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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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有女-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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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言送走最后一拨族中妯娌,回到上房,瞧见孟老太太半靠在榻上,微笑旁听。孟焕之陪两位舅舅和表弟说话,又因李崇问起功课,他耐心讲解。
    李锦娘脸上哭得光亮,坐在李大舅母身边赌气地不看任何人。李大舅母貌似有几分怕孟老太太,不比方才在花厅拿腔作势,笑容可掬静静听着,手中轻拍李锦娘的手安慰她。
    李家二舅母瞧见知言进屋,欲言又止,颇难为情的样子。
    知言想起两位舅母未来得及去新房,故相请她们去自己房中坐坐。李家二舅母满心想去,眼望大嫂,盼着对方发个话。李大舅母有心托大,却碍着孟老太太在场,终是不情不愿带着弟媳跟上知言出屋。
    至于李锦娘,见面只半日功夫,好似和知言有血海深仇,恨不得用眼神灭了知言,岂能同仇人一起相处,自是留在正屋眼神幽怨瞄向孟焕之。
    李家两位舅母到新房中只觉眼花瞭乱,啧啧赞声不绝,李大舅母又是惋惜又是羡慕:“亲家老太太这是下了大血本,把老底都搬了出来。锦娘将来出嫁时,夫家若有眼前的一半,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二舅母只笑不语,微缩着手不敢触摸屋内诸物,生怕弄坏了。
    知言请两位舅母入座,命上了好茶,李大舅母又是一番赞叹:“从未吃过这等好茶,口舌都带着香,比起来,咱们素日吃的都是树叶泡的水。”
    知言带笑回话:“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还有两包,两位舅母不妨带回家去喝。”
    李家二位舅母推辞几句,也都收下。
    又知言命人拿出几匹料子,两副时兴的头面首饰并胭脂、珠花和几盒上等香料,另有给李锦娘准备的礼及李家两位表弟备的笔墨等物,分别交给两位舅母,并解释道:“本应该我来了先去拜见舅舅和舅母,却让你们前来孟家,真是过意不去,还请两位舅母莫计较才是。”
    李大舅母得了好处,终真心说笑:“哪里,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亲家老太太身子不好,跟前离不了人,理应让我们跑一趟。得空了,再让外甥带着你让我家来。”
    李二舅母瞅着眼前的一堆东西犯起难,不收吧,大嫂都收了;收吧,东西太贵重,因听知言劝她:“几样东西略表心意,怎能比得上舅舅、舅母多年照看焕之的情意,二舅母莫要嫌浅薄才是。”也就心怀忐忑先收下,回去了再做商议。
    *****
    李家舅舅一家晚饭前才离府回家,送走他们又用过晚饭,知言伺侍孟老太太服过药,这才先回房,让孟焕之与孟老太太单独相处。
    知言一进屋直奔着床,被奶娘拦住扶到榻上坐下,丫头端进来早备好的热水,脱了鞋袜泡脚,立冬带着两个小丫头给知言拆取头上的首饰,挨个放在榻几上,摆得满满当当。
    奶娘边给知言揉肩,不满地嘟囔:“这孟家好歹有点名堂,为何当初娶了个小户人家出身的儿媳。”她把别的话咽到肚子里,这是在孟家,不能想什么说什么。
    知言轻瞥奶娘一眼,悄声解释:“还不是当年受了太公公的牵连,公公幼时身体受损,怕他长不大,孟家就断了后,早早聘了婆婆进门。说起来,婆婆要比公公大上几岁。”
    奶娘胆子小,过分的话不敢多说,只低声说:“他家风也太邪了,今天席上有几个族亲偷着说,都是因为姑爷命太硬。”说完用同情的眼光看着知言,脸上满是忧愁,就差说姑娘,我很担心你被姑爷克死。
    知言“扑哧”笑出声,奶娘更不高兴,自家姑娘这么傻,小小年纪跑来遭罪,晚上可是愁得睡不着觉。
    立冬听了半天,只打岔说:“姑娘,今天怎么没见老太太娘家的人来。听刘妈妈说起过,也都是本地人,离得也不远,没理由不来。”
