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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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竹诺-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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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雅间。
  举手拉开面前的珠帘,侧身入内,果见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子高坐席上。他身穿赤色长袍,袖口镶嵌棕色毛边,头戴银冠,双眉入鬓,两眼清明,高鼻厚唇,面上并无威严,只有嘴角隐藏着一丝笑。“隐竹见过太子殿下。”我不敢太靠前,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谨慎的行了大礼。
  “不必惧怕,你唤七弟作公子,便也可对我用此称呼,就叫我四公子吧。我虽是太子,却也对高处不胜寒深有体会,众人畏权而疏远,你并非朝廷命官,也非我宫中侍人,常日见我,尚可靠近些,我不会怪你逾礼的。”太子的声音深厚饱满,与宇文优相比,阳刚了太多。
  “四哥,我就知你会欣赏她,才刚见,就免去她应尽之礼,看来此女不可小觑。”宇文优在我背后调笑。我立起身,悄然入座,不动声色,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七弟,此话万不可说,若被朝臣听去,免不得要告到皇父那里,说我纵情声色,不务正业。”太子叱责了宇文优一句。我暗自叫好,总算有人治你了。宇文优倒是无所谓,朝我看看,对太子建议道“四哥,听说隐竹姑娘才艺过人,不如你出个题目考考她,顺便试试她有几分重。”
  太子点头称是,对我轻语“姑娘的歌声舞技我已有所领教,不知你可会诗文武艺?”我扬眉道“公子高估我了,隐竹只是一名小小的歌妓,哪懂什么舞刀弄棒,诗文倒是略通一些。”太子了然,眼中带着试探“那姑娘就以眼下境遇作一首诗如何?”
  “诗倒是没有,不如我念一首词吧。‘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几声叹息,太子之言正中下怀“人之品格,可由出笔之气而辨,词间未有淫靡之气,可见姑娘品性之高洁。姑娘是否在暗示脱离妓籍,从良归乡之意?”
  我眼中一暗,沉声回答“倒有此意,可惜眼下寄住在此,尚有要事未了,只怕不能随心。”
  “今儿可是喜庆日子,何必作出如此哀伤的诗词来?隐竹姑娘,我看你不如念首欢快点的,表明其他的心志如何?”宇文优刻意赶跑沉淀在房内的忧郁之气。我明白他的苦心,微笑回应“那就自罚一首吧,方才让二位公子为我伤神了,隐竹有罪。”话毕,念出另一首词。
  “生木青莲界,自翻来几重愁案,替谁交代?愿掬银河三千丈,一洗女儿故态。收拾起断脂零黛,莫学兰台愁秋语,但大言打破乾坤隘;拔长剑,倚天外。人间不少莺花海,尽饶他旗亭画壁,双鬟低拜。酒散歌阑仍撒手,万事总归无奈!问昔日劫灰安在?识得天之真道理,使神仙也被虚空碍;尘世事,复何怪!”
  “哈哈哈,我道为何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原来你早有心作个男儿,怪不得如此讨厌我的亲近。”宇文优捧腹大笑,不拘于礼。太子的嘴角也在抽搐,只是不似宇文优笑的那么夸张。“姑娘真是位扫眉才子啊,看来七弟多有亵渎,还望见谅。”太子对我行礼致歉。
  我立马跪下,对着太子一拜“殿下如此不是折杀奴家吗?奴家不过是肚子里有点墨水,比寻常女子多些思量罢了。身为娼妓,本不该拒绝七殿下,但奴家实无堕落之心,才会拼死抗拒。若说谅解,也该是奴家求两位殿下才是。”
  太子移上前扶我起来“姑娘可是忘了我方才所说之事?无须行此大礼,我既是微服出宫,一切礼数理应全免,论身世,不过民间一位富家子弟,姑娘小拜尚好。”
  “我说过,四哥不会难为你的,他是欣赏你的与众不同,才请你入内小叙。即便你骂我贪恋美色,四哥对你总不是好色吧?”宇文优不慌不忙地指责我的误解。“七弟,你又开始口不择言了,再说色字,我便将你以礼论处。”太子加重了语气。宇文优不在乎的一哧,没再言语了。
  “姑娘,我有一事不解,想要请教。”太子转向我,语气稍缓。“公子请讲”我坐回座位。“这楼中怎会有四位花魁?按理,魁首当有一人才是。”太子面露疑惑。我捂着嘴笑了笑,打趣道“公子可有研读天文占卜之书?典籍记载,北斗星的前四颗被称为魁星或斗魁,即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颗星。魁星都有四颗,为何这楼中花魁不可有四女呢?”
