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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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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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君、乾……

    不会认错的。

    那懒散尊贵的气度,还有独一无二、漫不经心的口吻——

    了尘一句“陛下”险些脱口而出!

    他悲伤望着台阶下那两个风华绝代的少年。

    岁月寂寥,人世沧桑。

    冥冥之中,这无形的红线再度将两人紧紧纠连。

    了尘不知这一世两人是执手偕老、相约白头,还是生死遥望,一生伤痛?

    其实,并不希望这一世的绝世双骄有深沉若此的羁绊。

    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若能两两相忘,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方施主,眼下九州沸腾,现世颠簸,生灵涂炭,施主乃应运而生,自有天降大任。无双辗转托世,历尽磨难,再经不得轮回之苦。老衲想奉劝施主一句,情海无涯,妄自爱著只会误人

    误己。望方施主好自为之。”

    方少帅听得懵懵懂懂糊里糊涂。

    心里暗骂莫名其妙,表面仍装出一副恭敬受教的样子:“大师指点的是,方某自会谨记于心。”

    暗地里朝肖倾宇挤挤眼:喏,本帅够给倾宇面子了吧!

    告辞了尘大师后,肖倾宇继续带方君乾参观洛迦寺。

    有一个小沙弥匆匆跑过来和肖倾宇耳语几句。隐私起见,方君乾特意让开了点,倒也没偷听到什么内容。

    当那个小沙弥退下后,方君乾这才笑吟吟道:

    “倾宇,刚才了尘大师叫你——无双?”

    方君乾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差了。

    “了、空、无、相,肖某刚好排上‘无’字辈,方丈赐法号‘无双’。”

    方小宝瞠目结舌:“太巧了吧?”

    肖倾宇?无双?

    于是某人厚着脸皮大言不惭:“倾宇你看,我是方君乾你是肖倾宇,我们注定天生一对呀!”

    肖公子认真看着他:“方君乾,你是想让肖某改名吗?”

    “嘻嘻,可别!”方小宝笑着摆手,“这名字挺好的!挺好的!”

    暗笑不已:什么叫缘分,这就是啦!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

    “不若本帅今夜便在寺里住一宿吧!”方少帅虚心求教,“倾宇,这洛迦寺是否留客?”

    “少帅方才在参观天王殿时可有注意弥勒佛后面的那尊韦驮菩萨?”

    方少帅老老实实摇头。

    谁会闲着没事去注意一尊菩萨?

    肖倾宇耐性为其解惑:“韦驮菩萨手中的降魔金刚杵可告诉人们寺庙是否留客。韦驮手持金刚杵的姿势有两种:一种是双手合掌,横杵于手臂前方,意为欢迎云游四方的和尚进庙吃住,

    一切随缘;另一种是手握杵拄地,表示寺庙不接待云游僧人,他们不可在此处白吃白住。洛迦寺的韦驮菩萨便是双手合掌,横杵于手臂前方,自是欢迎四方来客了。”

    肖倾宇边解释边带路,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后院厢房。

    白衣少年推开紧闭的房门,许久为转动的门轴发出寂静的“咯吱”声。

    “客房简陋,少帅不要嫌弃。”

    由于年长失修,再加鲜少有人来寺中投宿。刚一推开门,一股冷风就直灌方少帅衣领。

    “倾宇你忍心把本帅扔在这间破屋子里?”

    无双淡淡道:“肖某的房间不比此处好多少。”

    “呃~~~”方君乾眼珠一转,坚决道,“本帅决心和倾宇同甘共苦。”

    **************

    “噌。”纤白手上的打火机燃起小小的火花,白衣少年裹在一圈淡金色的光圈中。

    烛芯在寒夜里炸开又瑟缩,终于平稳地燃烧起来。

    一豆烛火一双人。

    肖倾宇环视着空旷的大殿,淡淡道:“这便是肖某住宿之处了。”

    方君乾:“这么大的地方就倾宇一个人住?”他不会感到……冷?

    “洛迦寺人烟稀少,总共才十五六个僧人,房间自是空余。肖某不喜与人同住,从小便搬来此处独居。”

    门窗虽已紧闭,但方君乾仍觉冷风灌领,寒意刺衾。

    “倾宇独居一隅,不怕吗?”

