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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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有女-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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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因风起

长盛二十六年,知言十一岁
    秦府花园中红梅吐艳,疏影暗斜,斗雪清香,景致唯此时正好。因是知言生辰,几个姐妹相约赏花折梅,游玩半日才各自回屋。
    早在前几日,各房的兄弟姐妹送了贺礼,或笔墨、或针线;几位婶婶和嫂子也都有礼,婶娘们都是衣裳或首饰;常氏也特地为知言裁出几身新衣裳。
    大奶奶送来一座玉雕盆景,高约五寸,长七寸宽,四寸有余,亭台楼阁,花草树木,两只仙鹤,一位贵族小姐带着丫头喂鱼嬉戏,细到发丝根根可见,栩栩如生,让人叹为观止。
    知言带着丫头捧折来的红梅,亲去道谢,却被长嫂调笑:“你大哥因说未曾谢过九妹牵线搭话,才寻个机会补上。”
    知言知是托辞,再三谢过,逗弄大姐儿发笑后,又去了二奶奶处。因二奶奶送知言一副字画很是面熟,找出房中上回秦昭送来画作,两下比对,起笔转承似是同一人所做,或许能在她处探问出其章。
    二奶奶正盯着小丫头给秦旭熨衣裳,见到知言,拉到一旁亲热说话,又命丫头们上茶。
    知言先谢过嫂子,倒不绕弯,直说来意:“二嫂所送字画与我房中一幅山水图好生相像,原也是韩家大哥哥送给四哥之物,后四哥送到我处。”都是人精子,跟她们绕弯,只会把自己绕进去找不着北。
    二奶奶惊讶道:“原先那幅也在妹妹手中,正好凑齐,本是给妹妹的谢礼。”
    今天这日子,吹得什么风,借口都找一致,跟对过口供一般。
    知言再问:“二嫂可知何人所做?”
    二奶奶摇头道:“大哥一位旧交所画,他们外院的事务从不说给我听。我出嫁时,大哥挑出字画原说要给你哥哥,夫君前两日说九妹学着做山水图,挑拣半日,唯看中这幅对你心意,托我送给妹妹做生辰礼。”
    二奶奶言中无虚,秦昭从不对众位妹妹言及外头结交朋友名姓,略讲一二趣事,众姐妹都当闲时笑话,不往心里去,更不会开口询问外男详细来历。
    再闲话几句,回到三房用晚饭。
    秦枫从衙门回来直奔三房,堪堪赶在知言前进屋,众兄弟姐妹都在,依是少了秦旷。秦九郎春节守在营中苦练,除夕回家团聚,只待了三日便回军营。数日不见,冷傲中带出硬朗,军中锺练当真不可小视,前几日托英国公身边校尉交给秦昭一副马鞭,说是给知言的生辰礼。
    小儿生辰,全家吃顿便饭即可,太过隆重恐折福。秦枫和常氏笑语恭贺知言添岁之喜,知言真心实意谢过父母及屋中姐妹兄弟。
    席间给寿星一小碗银丝面,一根面做就,中途不许咬断,吃完才好。知言很是不解,从小到大每回吃寿面都要中途做停歇,不小心咬断,今天也不例外,几个姐妹面露惋惜,知雅轻叹:“又与前些年一样。”
    知言心中纳闷,按理自己才是女汉子,豪放型,一碗面吸溜下去不在话下。比不上众姐妹淑女状,小口轻嚼,一颗花生米做两次咬,吃起寿面姿态优雅,一气吞入。是自己人品不好么?
    秦枫笑得可亲,常氏捂嘴笑说:“九丫头,今年又咬断了,岁岁平安,不必当真。”
    知言点头谢过:“借母亲吉日,女儿福寿不减。”
    饭后在方太君处闲话,方太君也在嗔怪:“我活了六十多岁,可是没见过吃寿面回回都咬断的人,福气全张到脸上,压不住如何是好。”
    知言鼓起腮旁子,示意方太君不要再说,老人呵呵笑说好。
    老狐狸理完公务回后宅,调侃知言:“才添一岁,淘气顽劣恐也要添一成,老夫门槛扎得不紧,让你成天往外跑,燕京中都快关不住。”
    知言忙释清:“孙女再没有去过外头酒楼、商铺,从别院跑马回来直奔家中,车帘捂得严实,不透一丝风。”神情肯定,生怕对方不放自己出门。
    秦敏笑意舒畅,对着方太君说:“这孩子幼时寡言,一丁点大的人躲地远远的,跟谁都不亲近。我原以为是个冷性子,谁料越长越活泛,一个人比她几个姐妹加起来都要热闹。”
    方太君赞同:“说的正是,我可是担了好一片心,一晃眼便长这么大,至多能留四五年,你我如何不老。”上了岁数思及老迈,总带出伤感。
    知言耍宝,单脚跳着端茶哄他两人开心,秦敏接过轻笑。知言正为方太君捧茶,只觉头晕,身形不稳,趔趄栽倒在地,茶碗打碎,碎瓷片扎入手心。
    知言暗吸气,忍痛拔出碎片,不对,屋梁上因过年挂起的五彩玻璃彩穗宫灯晃动厉害,天眩地动,屋中家俱相撞,发出“嘭嘭”声响,几案桌上几件瓷器也都摇落至地摔碎,地震了!
