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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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 第3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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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珺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几日过后,她便习惯了温国公府混乱中含着奇异秩序的生活。
    每日晨起后的头一件事,便是去素心馆问安。当然,有时会有另一件“大事”需要陪着孟渊先做,问安便放在第二位。
    晨定时欣赏一番裴氏与吴氏的奇葩秀,约一炷香后便各自回房用朝食。
    因傅珺不用管家,临清馆又人少事简,用过朝食后她便会小睡一会,午时在自己房里用饭,下晌有时习字、有时画画,有时便帮着打理孟渊的家产,看看账之类的,晚上待孟渊回来,二人用罢了饭便又到了“运动”时间,然后安寝。
    虽是每天周而复始,然日子却并不显单调。逢着孟渊休沐,他便会带傅珺在外头消磨一整天,或去小镜湖赏景、鸡鸣寺上香,或便在朱雀大街购物休闲,二人倒也逍遥。
    文娟与文秀如今便留在素心馆裴氏那里,亦是领着大丫鬟的差事,一个专管茶水,另一个管着针线。傅珺去素心馆请安时,偶尔还能接受到两人中的某一个投来的幽怨视线。
    冯氏有一次与傅珺闲谈,隐晦地说起了文秀与文娟的来历。
    她们以前皆是服侍裴氏的,孟渊的赐婚旨意下来后,裴氏便将她们予了孟渊。然孟渊绝少回府,或住军营,或便去玄武大街的宅子住,因此,这两个丫鬟与孟渊打过的照面儿极有限,孟渊不识亦属正常。
    冯氏还道:“这也不是头一遭儿了,前些年,母亲还将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也予了三爷,只三爷转手就将人送了出去,母亲生了好大一场气。再早些时候,三爷身边儿也有几个大丫鬟服侍,姿色皆极出众。只不知何故,这些丫鬟有一天突然全都没了。我思忖着,怕是三爷用不惯丫鬟服侍,还是惯用长随多些罢。”
    看着冯氏娴淑的笑脸,傅珺亦回以柔和浅笑。
    如此多的信息量,已经足够拼凑出一个“嫡母以美貌丫鬟为诱饵,妄图将外室子带歪,外室子坚不中计”的故事脉络来。
    如此一来,孟渊对文娟她们的厌恶便很容易理解了。
    也许在他的心中,所有的丫鬟都是包藏祸心、意图害人的洪水猛兽吧。再回想他平素对涉江她们不假辞色,一回屋立刻将丫鬟全部遣走的行为,傅珺心中又觉怜惜,又有些想要笑。
    孟渊原来这么怕丫鬟。
    可再一转念,怕丫鬟的孟渊却偏偏吃定了自己,傅珺又觉得笑不出来了。
    时序转眼便到了夏至,金陵城中柳岸飞莺、蝉鸣阵阵,又到了一年最热的盛夏时节。
    温国公府在宝华山脚下有一所别庄,依山背水,乃是消暑胜地。府里的老封君裴老夫人年纪大了,禁不得热,五月中旬便挪了过去。如今又过了半个月,裴氏她们也吃不消了,便打点行装准备阖府搬去别庄消夏。
    “……媳妇已经先行遣了几房下人过去,将窗纱皆换了新做的,帐幔也换了新的,只椅搭仍旧用了早年的湘妃竹。那旧物用着不凉,温润得很,媳妇便做主没叫换。母亲瞧瞧,可还有旁的要换的么?”
    素心馆的明间儿里,冯氏手里拿着录册,一面翻页读着,一面向裴氏禀报道。
    裴氏摆了摆手,又看了一眼吴氏并孟湄,问道:“我是没什么要换的了。你们两个呢,可有什么要交待你大嫂嫂的?”
    吴氏笑道:“大嫂嫂惯会做人的,自是安排得好。”
    孟湄则是无话,只摇了摇头,神情有些百无聊赖。
    裴氏便将视线往傅珺那里扫了一扫。
    傅珺穿着一身天青色薄罗衫儿,下头系着月白染烟连枝阔叶莲湘裙,发上挽一根长长的流苏簪子,清眸如水、长眉浸墨,便只坐在那里不说话,亦有一种流波清浅的美丽。

☆、第611章(150月票加更)

看着这位郡主娘娘,裴氏便有些恨恨起来,将眼风又向傅珺的身旁横了两眼。
    也难怪她恨。
    自回门之后,傅珺每每晨定之时,身边便会跟着两个穿着宫中女官服饰的管事嬷嬷,一姓夏、一姓盛,皆生得一脸板正,平素不苟言笑。
    屋子里平白杵着两个宫里的嬷嬷也就罢了,偏这两人手里还拿着着家伙。夏姑姑拿着的是戒尺,盛姑姑拿着的是竹板。裴氏曾亲眼见过史妈妈因看傅珺的眼神有些不敬,那夏姑姑上去就是一戒尺,连句多的话都没说,史妈/妈/的手上当时就渗出了血珠。
    自那之后,国公府的下人见了傅珺全是绕着走的,别说不敬了,在她面前喘声大气都要掂量掂量。
    有了这两尊大佛立着,裴氏原先打算的那些让傅珺立规矩、跪祠堂之类的手段,便皆没了施展之处。她本想着,就算她诰命降了等,好歹她也是傅珺的婆母,婆母要治儿媳妇那还不容易么?