    知言也注意到这一点,只点头表示知道了。
    知言泡完脚,小丫头端着水盆往外走,迎上孟焕之进屋,福身称大爷,从知言到沧州第一天起,房里的丫头婆子全都改了称呼,人前称大爷和大奶奶,只在私底下按照在家时的称呼。
    知言因没穿鞋袜,光着脚坐在榻上同孟焕之说话:“让丫头们端来水,夫君也烫烫脚。
    孟焕之应道好,走近坐到知言身旁,也脱下靴子长袜,把脚伸进水盆里,水太烫,听他轻咝了一声,拉过知言的手,对着房里的丫头说话:“给你们大奶奶把指甲剪了。”
    刮得那门子风,想起剪指甲,知言试了试,没抽出自己的手,抱怨道:“又不长。”
    孟焕之展开双手让知言看,两个手心都通红,且被抠破油皮。
    知言兴灾乐祸笑出声。
    孟焕之又从水中取出脚,因浸泡过热水,脚背上一处青紫格外显眼。他眸光深遂望着知言,意在讨个说法,白日里明明是小娘子故意狠踩了一脚。
    知言闭嘴装起傻。立冬忍笑走到妆台前取出一副镶宝石削刀带小剪刀,为知言修理手指甲。
    知言瞅着剪得光秃秃的指甲,一点儿也不好看。她平日从不爱染指甲,为着出嫁才用凤仙花包了,现在被剪短,好似手指头上沾着浓胭脂,难看死了。
    见知言不满,孟焕之还要加一句:“以后不许再留长指甲。”
    这日子过得,留个指甲自己都说了不算。

☆、第92章 奴大欺主

晚间睡下躺在帐子里,知言才想起孟老太太娘家的事,翻了个身,面对孟焕之轻声问:“焕之,今日为何没见太婆婆娘家的人。”
    孟焕之平躺着,微偏过头说:“从我记事起,就未曾有过走动,祖母也是伤透了心,不让他家人登门。”
    知言问道:“可是为当年之故?”
    孟焕之吁一口气,语气平静说起昔年旧事:“是,当年祖父刚被投进大狱,祖母独自一人带着父亲和早夭的姑母在燕京艰难度日。杨家,也就是祖母的娘家,派了人上京列数祖母数桩罪,将她逐出族,断绝父女血亲关系。”说到此处,孟焕之顿住声。
    世态炎凉,人情淡如水。孟仲白触犯君威,故交亲朋急着同他撇清干系。旁人倒无妨,至亲骨肉不但未伸出援手,袖手旁观也就罢了,居然做出雪上加霜之举,生剜孟老太太的心,怪不得。
    知言不再追问,躺平了数星星,身旁伸过来一只手轻抚她的额发,温声说:“白日多有辛劳,明日不用早起,多睡一个时辰,祖母不会计较这些小节。”
    孟府上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新进门的大奶奶,知言年龄小,非但不能做天真不通世事,万事都要做出表率才能收服人心。否则下人们欺她年幼,阴奉阳违,甚至会蹬鼻子上脸。故知言不敢懈怠,说出自己的主张:“有了第一回,就想着下一回,何况没觉得有多累,整晚还怕养不足精神?”
    孟焕之收回手,嘱咐知言:“既如此,快莫说话了,早点睡。”
    知言轻声答应,黑暗中睁大眼睛,困过头反倒睡不着,又怕惊动孟焕之,忍着一动不动。因接触数日,发现孟焕之睡眠很浅,她稍有动静,对方立即从梦中警醒。
    帐子里方寸之地,唯有脖间戴着的玉麒麟是旧物,从五岁那年从秦昭手中接过,这样东西知言一直佩戴从未离过身,早被养得润泽光滑。令知言想起了秦昭、方太君、老狐狸和家中诸人,脑中过一遍他们的音容笑貌,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
    ******
    认亲宴三日后,孟老太太招集全府下人,聚在她的屋外和院中,命冯婆子代着交待诸事:孟老太太屋里唤的人,除了冯婆子和刘妈妈,其余诸人等她故去,全都放出去,赏了银两和身契。众人或谢恩、或哭着不想离开,有冯婆子坐镇,也就顺当过去。
    府里厨房处和粗使上的人也裁减了几个,都是素日有些不妥,偷奸耍滑,好吃懒做等等。
    知言陪孟老太太坐在上首,听冯婆子调配有度,孟焕之一直在旁只听不语。最后,前面两处下人都已有了着落,冯婆子从檐下折返进屋,朝孟老太太打个眼色,绕到里间捧了几个匣子出来。
    周妈妈候在屋内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强自镇定,安慰自己说不会有事,撵了谁也不能撵大爷的奶娘,孟家不会干这种没天理的事。