    秦敏与方太君坐在罗汉榻上身形被晃倒,总是年事已高,不及起身,第二拔震动来袭。
    知言敏捷地翻起身,与立冬拉住两个老人的袖子往屋外跑,屋里丫头才反应过来,挤拥着出屋。
    天已擦黑,廊下点着羊角明灯,依在晃动,火苗摇曳,有几个灯被火舌扫到,燃将起来,此时却人上前扑灭。
    满院喧哗,人声嗡嗡,婆子丫头如没头苍蝇四下乱窜,双福扶着方太君,呵斥院中众奴仆:“慌什么,都回到自己位子上去。”
    小丫头们没经过事,站回廊下听候,神色慌张,相互打着眼色。几个婆子略磨蹭,双福出声发落:“三声之内还是这般,明儿全打发出去。”婆子们听言蹿得比兔子都快,各就其职,搬来椅子让方太君和秦敏落座,挑下灯笼灭火。
    秦敏和方太君坐下,示意众人都莫慌,院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家中几位老爷和太太并爷和小姐都急匆赶至正荣堂,面带慌色。此时地动已停,府中诸奴仆也都被压制,喧闹之声渐平息。
    大老爷上前相请:“虽此时平静,恐依有地动,前院地阔,请二老屈尊挪过去,”
    众位老爷、太太也都相劝。
    方太君轻吁气:“无妨,想是地摇已过去,以前比这厉害的都有,这回离得远,定不在京蓟之地,。”
    秦敏也劝老妻:“孩子们一片孝心,先过去暂时歇脚,让闲杂人避开,不伤大雅。”
    方太君嗔怪:“你如今也糊涂了,燕京真要地动山摇,前后院有甚分别。此乃天灾,公务繁杂,你自去忙。”
    秦敏点头:“最早今晚便有八百里加急公文送抵,我去宫中守着,你也要多加小心,晚上别睡实了。”
    方太君点头笑说:“好,我在家中有这么多人守着。你去吧,多带几个得力的人。”
    老狐狸起身大步走向外院,大老爷并几位老爷送父亲出去。
    方太君对众儿媳挥手:“我身边有她们姐妹陪着,你们也都回屋去吧。”
    几位太太依是搀扶方太君进屋,指挥丫头们清理地上碎片,大太太恩威并用敲打众奴仆一番,这才带着弟媳、儿媳离去。
    知言手心伤口,方才慌乱顾不得,此时缓过神,钻心痛,轻拿手帕拭血,好深一个口子。知画命拿来药粉等,亲为妹妹洒药包扎。
    那厢方太君衣袖上也沾上血渍,换过衣裳出来,叮嘱道:“仔细点,别是还有碎片扎在肉里,明天再寻个擅外伤的太医来,可不能留下疤。”
    知言忍痛,笑着开解:“孙女刚想寻个借口,不再练琴,老祖宗你不能坏我的好事。”
    众姐妹笑出声,气氛活跃几分,闺中女儿都未曾经历过此等天灾,相守在一处互做安慰,总是心定有所依靠。
    方太君安慰众孙女:“无事,先帝在时,靠着京城边上遭了地动,你们父辈都还小,吓得眼泪汪汪,府里头有几处屋舍倒塌,死了两个下人。今天头回震过去,再是没有这么大的动静。”
    稍坐片刻,方太君发话:“都回去吧,晚上警醒着点。”再唤过身边服侍的人,叮嘱她们注意事项,众姐妹这才回房。
    *****
    次日,便有消息传来,山东地震,波及京蓟,损毁民宅不计其数,死伤难估,万万平民流离失所。老狐狸及众位叔伯忙于公务,镇日不见身影。
    后宅方太君及大太太等忧心大姐知琴一家安危,数日心神不宁,茶饭不思。待山东知琴带去的陪嫁亲来送信,道孔府无恙,只几处年久失修、无人居住房屋倒塌,家中一干上下人等未见伤者。诸人方心定,睡个安稳觉。
    孔府又可借机要银子,修房盖舍。
    另此回地动,有个顶要紧的人没了——鲁王出城打猎,因天黑不及回城宿在山中别院,山上滚落的大石纷多,别院被夷为平地。
    如此良机,桂王怎么没跟去打猎呢?老天定是疏忽了,拉了一个。

☆、第64章 照夜骢(上)

上回说到鲁王薨逝,震惊朝野上下,天子缀朝三日,哀恸爱子。后宫朱妃痛不欲生,哭得昏厥,今上昼夜守在爱宠宫中安抚,并招桂王进宫,侍奉汤药。
