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 by桃花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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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只道是寻常 by桃花农-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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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细看内容,其间多数尽是怎样除去皇贵妃云云,还有如何帮助父兄掌握实权,内外配合等语,纸上只有抬头未见落款,很像是一封尚未完成的写给家人的密信。 
“是本君疏忽了!” 
这些日子只想着明绪的事情,我竟然失了该有的警觉,别的不说,这御纸自然是从永寿宫中偷出去的,可见我这里一定出了内贼。 
“这人做得倒也算巧妙,东西是混在景仁宫取回的送洗物品里的,纸上又没有指名道姓,倒让人就算不全信也要怀疑上三分。”皇贵妃淡淡地陈述道。 
只可惜此人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一点,本该互不顺眼剑拔弩张的皇后和皇妃两人,却是这种虽不为盟友但彼此肯定信任的关系,好好的一条离间计只落得自曝心机的结果,也只能说她运气不好了。 
“多谢皇妃提醒,这件事本君会慎重处理的,如果再有什么线索也请务必告知。” 
她点点头,“那是自然的,只不过近日来宫里一直安稳,本宫一时间也想不出会是什么人在这时候动心思针对你我。对了,本宫今早刚得了东北战事的消息,不知道皇后已经晓得没?” 
看来我实在只顾私事太久了,竟然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还请皇妃明言。” 
“听说最新的军报传回来,沙俄军已经占领了雅克萨,连日沿黑龙江而下,血洗了达斡尔族好几个村子,我方拦阻不住。” 
我和她的脸色都不很好看,没想到这次的战事会如此艰难,想必皇上会为这个坏消息头痛上一阵子了,这次与沙俄的军变,大概可算是自他登基以来所面临的最严重的挑战。  
 
 
四十九  

皇上有着他的军国大事需要操劳,而我需要做的事则是查出意图使我和皇贵妃不和的幕后人士,这也使得我的心思得以从无解的困扰中暂且转移出来。  
对于身边的人,我一向是用人不疑,所以对于跟我最紧的几名公公和大宫女我十分信任,真正有嫌疑做内贼的是那些有机会进入我书房又可能随风倒的人们。  
经过一番盘查,最终事情着落在了一名在永寿宫当值的使役宫女身上,大约这背后之人想不到那张纸笺居然会落回到我的手上,因此并没有将一切布置得天衣无缝,而那名宫女的胆子也并不是真的很大,稍经诱吓,终究还是招出了指使她的便是傅贵人。  
傅贵人,傅尔雅,那个当初我很不喜欢的秀女,也是一早便被封为贵人的得宠秀女。  
现在想来,我当时的直觉大概真的很准确。  
不过我和皇贵妃之所以都没有怀疑到她的头上,便是因为她现在的地位还根本不足以撼动什么,可她却如此心急地选择了我们作为对象,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是她过于自不量力?还是其中有着什么隐情?  
我一时不能想透,因此暂且按捺了下来,没有立刻动她。  
不出一个月,东北战线再次传来紧急军报,沙俄另一只军队由贝加尔湖侵入我国,并向东窜往黑龙江方向,意图与一线军队会合夹击我方守军,由于双方总人数差距过大,锍金驻军急需支援。  
当日,皇上便下了一道急诏,宣盛京将军傅赫德回京听命。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的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大胆的想法,如果说,傅尔雅前不久的行径,和现今傅赫德即将身肩重托这件事是有联系的呢?  
为此,我特地探了皇上的口风,对于傅尔雅可能的前途。  
“也许会封成妃也不一定呢?”他随意地说,听起来像只是个玩笑,没有人会对它认真,但我却一震,因为知道他绝不是在开玩笑。  
即将出征的武臣,维护他们的忠心是最为必要的手段,而对于像傅赫德这样年逾六十的老臣子,给予其子孙足以保障的将来无疑是个很好的办法。  
假如傅家对沙俄与我国边境形势判断准确,预料到会被皇上委以重任呢?  
假如傅尔雅早就以某种途径,很可能是她父祖辈对她的提点,知道了自己手上握有如此有力的筹码,一朝荣宠只是机遇问题,那么以她尚耐不住的性子,会作出陷害我和皇贵妃的事便可以理解了,因为在她眼中,我们已是她明日的劲敌。  
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平步青云,想要拦阻她的想法在心中跃跃欲试,我还是第一次对一个未成气候的人有如此强的敌意。  
对她的个人恶感原本就很强烈,是的,但这并非全部,只要想到她优越的家族背景,我就会感觉受到威胁。皇贵妃的家世无疑也是显赫的,但她睿智成熟,权宜之间把握得恰到好处,而傅尔雅则不同,她大胆自信,绝不会肯居于人下,况且她的家族很可能也正支持着她的做法,那便更加危险了。  
内心里始终无法填满的不安因素又在啃噬着我,而皇上那句轻描淡写的“封妃”愈发助长了它,我明白,在他的眼中一切都是可利用的,后宫的这些名号地位当然也不例外,但我不能任由一切向着不安定的方向发展。本可以给傅尔雅一些小教训令她学乖的,可我并不打算让她这样好过。  
昔日喜妃试图用在我身上的伎俩被我重新运用了起来,派人调查傅尔雅自十岁起的事情,不放过任何细小的线索,而未过几日,得到的便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那日齐颜向我回报,说找到了一个早前和傅尔雅关系十分亲密的青梅竹马,而令人意外的是,这名年轻男子如今正巧是皇宫内的侍卫。  
这简直可以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几乎可以想象出之后的整个发展,以及结果。  
可就在我放纵想象的时候,一直站在我身侧的小梁子却突然跪了下来,大声道:“主子,奴才求您就放手吧!”  
齐颜立刻在一旁斥喝:“不可对主子无礼。”  
我非常吃惊,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他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着头,边道:“这话本来不该奴才说的,可是奴才实在看着难过,一直记着您刚进宫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就一心认定了您是我的主子,跟着您一路走过来,看着您吃了不少的苦,也盼着您能逢凶化吉一切顺顺当当,可奴才今日说句不怕死的话,主子您跟以前实在变得太多了,奴才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说着说着,他竟已哭了起来。  
 