  “不想姑娘还通懂天文,方才小觑了。我听闻这楼中四魁为寻梅,倾兰,隐竹,淡菊。姑娘是排在第三位的隐竹,入这青楼也有些时日,可否告知你们四人有别于她人之处?”太子看来是不止一事相问了。
  我回归正色,沉思半晌,巧言解忧“公子想必知道花中四君子的特点,我们姐妹四人与四君子大同小异:梅,剪雪裁冰,一身傲骨;兰,空谷幽香,孤芳自赏;竹,筛风弄月,潇洒一生;菊,凌霜自行,不趋炎势。公子所求的答案可是这些?”
  “正是正是,姑娘好比一本读不完的奇书,阅百遍而不生厌,欲罢之却未甘心。怪不得能名动京城,惹得官宦子弟争风吃醋。如今见到本人,我才悟出这原由。先预祝姑娘他日能如愿退出娼门,择得一位匹配的好夫婿。”太子深沉的看了我一眼,如果不是他已言明要放了我,我真会以为那个眼神是在暗示,他非纳我为侍妾不可。
  “四哥,夜色已深,我们先行回宫吧,要是被皇父知道,你在这里过夜,免不了一顿责骂。”宇文优终于按耐不住,出声劝行。太子看了他一眼,颔首道“七弟说的极是,本宫尚有正事在身,此地不宜久留。隐竹姑娘,若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的。”顺便对宇文优使了个眼色。
  我对太子行了礼,看着他离开房间,转身却不小心投进宇文优的怀抱,“今日我总算抱得美人了,还是你心甘情愿的。”宇文优涎皮地调戏我。我奋力挣开他,站的远远的。他不笑了,靠近拉起我的手,在掌心丢下一个紫檀木盒。趁着我分神,凑到我耳边,声音细如蚊蚋“这是四哥给你的见面礼,可要收好了。”
  我怔了半晌没回过神,等这雅间只剩自己时,才小心的打开木盒。原以为会是银两,却看到一枚做工精致的玉牌,上面有个“翊”字,背面是那人的生辰八字。虽然闹不清他是哪年生的,但看阴历月份,我隐约猜出这是个感情汹涌澎湃,敢爱敢恨,极其好胜且支配欲强烈的人。若为男子,怕是女子极难把握的类型。太子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莫非这个人日后会跟我产生什么联系?
  我拿着木盒返回房间,仔细研究,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想着就在床榻上睡着了,连小芫几时进出的都不知。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推我,我从梦中惊醒,看着眼前泪痕涟涟的淡菊,莫名其妙“菊妹妹,怎么了?是不是昨晚那位将军般的人物虐待你?”
  淡菊哭着摇头,我直起身,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好好说话。淡菊这才止住哭声,抽泣的对我说“姐姐……昨晚那位公子并未占去我的身子,他不过陪我聊了一夜,方才刚走。”没料到,像世黎那样的好人,这世上还不止一个。
  “既如此,你哭作甚?”我无语的问道。淡菊吸吸鼻子,喃喃的说“其实我早就对他……每次只要有我出场表演,他定是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投给我鼓励的眼神。可昨晚为何我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却只同我笑谈风云,不问风月?莫非他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既没有,为何还要对我笑,次次捧场,昨夜还花了那么多钱买去我的初夜?”
  我吃了一惊,这平日里似对什么都无兴趣的淡菊妹妹,怎么突然有了单相思的对象?她的话,令我蓦然想起邵廷来,跟淡菊一比,她比我幸福多了。我单恋之人根本没对我好过,甚至连笑都是那么吝啬的给予。淡菊的那位将军大人至少还好好对过她,哪怕单相思也是值得的。
  “妹妹有疑惑,何不去问他?感情的事,说开去,会比藏在心里瞎猜好上百倍。”这是我的体会,若邵廷一早告诉我他是爱我的,而不是等我溺死西湖之时才说,我又何苦如此自作自受?