    朝中诸大臣屏息凝气,战战兢兢,奏疏文批皆挑着能顺上意,小心绕开忌讳。这当头,没人敢触天子霉头。
    数千兵丁耗费数日,才挖掘出来鲁王尸首,寻了巧手之人整容穿衣、装棺收敛,灵梓运到京中时,太子带百官亲在郊外迎接。
    礼部为鲁王拟数个谥号,都被圣上驳回,他亲为次子定号为“纯”,下令随葬于自己的陵寝中,一应礼仪用度皆超亲王制。倒是有两个御史直谏,惹得天子大怒,降职贬官,发到荒芜之处做小吏。
    另鲁王虽去岁成婚,王妃滕妾无一有孕,膝下无人承嗣。今上允诺待桂王大婚得子后,过继其后裔给兄长。朱妃复位为贵妃,形同副后,风头直盖无所出的周皇后及生下太子的林妃,其余众嫔妃退避三尺,不敢争锋。桂王虽在京中开府,如今在大内通行无阻,日日听宣陪在今上身边。
    一桩桩,一件件入得耳内,扰人清静。
    杜六郎定了王慎堂妹,明年成婚。王家也是江南大族,根系庞大,家中出仕做官者不计其数。另南方有仕子为鲁王歌颂传德,著书立传,博得圣上欢心。
    知言在别院听众位哥哥言语中提及,朱家当年想强塞给秦昭的那名女子,年初嫁给司马家族长之第三子,即大太太异母兄长司马清之子。貌似,司马家联合杜家与朱家结成同盟,欲扶桂王上位。
    司马清想干什么,江南上万读书人唯他马首是瞻,他想吞下北方韩家和苏家,一家做大,号令天下文人。也不对,读书人认死理,又不是抢地盘打江山,占下便是自己的,先强占再治理,用武力迫人屈服。书生们胸中自有丘壑,饱读诗书,自有一番见地,不会轻易受笼络,听效于他人。知言想不出原由。
    京中气压低沉,乌云罩顶,一应游玩取乐之事全无,上巳出游也做罢,因姐妹们都长大,老狐狸发话不用再到别院上骑射,家中三个小妹妹在后宅有处小院落可供练习,略懂皮毛即可,不求通达。
    文官家女儿习武将来派不上用场,习武取意乃磨练心智,不至于经不起风浪。不比勋贵家子女,从小被灌输热血,豪气油然而生,雄心万丈,一心要建功立业,为祖增光。
    秦家处在上升期,首要考虑保住眼前荣光,再图在华族站稳脚,秦家的儿女不能任性,也无资本肆意畅乐。失去家族倚仗,每个人都是离群的孤雁,任人射杀宰割。虎狼环伺,自有一干心理阴暗之心想把昔日燕京乃至举国最为耀眼光鲜的一家人踩在脚下,折辱戏弄,看其匍匐乞求。开国二百年余,此例比比皆是。
    男儿们尚可挣得功名,保住已身,出嫁后的众姐妹就要看夫家是否仁慈厚道,莫说是高门大户,中等人家弄死个把娘家败落的媳妇,也不是什么大事,再续一门得力姻亲。成大事的男人以家族为重,抹干为旧人流的泪,换上笑脸迎娶新妇,又是一段天作之合,人间佳话。
    大太太虽无此忧,可被亲兄长背后痛刀子的滋味,同比剜心。她笑容中透着勉强和苦涩,强撑在家中打点内务,幸好有儿媳在旁相帮,她才不至于倒下,论谁有这么一个兄长也觉得心塞。
    今早知言出门,在正荣堂,瞧见大太太憔悴萎靡,目失神彩,方太君真心安抚,大太太苦笑应诺。
    *****
    正值春夏交接之时,站在别院校场,可眺到远山覆绿,林间山野鲜花烂漫,随风飘来缕缕清香,阳光温和,翠柳笼烟,鸟儿吹唱,总算能减缓数日心头之扰。
    知言驾驭飞翩慢跑,飞翩性情温顺,体态轻盈,与知言相处数月很是契合,老远见到她示亲热,已把知言当成最亲密的人。
    兄弟们无心溜马习武,聚在树底下,慷慨激扬,议及朝中诸事,说到兴奋处放声大笑,待语及曲折时又垂头思索。
    知言牵飞翩回马厩,秦昭的照夜骢分外显眼,眼睛明亮澄净,体态优雅,扬着脖子喷气。它不比飞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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