听着他的话,我的心里刹时又酸又痛,他是个纯真孩子,对我是一门心思的忠心,可是因为陪伴着我,却让他看到了太多阴谋和伤害,而他还只顾为我想着。  
“小梁子,你先起来吧。”见他不肯动作,我递眼色给齐颜命他将小梁子硬拉了起来,“其实,你如今看到的我,未必就不是真正的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人都有私心,只不过要看环境给他的压迫有多大,有些人可以把自己丑陋的一面掩藏起来,但当环境不允许时,我们就会表现出真实的自己。以前的那个我,可以自在地过日子而不必面对许多现实,又可以对每个人表现出善意,而现在的我则不能。也许我说的你不够懂,这就好像在太平盛世时,大多数人不介意布施给穷人一些吃的,但到了发生饥荒时,谁只顾得上自己,谁又是真正的善良,才能看得一清二楚。我并不是个善人,你的关心我明白,可是有些事情我还是得继续做下去。”  
对不起。  
他充盈着泪的双眼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我深深地记下了这双眼,因为那里面保留着一个还不需认清自己时的我,可以拥有虚幻风骨的我。  
我仍旧按着原本的打算做了,很轻易地利用药物制造出醉酒场面,然后轻易将主角们安排在了傅尔雅自己的殿里应有的位置上,最后,奸情被偶然撞破,傅尔雅身为宫人私通男子罪名确凿,一切落幕,完美异常。  
地点是她的宫所,人是她的熟识,在她的家乡有无数人可以证明他们曾经来往密切,撞破揭发的人是她的宫女,所有的所有都与我不会扯上任何关联。  
但是,我并不指望这些能够瞒过皇上的眼,所以在事情发生传到我的耳里后,我立刻赶到傅尔雅的住所,命人将两人分别暂押在后宫的内监房,傅尔雅又哭又叫着跪在地上求我饶过她,她甚至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无辜,而我很平淡地告诉她,一切将听候皇上处置。  
傍晚时分我来到养心殿,张善提醒我皇上此时心情极为不好,我点头表示知道,而这正是我来此的原因。  
进到房里后,他本是背对着门口,听到动静立即转过身,发现来人是我,丝毫不感到意外的样子。  
我第一次见到了他不加掩饰的凌厉,那种眼神几乎不带温度,令人不愿也不敢去正视。  
他研判了许久,然后非常肯定地说:“是你做的。”  
“是。”本就不打算否认的,我屈膝跪下。  
“给朕个理由。”  
“容不下她,仅此。”  
他笑了,却是纯粹的冷笑,“容不下?那么以后凡是你容不下的人,都要铲除出去了?”  
“或者,让他们把我铲除出去。”  
“你……”他气得抓紧了桌角,“后宫永远也不可能清得干净,如果要明争暗斗,朕本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是傅尔雅如今还大有用处,朝廷正在用人之际,傅赫德已经到了京城,你却在这时候将他孙女儿弄得身败名裂,可有想过朕的立场和难处?”  
“臣当然有想过,只是如果眼看着她坐大,于臣更无半点好处。”  
怒意在他的周身扩散,但一丝痛楚却转瞬闪过他的眉眼之间,他倾下身,抚上我的脸额。  
“你总是这样,反反复复,让人摸不清你的心意,一时温柔得让朕以为你有了情,一时却又冷漠得让朕觉得你只在乎自己,朕有时真想着毁了你也罢,可是为什么偏偏又舍不得,然后给自己制造烦恼。”  
“皇上!”我抬头看向他,“如果有一天,有什么利益是大到需要您牺牲我时,您会不会同意?如果有了比我,比其他人对您更有用处的人,那时候……会不会换我被逐离?”  
只要他回答一句“不会”,我愿意诚心地说今日的这一切都是我错了。  
我真的愿意。  
我甚至愿意承诺给他更多。  
可是那只手却一点点离开了我,他缓缓直起身来,眼神复杂地盯着我,一个字也说不出。  
不需要回答了,不需要。  
其实这才是意料之中他会有的答案。  
其实哪有情深至此,只是,不该将他逼至如此地步啊。  
我微笑对他。  
“出去!”他随手抓起桌上茶碗,向角落扔了过去,清脆的碎裂声伴着瓷片茶水四散开来。  
我听命起身,径直向门外走去,临到门边回过身来,悠悠对他说道:“如果这时候我说,我爱您,您会不会相信?”  
在看到他表情动作滞止的那一刻,我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无法克制地低笑着。  
那是你一直以来最想听到的话语吧,而今却成了扰乱你心绪的原凶。  
也并不是不甘心呢,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  
脑中不断想起幼时学过的这句古诗。  
 
