茶喝。”

老板娘见了苏清，先是一愣，立即又焕发出笑容来道：“客官你要来点什么啊？”

三人坐定，苏清忽板起脸道：“老板娘骂得可爽？”

无言二人面面相觑不知他在说些什么。老板娘显然已明白了，唯唯诺诺道：“客……客官，您……”

苏清故作怒容道：“你以为我走远了，我却听得真切；好一个‘掉下马来摔死’，我却还好好的活着，不知老板娘是否十分失望？”

老板娘脸色一白，道：“大侠说哪里话，奴家怎敢咒骂您……”

苏清笑道：“好了，与你说笑了，我只有这点气量不成？”

老板娘喜道：“大侠说的是，像您这样的大英雄怎会与我这小女子一般见识！我这就去给各位泡茶，泡最好的茶！”

茶果然上的很快。

南月道：“苏大哥为何这么急着出城？”

苏清不语，无言接道：“自是大哥怕神刀门弟子找麻烦了。”

南月道：“我见那沈退不像这样的人。”

无言道：“沈退的确不是这样的人，但神刀门有百余弟子，难免有人因佟大侠的死而迁怒于大哥，其实大哥也不是怕他们，只是……”

南月道：“我明白的，谢大哥。佟大侠临终前说什么‘你大师兄无能’是什么意思啊？神刀门的大弟子不就是沈退么？”

“这……我也不太清楚。”无言道，“大哥想必知道吧？”

苏清道：“不错，佟大侠的大弟子名叫薛刚，武艺平平又不太懂得为人处世之道，佟大侠也不太喜欢他，是以江湖上多不知晓，而以为沈退是神刀门的大弟子。说起来那沈退不但资质过人，武艺出众，而且仪表堂堂，又为人忠厚善良，江湖上送他个‘玉面刀君’的绰号，着实不为过。”

无言道：“恩，就连佟大侠也时常称赞他有孟尝之风。”

南月道：“看来这‘玉面刀君’倒是个人物，有机会当见识见识。”

无言笑道：“莫不是月儿看上了人家？”

南月脸一红，急道：“谢大哥说什么呢！我岂会看上他？”

苏清笑道：“看来江姑娘心里已有人了……”这话却是看着谢无言说的。

无言忙解释道：“大哥莫要误会，我待月儿就像亲妹妹一般。”

南月亦道：“苏大哥！你也来取笑人家！”可她却偷偷瞧了无言一眼，眼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又有马蹄声自江宁方向传来。

“站住——你跑不了了！”一个粗布短打的中年汉子正拼命地跑着，五匹健马在他身后追赶，眼看距离越来越近。

至近前时，无言已看清，那被追赶的汉子正是在神刀门屋顶所见之人。而此刻那人已被五匹马包围。

“看你还往哪里逃！赶快把东西交出来，掌门师兄或许能念在同门之谊饶你不死。”从马上人的衣着来看，赫然是神刀门弟子，而说话的是个高鼻子的家伙。

中年汉子冷笑道：“沈退？他也配当掌门？师父真是瞎了眼，竟会将掌门之位传给他！”

马上一人，尖尖的下巴，当即大怒道：“放肆！你竟敢辱骂师父，看刀！”言罢自马上高高跃起，一刀砍下。起跳，拔刀，下落，挥刀，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中年汉子手无兵刃，只得向右一躲。另外四人也自马上下来，围攻起来。那汉子显然武功并不甚高，又赤手空拳，几招下来步法已乱。

无言三人不明所以，自不好贸然插手，只好凝神观望。

那中年汉子片刻已身中六刀，却依旧拼死抵抗。他一掌打空后，忽见白光一闪，一柄钢刀已至眼前。他竟一闭眼，不再躲闪。

就在钢刀即将砍在他头上时，却听“当”的一声，不知何物打在刀面上，那刀瞬时改变了方向，刚好擦着中年人的衣袖滑下。众人一看，地上竟是一个摔碎的茶杯！

尖下巴嚷道：“什么炫？竟敢管神刀门的闲事！”

话音未落，一条白色的人影飞来，眨眼之间在五人头上绕了一圈，然后落于中年人身旁。五人的刀却再也拿不住，同时向上飞出，又齐齐落在他们面前。

“阁下到底是什么炫？”高鼻子失色道。

“在下谢无言，听诸位所言，当与这位仁兄师出同门，想必多有误会，又何必下此杀手呢？”原来无言见那汉子有性命之危，情急之下，便以手中茶杯当暗器掷出，方才救了他。

高鼻子抱拳道：“少侠能一招卸掉我兄弟五人的刀，此等功力我等万不能及。然而此乃敝派家事，还望少侠不要插手。”

无言本不知内情，孰是孰非亦不能定夺，只是见人有难出于本能保护弱者而已。此番人家所言，在情在理，他却也无话可说。但又一想，凡是总有个因果，问明原委，在做打算不迟。不想他刚要说话，身边那中年汉子突然面色发青，栽倒在地，嘴里缓缓吐出四个字：“刀上……有毒！”便不醒人世。

