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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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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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与崔氏一见李娘子走了进来,忙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崔氏便笑着道:“哎哟,李管事如何有空儿过来的?可是有什么事不曾?”
    那李娘子先向着几位主子行了礼,方才十分恭谨地道:“四姑娘叫奴婢过来帮着看看,奴婢便来了。”说着她便又正了颜色,语声清晰地道:“奴婢在这儿跟几位主子禀报一声,方才四姑娘叫出去的丫头共有五个,分别是濯雨堂的青蔓、沉香坞的绿萼、横斜馆的香草、卧月楼的碧潭并大花厅的执事丫鬟秋分。”
    众人一听李娘子这番话,便立刻省了过来。
    原来傅珺方才叫人去濯雨堂拿衣裳,竟也顺便请了李娘子过来,就是来做个见证的。
    如今有了李娘子的见证,可知傅珺并不曾使什么手段,则小竹认错了人一事便再也无可辩驳了。
    张氏便有些责备地看了傅珺一眼,柔声道:“你这丫头也是的,竟将李管事给叫了来。这又是多大的事情,何必闹得人尽皆知的呢?”
    傅珺淡淡地道:“在大伯娘看来这自是小事,于我这个没经过世面的晚辈而言,此事却是极重大的。我也是不得已方才请了李管事做个见证,也免得过后又要被人挑出不是来。”
    傅珺这番话说得不软不硬,张氏听了眸光微闪,复又笑着柔声道:“四丫头想得太多了。我们管家理事的,自是出了事便要管,有了错儿便要罚,这也是兴家旺族的根本,你是个最明白事理的,如何不明白我们长辈的一番苦心?”
    傅珺恭声道:“大伯娘说得极是。既是要兴家旺族,则不仅有错有罚,有冤也需得申吧?方才小竹也没认出青蔓的背影来,由此可知,那偷入花房的丫鬟并非青蔓。既是如此。则此事还请大伯娘细查,我这里便也不扰了大伯娘处理家中事务,这便带着人回去了。”
    傅珺这话赶话地说到了这上头,倒叫张氏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傅珺又道:“哦对了,有件事儿我忘了说予各位长辈知晓,我方才叫人去我院里找了找,也真是巧,竟查出来我那们院子里的丝光绢比甲丢了一件。想是叫人偷了去。如今一想,只怕那去了花房的丫鬟,便穿着偷来的衣裳吧。”
    傅珈一听这话,立刻便“哈”地一声笑了出来,讥讽地道:“四妹妹还真是自说自话,这时候又说少了件比甲了,也真真是好笑。”
    傅珺便似笑非笑地看着傅珈,淡声道:“说起来,我还有件事不明白,也请二姐姐替我解个惑。我方才说我院儿里丢了件比甲。二姐姐不信;青蔓说她没去过大花房,二姐姐也不信;唯有小竹说的话,二姐姐却是信了个十成十。若说我与青蔓所言并无旁证,那小竹也只是自说自话,并无旁证啊。为何小竹的话二姐姐就肯信,偏偏我与青蔓的话,二姐姐就一个字也不肯信呢?难道在二姐姐的心里,我这个妹妹还比不上一个扫地丫头更值得相信么?”
    傅珺这一连串的话问得极为犀利,且这话表面上问得是傅珈,实则却是对这场中所有人的质问。
    傅珈的面上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尴尬。
    她悄悄看了李娘子一眼。见对方面无表情,垂手肃立于一旁。傅珈心下暗恨了一声,面上却不得不露出个笑脸来,辩解地笑道:“四妹妹可千万别这般说。我也只是问一问罢了。并没旁的意思。”
    傅珺含笑看着傅珈不语,又用余光看了看一旁沉默着的张氏与崔氏,心下却是颇为无奈的。
    傅珺方才的话其实是偷换了概念。
    小竹所言乃是指证,而傅珺与青蔓却皆为自证。
    若在前世,像小竹这种证词被称作“孤证”,是可以被相关部门采信的。只是。傅珺在明知此事为栽赃嫁祸的前提下,却是不得不行此下策,混淆概念,当着李娘子的面说出这番话来,将这件事的那点儿底抄上来给李娘子看一看。
    傅珺的这一番话只差没明着说大房与二房合起手来欺负她一个姑娘家了。而她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事实却摆在这里,倒也不能说傅珺胡说。
    那张氏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面上含着温婉的笑意,用长辈看晚辈的眼神,略有些无奈地看着傅珺摇了摇头。
    崔氏此时便又端了茶盏喝起茶来。
    傅珺便屈了屈膝道:“大伯娘、二伯娘还有事要忙,我这便回去了。”说到这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清清淡淡地道:“那外头等着的牙婆也好叫人家回去了,没的白等在外头。”
    说完了这番话,傅珺便准备带着人退下。
    却不料,便在此时,忽听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道:“婢子亲眼瞧见青蔓砸了盆景。”
    这声音清晰而稳定,不紧不慢地回荡在花厅之中,让所有人的神情都为之一变。
    傅珺心里微微一沉。
    她循声看去,却见自傅珈的座旁走出一个人来。那人穿着一等丫鬟的服色,相貌普通,一双满是精光的眼睛此时微微抬起,挑衅地向傅珺看了一眼,复又转过了眼眸
    这丫鬟傅珺认得!便是多年前鬼针子事件中的环儿。如今叫做珮环的。傅珺知道这丫头一向心大得很,且很有几分胆色。
    此时,那珮环已是垂下了眼眸,半低着头走到张氏及崔氏座前,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语声微颤地请罪道:“请大太太、二太太恕罪。婢子方才一直没敢言声,乃是因为怕两位太太并姑娘责怪婢子。”
    傅珈见珮环突然走了出来,先是一惊,旋即那脸上便露出几分惊喜来,抢着问道:“你这话又是何意?”