 
五十  

走到外面,才发现天上已经飘起了薄雪,许是已近初春的关系,雪下得并不实,其间还夹杂着雨水。  
我不禁暗叹,这老天爷,也未免太过配合了些。  
我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来到廊下,拣了块尚未湿尽的地方径自跪了下来。  
跟在一旁的小梁子吃了一惊,赶紧要将我扶起来,却被我挥手拒绝了。  
“如果要在这儿陪着,你就站到长廊里边去,若是不忍心看就快些回宫去。”  
小梁子听了,急得在我身边打转,但也不敢再违了我的话,最后只好走到廊里眼巴巴地看着。  
而我则在心里开始一首首默背诗词。  
不一时便有路过的宫女们看到了此等情况,当即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转眼间个个跑得不见踪影。  
又过了一会儿,就看见张善急急忙忙从暖阁方向跑了过来,一直跑到我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主子您这是做什么呢,快让奴才扶您起来吧。”  
我摇了摇头,“给皇上请罪呢。”  
他立刻“扑嗵”一声也跪了下来,哀求道:“求您饶了奴才吧,这天寒地冻的,要是您出了什么事儿,不是让皇上更难舒坦了吗?”  
“今天的事情不了,他心里也难高兴的,左右总得解决,本君跪得够了自然会起来。”  
无论他怎样劝说,我只待在原地不动,眼见自己的话不起作用,张善苦叹一声,站起身来又走了进去。  
我知道,他是要去通报里面的那个人。  
半晌,张善又走了出来,对着我,满脸的无可奈何。  
“皇上说,您要跪的话就由您跪着,什么时候离开随您的意思。”  
我不禁又笑了起来。  
“唉,您这又是何苦呢,要是哪里惹皇上不高兴了,低个头赔个不是也就算了,何必在这里跟自己身子过不去,这要是冻得落下病根可怎么是好。”  
“放心吧,本君自有分寸,你年纪也大了,别在这儿陪着本君受凉,还是进去小心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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