    可是,到了傅珺这里,这件事还真就不容易做到了。那两个嬷嬷动辄便是“郡主娘娘千金之体”如何如何,堵得人能说不出话来。
    此刻,看着这位郡主娘娘一脸淡然地坐在那里,裴氏就觉得肝儿疼。
    她盯着傅珺看了好一会,方才收回视线,淡声道:“三郎媳妇可有什么要添减的?”
    “谢母亲垂问,媳妇没什么要添减的。”傅珺语声恭谨地道。
    裴氏一见傅珺这样子就有气,忍不住语带讥讽:“说得也是。你是当朝郡主,身边自是什么也不缺的,倒是我这个做婆母的多嘴了。”
    傅珺立刻站起身来,微微垂首道:“母亲言重了。”
    见傅珺虽言语恭敬,然站在那里却是腰背挺直,那种骨子里的傲岸直刺得裴氏火气上涨,正待再刺傅珺两句,外头忽然匆匆走进来一个丫鬟。一进门便蹲身道:“启禀夫人,平南侯府来了个姓李的管事妈妈,说是有要事要见三太太。”
    傅珺心头微微一凛。
    平南侯府姓李的管事妈妈,除了李娘子断不会再有旁人了。她怎么这时候跑来了?难道府里出了什么大事?
    裴氏眼珠转了转。便吩咐道:“叫她进来。”说着又转向傅珺道:“既是人来了,便叫她进来说话吧,人多些说话也热闹。”
    她一面说话一面便看着傅珺,一脸的好奇根本不加遮掩。
    傅珺并没打算叫这一屋子的人听她娘家发生的事儿。此时见裴氏如此说,她便浅浅一笑道:“母亲恕罪。媳妇家里怕是出了什么事,媳妇还是将人迎到偏厅去说话,以免扰了母亲。”
    裴氏一听此言,脸立刻就拉了下来,然不待她开口,傅珺立时又笑道:“母亲若是想要人陪着说话,媳妇留下盛姑姑陪您吧,盛姑姑最会说掌故,媳妇也时常与她说话儿来着。”说罢她便吩咐道:“盛姑姑,你留在此处陪母亲说话解闷。何时母亲解了闷,你再回来罢。也算是替我尽一尽孝。”
    盛姑姑板着一张冷脸,握着毛竹板子如同那官老爷的在朝堂手执玉笏一般,肃脸应了声“是”。这里傅珺便又向裴氏蹲了蹲身,便自带着人转过了槅扇。
    裴氏差点儿没气个倒仰。
    这是哪家的儿媳妇敢这么嚣张?她这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摊上这么个儿媳妇,连多问一句都能给你顶回来。
    傅珺可没管裴氏在她身后气得脸红脖子粗,只一路匆匆出了素心馆,举眸便见前头的白石甬路上走过来两个人,一个是方才传话的丫鬟,另一个正是李娘子。
    李娘子的面色倒还平静。并不见焦色。
    沈妈妈忙赶前几步迎了过去,打发走了那个丫鬟,一行人便拐上了另一条甬路,不多时便到了花园偏厅。
    这偏厅乃是三间敞轩。朱栏玉砌,装饰得倒也华美。进屋之后,傅珺派人守住了前后门窗,又给李娘子端了张小杌子,方问:“李管事为何事而来?”