  淡菊用袖角擦去泪痕,瞪大眼睛问“这么做,他就会告诉我真心话吗?”我淡然一笑“总比你现在瞎想的好,至少不会让你无缘无故哭得这么伤心啊。”淡菊红肿的眼睛透出少见的光彩“多谢姐姐,等下次庾公子再来,我一定找他问清楚。”我赞许的点头称是“妹妹比我勇敢。”
  淡菊一愣“姐姐莫非也有伤心之事?我看那元公子对姐姐甚好,为何姐姐还要愁眉苦脸?”我不语,起身走到门外,此时门已大开,昨夜睡得突然,竟忘了插上门栓。“没什么,那是千年后的事了,我说了你也不会懂。”
  “姐姐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淡菊诧异的问。我背对她摇头,哀叹几声“不明白最好,有些事明白过来了,只会让人比不明白更痛苦。”例如我跟二爷,若我不知他欺骗利用我之事,我也不至于耿耿于怀,打死都不肯放下自尊嫁给他。
  “姐姐说的我虽不了解,但懂一个道理,人的痛苦烦恼都是自己寻来的。姐姐倘若放下不好的往昔,也许会真正快乐起来。”
  “这是个好办法,但妹妹须知晓,人若不自扰,便不能被称作是人了。”我不再对人生抱什么希望,等我找到哥哥,带他见了爹,我就寻个去处隐居遁世,永远不回中土。
  “姐姐,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兰姐姐说楼中好些日子都闷沉沉的,外面天气好,邀请我们姐妹前去街上逛逛,顺便去梨香庵求个签。听说那儿的签文准极了,百抽百中。”淡菊觉察出我情绪的波动,没再多言语,等我答应后,才笑盈盈地折身返回。
  *
  




第七章 是非何用问闲人

  上午太阳普照,我们梅兰竹菊四人戴着面纱,走出了终日昏暗的眠凤楼。街上空气清新鲜活,我心里的压抑一下子释放开了,便也不似先前那么郁闷。倾兰跟寻梅聊的融洽,时不时对路边的货物瞟上一眼,却不细看。我和淡菊则慢慢地跟着二人走。
  不久就到了郊区的一片树林,倾兰带我们爬上林中隐藏的的山丘,至顶见到山中隐藏的寺院,寺院大门虚掩,屋檐上挂着书有“梨香庵”的匾额。北唐的寺庙被当今圣上下令拆去大半,类似北周太武帝灭佛。这间梨香庵能保留,全赖庵中几位师太。她们原本都是先皇的妃子,因先皇早逝,加上自己本就是被强逼入宫,新皇一登基,她们纷纷削发为尼,遁于空门。就连如今皇上的生母也在其中,所以鲜卑皇帝才未下令拆除京城里的梨香庵,只为自己的老母有个住处。
  听倾兰说,那位太后,本是先皇的侄媳,新婚不久,以内命妇的身份入宫朝见。先皇贪其美色,将她灌醉,“逼幸之”,之后又给其夫,也就是自己的亲侄子冠上叛国的罪名,予以问斩,再将守寡的太后掳回宫内,封为贵妃,倍加宠爱。不久太后就为先皇生下太子冽。终其一朝,只有这一位皇子诞生。
  只因先皇是个好色之徒,安置了无数嫔御,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太后在自己的儿子荣登大宝后,很有骨气的出家为尼,自命法号华容,现为庵中的掌门师太。即便如此,太后在此修行也有几十年了。据说方圆数十里的百姓常来此处,只为求取她为之解签,指点迷津。
  我们静静地步入庵门,迎面走来一位近中年的女尼。倾兰上前询问,得知华容师太正在大堂内打坐念佛。我们跟着女尼来到大堂,这庵怕是常年享受皇家香火,观音像镀了金,庵中的各处建筑也都翻修如新。
  倾兰双手合十跪于蒲团之上,拜向佛尊。我们也学着她的模样一一下跪行礼。一旁闭目诵经的华容师太突然睁开眼,看了我们每人一眼,张口道“各位施主是来庵中求签的吧,签筒在老尼身侧的桌台上。”师太已至暮年,光洁头顶,脸上爬满皱纹,满眼沧桑,给我的感觉很像圣医师傅。
  我与淡菊互看一眼,起身走到师太身边,拜了拜,拿起签筒,返回至寻梅身前,压低声音道“梅姐姐,你先来吧。”寻梅双眸眨动,接过签筒,用力的摇了摇,落下一支签。正待拾起,就听到师太的声音“递给老尼吧,老尼自会为施主解释这签文。”寻梅示意我递给她。
  我捡起,瞄了一眼。签正面写着“梅花月——凌寒開,陽春謝”,反面即是签文“玉梅凌寒獨自開,陽春普暖留香謝。”递给师太,只见她面无表情的默读一遍签文,叹道“施主此签极为凶险,阳春过尽,便是施主生气凋零,流芳百世之时。”生气凋零,流芳百世?寻梅她莫非会死?回看她,也只见其文雅的微笑。
  倾兰接过签筒,求了一支签,捡起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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