无言大惊，伸手探其鼻息，那人竟已断气！

无言起身怒道：“神刀门好歹也算名门正派，你等居然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残害同门？”

五人互相看看，知那人已死，他们似乎反而松了一口气。高鼻子道：“少侠有所不知，此人乃是我们的大师兄。”

无言道：“他就是薛刚？”

高鼻子一愣，也难怪他惊讶，江湖上确实少有人知道薛刚这个名字。他却也很快恢复了平静，说道：“不错，他就是薛师兄。师父一向喜欢沈师兄，不喜欢他。他就因此怀恨在心，竟然……竟然在师父刚刚故去，便……便偷了敝派镇派之宝《天绝七式》！被掌门师兄……哦，就是沈师兄发现，这才命我等立即追赶。至于刀上涂毒，实在是我等自知武功有限，恐有不测，令秘籍丢失，才出此下策。有辱神刀门威名，我等回去自会请掌门责罚！”

第九章　江宁古道刀锋紧

无言听他一番话，心想：若果真如此，自己倒是错怪了人家，只是这薛刚看起来老实巴交，竟会做出这等欺师灭祖的事来！当真是因妒生恨？无论如何，现在人已死了，就算另有隐情也是死无对证，那高鼻子说的又不像是假话，自己也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平白与神刀门结下梁子。于是说道：“如此说来，此人却是可恶，请恕无言方才莽撞！只是毕竟同门一场，人死仇消，还望诸位能将其尸首带回好生安葬。”

尖下巴道：“这是自然，何况秘籍还在他身……”

高鼻子突然打断道：“都是自家师兄弟，我等自然不忍薛师兄曝尸荒野。既然话已分明，我等就告辞了。”

无言一抱拳，看着他们走远，方才回到茶馆，道：“大哥怎么看这件事？”

苏清道：“我非神仙，自然不知真相。但无论事实如何，都是神刀门之不幸啊！”

无言点头道：“大哥真是一语中的。神刀门生此事端，着实令人感伤。不过小弟以为大哥与神刀门之间的恩怨还是尽早解决为好，如此回避也不是办法。”无言知道方才薛刚之事，苏清未曾出手便是碍于此点，否则以苏清的性格又岂会袖手旁观？

苏清笑道：“不错，贤弟所言极是，再过几日我自当亲赴神刀门一趟。你们今后又有何打算？”

无言看了看南月，南月道：“不用看我，你决定就是，我跟你走。”

无言一笑，道：“我想去一趟洛阳。”

南月道：“去洛阳做什么？”

无言道：“去拜会一下柳明元柳老前辈。柳老前辈与我师父乃是挚友，我上次见到前辈还是和师父一起，如今想来，已有七年了。”说起师父，无言不禁又想起了和师父一起的幸福时光，而今已一去不复返了。

话说那柳明元，乃是上一届的武林盟主，并且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可谓德高望重。直到去年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众人才又推举峨眉派掌门公孙七悔做盟主。柳明元已年过不惑，中年方得一子一女，如今居于洛阳，每日去白马寺下棋参禅，倒也逍遥自在。

苏清道：“我在这附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不与你们同行了。”

无言急道：“大哥，你我方才见面，怎的这么快就要分别？”

苏清笑道：“来日方长，大丈夫何惧一时之离别？就此告辞，贤弟，江姑娘，后会有期！”言罢也不等二人相送，乘奔而去。

望着苏清的背影，无言道：“来也潇洒，去也潇洒，这就是‘烟雨断肠刀’的作风！”

“我们也走吧。”南月轻扯一下他的衣袖。

无言点了点头，付了茶钱，上马而西。不想刚走出二里多，便听到身后马蹄声声，疾驰而来，并有人大喊：“谢少侠留步！”

二人勒住马匹，不多时身后已有二十几匹快马赶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竟都是神刀门的人！无言打量一眼，有几个他还见过，正是围攻薛刚的那五人。

无言抱剑道：“在下与诸位素无瓜葛，不知诸位此来有何贵干？”

“素无瓜葛？”当中一个圆脸赤眉的汉子冷笑道，“果真如此吗，高师弟？”他口中的高师弟便是前番追赶薛刚的那个高鼻子，无言只道他鼻子高，原来真的姓高。

高鼻子道：“《天绝七式》乃我派至宝，还望谢少侠高抬贵手，归还此书，也免得伤了和气！”

无言疑惑道：“《天绝七式》？不是为薛刚所盗吗，如何会在谢某身上？”

高鼻子道：“哼，阁下莫要装糊涂！我们已经搜遍了薛刚的尸体，根本就没有找到那本秘籍。而在此期间，与他接触过的就只有一个人！”

无言冷笑道：“那个人便是在下，是么？”无言这才知道他们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