    那珮环便抖着手自怀中取出一物来,呈予张氏面前,颤声道:“婢子昨儿领了姑娘的命,去花房捧了了盆‘莺羽黄’回来赏玩。因没留神,便将姑娘叫婢子收着的一块颜料锭弄丢了。婢子昨儿夜里忽想起这事来,急得一宿便没睡,想着那颜料定是丢在花房附近了。所以,今儿一早天还没亮婢子便起了身,悄悄往那花房边儿上寻颜料锭去了。可巧那娄嬷嬷不在,婢子便在花房门外找那颜料锭,忽见有人往花房里来,婢子一时慌了神,便跑进花房里藏了起来。因那花房里点着灯,婢子瞧得极清楚。那进来的人正是青蔓,婢子亲眼见她将两盆盆景皆砸碎了。”

☆、第314章

傅珺脸色沉凝,冷冷地看着佩环。
    这丫头说话时咽喉部有明显的吞咽动作。这是撒谎的微表情之一,恨只恨傅珺却不能以此为证,还必须找出她证词中的破点才行。
    傅珺蹙着眉头,苦苦思索着对策。
    佩环又颤声道:“婢子虽瞧见了青蔓,却也没敢言声。因婢子也是弄丢了姑娘的颜料在先,亦是有错的,因此便一直忍着没敢说话。可是,后来婢子见那小竹委实可怜,被问得便跟说了瞎话的。婢子便想着,便是拼着受了罚,也不能叫小竹白白地被人当成了胡说乱道之人,这才壮着胆子出来领罪了。请大太太、二太太饶恕婢子知情不报之罪吧。”
    她这一番话说得虽慢,却很有条理,前因后果一清二楚。
    傅珈此时却是不说话了,只半笑不笑地看着傅珺,一副等你开口的模样。
    崔氏却是轻声斥道:“你这丫头,偏这时候跑出来说了这些话,你可想清楚了再说。”
    那佩环便以头触地,赌咒发誓地狠声道:“婢子所言句句为实,若有半句假话便叫天打雷劈、头上生疮、脚底流脓、口舌俱烂而死。且婢子今儿一早出门也有旁证,便是与婢子同屋的珊瑚姐姐,二太太若不信可以叫了她来问。还有,婢子昨日往花房领花,那娄嬷嬷亦是瞧见的。婢子还在那花谱本子上画了押呢,二太太也尽可叫了娄嬷嬷来问。婢子绝不敢乱说的。”
    那张氏此时却是将那颜料锭拿在手里打量了一会,方才问道:“不过一个颜料罢了,丢了便丢了,偏你这般巴巴儿地去寻了回来,说出去别人也不信,不过一锭颜料罢了,值得了什么?”