    李娘子此时才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来,向左右看了一眼。方低声道:“是府里出了件大事儿,因实在瞒不住了,三老爷便使了奴婢来跟娘娘说一声儿,过不了几日外头只怕也要传开了。”
    傅珺神情微肃,道:“你只管说罢。”
    李娘子便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道:“老奴便从头儿说起吧。姑娘回门之后的第三日,有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便寻到了咱们府门前,说是有要事要寻三太太说话。娘娘也知道,三太太病得很重,自是见不了客的。那门上的人不敢耽搁,便回到了大太太那里,大太太便将这夫妻俩领进来了。谁想这老夫妻一见了大太太便跪下了,哭天抹泪地道他们乃是五姑/娘/的亲生父母,此番是专门来带亲女回家的。”
    “什么?”傅珺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间直是难以置信。站一旁的沈妈妈亦跟着张大了眼睛,面色极为震惊。
    “五妹妹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来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她不是母亲生的么?”傅珺追问道,只觉得这事情实在匪夷所思。
    李娘子亦是一脸匪夷所思的神情,道:“回娘/娘/的话,可不正是这个话儿么。当时大太太也惊得不行,实不敢相信这话。但这对老夫妻却言之凿凿,只说五姑娘是他们的女儿。大太太见兹事体大,也不敢瞒着,先将那老夫妻安抚下来,即刻便禀了侯爷并三老爷,老夫人那里却是隐下没报,只怕又惊得她老人家病了。过后侯爷并三老爷便请了那老夫妻过去问话。谁想这一问之下,这事情却原来竟是真的。五姑娘果真便是他们当年丢下的女儿。”
    傅珺已经完全听傻了。
    这般天方夜谭的奇事竟然便发生在侯府,她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李娘子又道:“这对老夫妻男的叫吴原兴,女的是吴李氏,乃是贵州安顺人。吴原兴说,当年他们夫妻做了些小生意,辗转到了京城,因生意不好做,身上钱财也没剩了多少,偏这时候吴李氏产下一女。他家里人口本就多,再养不活一个女儿,只得骗人说女儿夭了,偷偷将这孩子丢在了一户人家门前,他们躲在一旁,亲眼看着一个中年妈妈将孩子抱了进去。他们还说了那位妈/妈/的长相,倒是与三太太当年身边的范嬷嬷很像。”

☆、第612章

偏厅之中一片寂然,唯李娘子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
    她喝了口茶水,又续道:“过后这吴氏夫妻便离京返乡,好容易攒钱盘下个米面铺子,做起了小生意。孰料世道艰难,这些年铺子生意越发地不好,膝下的几个孩子竟也相继没了,连个孙辈都没留下。如今只剩下他们老两口儿相依为命,他们便想起了多年前抛下的女儿来。因怕身后无人送终,他们便兴起了寻女的念头,一路又是问人又是打听,最后便寻到三太太这里来。”
    “这便叫他们认了五姑娘了么?”沈妈妈禁不住问道。
    空口白话的,平白便将侯府里的姑娘认走了,这根本说不通啊。
    “自不是平白说的,吴家还带来了两样信物。”李娘子道,“那吴原兴道,当年女儿生下时,吴李氏做了成对儿的襁褓,又拿红绳儿编了一副方胜梅花镯子。送女时夫妻二人便将这两样各留了一样,权作念想。那吴李氏又将女儿身上的几处记号也告诉了大太太。恰巧五姑娘那几日染了风寒,一直卧病在/床/,连屋子都出不了。大太太便亲去验了五姑/娘/的胎记,吴李氏却都说对了。三老爷又亲回秋夕居找了一番,果真在个旧箱子底下找到了一方极旧的襁褓,又翻出了红绳编的镯子,皆与吴家给的一样儿。显见那吴家人说得是真。”
    傅珺听着李娘子的话,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平白无故地,郑氏捡个被人遗弃的孩子来养着作甚?她又不是不会生养?这件事着实古怪得很。
    “父亲没派人去查么?吴家人当年是怎么扔的孩子?在何处扔的?程大人当时又住在哪里?时间可对得上?还有人证,这些都查了没有?”傅珺忍不住问道。
    此刻她已经将这件事当作案件来看了,问出来的话亦是直指证据。
    李娘子便叹了口气。道:“怎么没查?三老爷当即便派人手去查了。那吴李氏十五年前确曾产下一女,接生的稳婆倒还记着这事儿。那些街坊邻居也有知道的,都道那吴李氏生下女儿没多久,便跟人说女儿夭了,与吴家人的说辞倒真是对得上。那吴家人说的扔孩子的地方,还真就是当年程大人进京参加春闱时赁下的房子,时间和地点也都没错儿。至于三太太身边服侍的老人。如今也多不在了。三太太又病得这样,问她也问不出什么来。不过,大太太后来说了一句话。倒是让此事又确定了一些。”
    张氏?她又说了什么?
    傅珺的眉心蹙了起来,问道:“大伯娘是如何说的?”
    李娘子便道:“大太太说,三太太现在只认得五爷,连五姑娘也不认得了。”
    傅珺闻言微怔。旋即心下便是一凛。
    张氏此语,倒还真是一语中的。
    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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