    孟焕之看一眼冯婆子手中的东西,站起来走到周妈妈眼前,先做一揖:“奶娘养我长大,如同半母,恩情难以报答,我日夜心中不安。”
    周妈妈争扶住孟焕之,受了感动眼中泛着泪花:“大爷快莫折杀老婆子,你这么有出息,若是太太还在,她该有多高兴。老婆子只是代太太照看大爷,冷了热了,缝衣送汤,都是本份,当不起大爷的礼。”
    孟焕之扶周妈妈坐下,言辞恳切:“幼时诸事,我都记在心里。正是因为如此,不能让奶娘一家继续为奴做婢。我同祖母商议过了,城中那间米店带着一个院子,数间瓦房,可经商,宜居住,临着街市,正好可安置奶娘一家。”
    周妈妈因受惊张大嘴巴,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孟焕之继续说:“城外有处小庄子带着百亩地并十数户庄奴,土地肥沃,田产收成不错,也给奶娘做为养老用。并祖母和我都各出五十两银子,奶娘压在箱底备做急用。非是孟家小器,实乃钱财太多,倒显眼,引了旁人注意,怕的是有人心存不轨做出恶事。”
    奶娘不等听完坐在椅上号啕大哭,口口声声嚷叫:“太太,你倒是睁眼看看,老婆子辛苦养大了哥儿,他现在昧了良心翻脸不认人,就把老婆子一家扫地出门。”
    孟焕之再欲劝解,冯婆子抢在他前头,出言训斥:“周妈妈,做人可要把心放正,你数一数,老太太和大爷哪点亏待了你?你家大丫头嫁出去,剩下五口人养在府中当着闲差,领着头份的月例银。你更不消说,月月五两银子,出去打听打听,谁家一个婆子领着少奶奶的份例。你是给大爷当过奶娘不差,可没有把周家人都供起来的理。”
    周妈妈扭着身子,放低声音哭,只念叨故去的太太。
    冯婆子接着说:“老太太和大爷不仅放了你全家的身契,就说城里的米店,养活十来口人都不在话下,更不消说庄子和田产,外加银两,比一般的小门户家底厚实得多。说起良心来,周妈妈摸胸膛先问你自己,当不当得起老太太和大爷的一片心意。”
    周妈妈明白孟家是厚道人,给自己养老的银钱、商铺田产够全家人几辈子吃喝。可这些东西比起孟家的家底,好比羊身上的一根毛,不说别的,前几日老太太送给大奶奶的首饰,个个晃眼耀目,都是万金难求。就这么白白浪费机会,她心中不甘。
    孟老太太动了怒气,大喘着气,张口说不出来话。知言轻抚她后背,又奉了茶让抿两口,轻声安慰不必生气。
    孟焕之立在当地,声音清冷:“奶娘,即使你出了孟府,也是我最亲近的人,平日有了难事,只管寻来。日后银钱不够使,说一声便是。”
    周妈妈眼泪鼻涕一大把,哭花脸瞧着孟焕之,哀求道:“大爷,你莫要撵老婆子走,我舍不得你。”
    孟焕之语气放缓:“都在一个城里,我定会时常去瞧你。奶娘若是想我了,也可回来小聚半日。”
    周妈妈眼看所求无望,咬牙为女儿再搏一把:“巧云从小就恋着大爷,都快走火入魔。看在老婆子的面上,大爷收了她,留在府里,多口人添碗饭,就当可怜她。”
    孟焕之微微一笑:“我娶妻时应诺过的话言犹在耳,岂可食言而肥。巧云当是寻个好人家,堂堂正正做人,更没必要拘在府中见不得人。奶娘忍心让她如此?”
    周妈妈被问住,心中的盘算不能宣之于口,难道对着老太太和大爷说想让巧云做二房,依她了解,跟自绝后路没甚两样,孟家数代都没有纳妾,孟老太太第一个不答应。何况大奶奶坐在上头,让她知道了,巧云还有活路。高门出来的小姐,虽年纪小,行事不差分毫,眼下瞧不出手腕有多厉害,却不是好拿捏的。
    周妈妈心中拨打着算盘,把矛头对住知言,扑通跪到她眼前,声音凄惨:“大奶奶,你发个善心,收留下巧云。她是个省事的,绝不会挑事生非给你添堵。再说眼下大爷身边也没个得力的人,就让巧云为你分忧。”
    孟焕之大步走过来,双手拉起周妈妈,面沉如水,眸中一暗,沉声道:“奶娘,不可如此,莫要惊忧大奶奶,都是我的主张。”
    周妈妈索性坐在地上撒泼,惊动屋外的下人,孟焕之俯身正视她,一字一句说:“明天一早,让刘管事带着人送你们出府,你先回屋休息去吧。”
    许是听出话中深藏的意思,周妈妈止住了哭声,躲躲闪闪不敢看孟焕之的眼睛。不等她翻身起,巧云从屋外扑进来,跪到知言面前,眼神坚定:“大奶奶,巧云死都不离开孟家。”
    知言很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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