    张氏这话音一落,傅珈便不依了,拖着声音娇语道:“娘亲。这可是丹青坊里出来的颜料,一颗要十两银子呢。女儿好容易才从表姐那里求来了一支,怎么便不值什么了?佩环这丫头若真弄丢了,女儿可是要重重罚她的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便站起身来走到张氏身边,从她手里拿过那一锭色如翠玉似的颜料,对佩环笑道:“总算你这丫头知机,若不然,我可是要打你手板子的。”
    佩环嗫嚅地道:“婢子错了。请姑娘恕罪。”
    傅珈笑着摆了摆手道:“罢了,这颜料又没丢,你何罪之有?”说着她便又状似无意地看了傅珺一眼,方才作出一副恍然的样子来,正色道:“只是你这知情不报之罪,我却是不好罚的,便叫娘亲与二婶娘看着罚吧。便是你身为我的大丫鬟,我也绝不会姑息,该怎样罚便怎样罚。”
    傅珈这番话得端是义正辞严,而看着她那大义凛然的模样。傅珺只觉得可笑。
    她微微垂下眼眸,用眼角的余光向四下扫了一眼。
    这个时候的微表情是很重要的,今日之事肯定是有人嫁祸,此时事有转机,这嫁祸之人的表情肯定也会有变化。
    然而很可惜,此时堂上的数人,竟有一多半皆是微微垂着脑袋的。
    青蔓此时早已跪了下来,大声地道:“婢子冤枉,请大太太、二太太和太太明查。”说着便向地上磕了三个头,旁的却是一句未说。
    傅珺便上前向张氏等人蹲了蹲身。语气平静地道:“大伯娘、二伯娘、母亲,请恕我僭越。既是佩环说她亲眼瞧见了青蔓砸碎盆景,少不得我还要再多问她两句。”
    张氏知道傅珺是不可能轻易便认下此事的,便极为大度地点头道:“此事毕竟关乎濯雨堂。自是你来问更好。”
    那佩环似是早就料到傅珺会有此一说,因此一待张氏同意,她便面向傅珺磕了个头,颤声道:“四姑娘恕罪。”
    傅珺淡淡地看着她,将她从头一直看到脚,却是一声未出。这也是审讯的一种方式。通过沉默令对方感到无形的压力。
    佩环的身子缩了缩,不过她一向极有胆色,并不显得有多么害怕。
    傅珺一面盯着她看,脑中却仍在细细回忆着佩环方才的证词。
    蓦地,傅珺眼前一亮。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一件对本案至关重要的事。
    思及此,傅珺心中立刻安定了下来。她清了清嗓子,方淡声问道:“佩环,我再问你一遍,你说你是亲眼看见青蔓打翻了盆景,可对?”
    “是,婢子是亲眼瞧得清清楚楚的。”佩环颤声道,咽喉部位却是明显地吞咽了一下。
    傅珺淡淡一笑,转向张氏道:“大伯娘,我想请了娄嬷嬷过来问一问。”
    张氏面上便露出个宽和的笑容来,温声道:“便依你。”说着便向刘妈妈点了点头。
    那刘妈妈便亲自去了旁边的耳房里,将娄嬷嬷请了进来。
    那娄嬷嬷一脸恼意地进了门,先向张氏等人草草行了一礼,便高声大气道:“太太明见,可别叫人混赖到我身上去,我是绝不会依的。这事定要查个清楚,若不查清我马上便跟侯爷请辞。”
    张氏温言道:“不怪嬷嬷,此事另系旁人所为,原不与嬷嬷相干。请嬷嬷进来却是我们四姑娘的主意,她有话要问嬷嬷。”
    那娄嬷嬷的一双小眼睛里便冒出精光来,向傅珺上下打量了两眼,方道:“不知四姑娘要问我什么?”
    傅珺含笑问道:“我是想请问嬷嬷一声,那些丫鬟们往嬷嬷这里取花,是进花房取呢,还是在门口等着嬷嬷交予她们呢?”
    娄嬷嬷立刻便道:“花房是侯爷叫我守着的,如何能随便叫人进来?那些丫头从来只能在外头等着。”
    傅珺点了点头,又和声问道:“我素昔也读过两本花谱田经,在此倒想请教嬷嬷一声,我常听人说这世间有一种既爱寒又喜暖的奇花,可是金线兰?”
    娄嬷嬷一听这话,面上便出几分讶色来。她向傅珺脸上细细地看了一眼,方才点头道:“四姑娘没说错,正是金线兰。这花儿秋冬两季皆需于傍晚时分端至室外,一个时辰之后再放回室内取暖。”
    说这些话时,娄嬷嬷的语气明显放缓了一些,似是对傅珺能与她聊起花事来颇为高兴。

☆、第315章

傅珺便虚心求教道:“还要再问嬷嬷一声,那金线兰对温度与湿度的要求是否都很高?”
    娄嬷嬷便笑着点了点头,赞许道:“四姑娘知道得却多。您没说错儿,那金线兰可娇贵着呢,冷不能太冷、热不能过热、水大了或小了,皆是不成的。”
    傅珺含笑道:“谢嬷嬷指教。”
    众人不妨傅珺却与娄嬷嬷聊起花经来,俱是十分不解。那傅珈更是很不耐烦,便微含讥意地道:“四妹妹,若想要聊花经便请过会子再聊,这般东拉西扯地拖时辰,又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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