    白衣少年若无其事地提笔蘸墨:“习惯了。”

    习惯了……

    听到这三字,方君乾先是一惊,后是一冷,最后化为满满的心痛怜惜。

    肖倾宇住处最吸引人的不是别的,而是书,随处可见的书籍横溢,塞得几个大书架都书满为患,只得堆放在桌上几上地上。

    分门别类,整整齐齐。

    肖倾宇见他把目光投注在了那堆书上,便随口道:“少帅若睡不着不妨看书解闷。肖某把藏经阁里所有书籍都誊抄了一遍,也省得少帅特意跑趟藏经阁。”

    “所有藏书!?”方小宝大汗:“不愧为学生干事会主席,果真是所有学生之典范。”

    无双搁下笔,宁定的目光毫无笑意地直视方君乾。

    “不是肖某愿意……

    “只是因为如果不找些事情来做,会发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青灯古佛的生活,那种深入骨髓的寂寞寒冷简直会让人癫狂!

    “少帅先睡吧,肖某还得誊写三遍般若心经》。”

    方君乾看着灯下的少年。

    破败的寺庙,清冷的少年。

    每每想来便觉不可思议——

    洛迦寺这种地方,偏生出了肖倾宇这般精致无瑕的人。

    闻着被褥上弥远清淡的桃花冷香,方君乾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

    仿佛,心不再是空落落地缺失一片,上穷碧落下黄泉,终于填满了心痛已久的空缺。

    “倾宇也早些歇息吧。”

    “嗯。”听见他淡淡应了声。

    方君乾满足地闭上眼。

    一夜无梦。

    一宿好眠。

    睡熟后方君乾自然不知道,无双待他呼吸变得绵长之后便收拾了一下笔墨便走进藏经阁中。

    了尘早已在阁内等他。

    两厢沉默片刻后,还是无双最先开口:“不知主持让空痴师弟唤无双深夜到此有何要事?”

    “无双,这藏经阁中的书籍你已翻遍了吧?”

    “无双只是粗浅翻阅。”

    无双的“粗浅翻阅”相当于倒背如流。

    了尘笑容哀戚:“其实无双还有一本未读……这本书,老衲原是不想拿出来的。

    “只不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已容不得老衲将它束之高阁。”

    他返身,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

    柔亮的绸缎上,赫然安躺着一本倾乾录》。

    肖倾宇吃了一惊!

    却听了尘解释道:“虽说延朝嘉何氏一把大火将绝大多数倾乾录》付之一炬,却仍有少数流落民间。其中一册,便在洛迦寺尘封了数百年。

    “无双的前世,尽记载于此。

    “相遇相爱,便是劫之伊始,亦是这无尽伤痛的根源。

    “无双只要一翻此书,便知原委结果。

    “看完这本倾乾录》,无双再做决定也不迟。”

    白衣少年接过那本倾乾录》。

    纸张薄脆,书页泛黄。仿佛用手轻轻一碰便会让它从此灰飞烟灭于世间。

    怔忡半响。

    白衣少年洒然一笑,物归原主。

    “不必看了。无论无双公子的结局多么悲凉,肖某只知他一生爱过无悔便已足够。我想如果寰宇帝和公子无双早早洞悉了凄怆结局,他们也还是会在一起。

    “下一世再苦,那下下辈子再来,千秋万世,矢志不渝。终有一生,能够彼此携手,永不分离。

    “薄薄一卷倾乾录》,又如何能够书写得了、记载得尽绝世双骄的辉煌?”

    “何况,即使这便是肖某前世又如何?莫非前世公子无双爱上寰宇帝,就注定今生肖某会爱上方少帅?这未免太过荒谬。前尘过往,爱过谁恨过谁,对肖某来说已太过虚无遥远。”

    他唇角的微笑优雅而安详。

    前世很重要吗?

    不。

    “肖倾宇注重的是今生。”

    骄傲的少年,终是没有翻开那本凄美如凤凰挽歌的倾乾录》。

    “喂,你去哪儿了?”推开门,便听见那个男子担忧关切的声音。

    一豆灯光下,有人在等着自己回家。

    “一睁眼就不见你,害我担心了老半天。”

    方君乾抱着棉被,像个孩子似地抱怨:“大晚上的乱跑什么,那个般若心经》也别给我写了,早点睡觉才是王道……”

    如果这一世依旧无法相守,那么,就转到下一个轮回,生生世世,此情不移。




第十九章

“倾宇,以前本帅认为,只有集合全国兵力,形成统一战线才能御敌抗辱,实现国之崛起强盛。

    “然而在民族危难之际,愿为国尽忠肝脑涂地之志士前赴后继,却也永远不缺崇洋媚外卖国求荣之人!

    “我让人一步,人却不敬我一分。”

    方君乾目光冷竣,语气冰凉:“是方君乾错了,想得过于美好天真。已经错过一回,就不会一错再错!”

    “这兵权,还得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洛迦山下,南统军驻扎的官兵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有越聚越多的趋势。

    “难道他想把整个南统军搬来不成!”段大总统气急败坏如坐针毡!

    挥手招来暗中监视方君乾的下属:“方君乾近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上上课读读书,偶尔去干事会转转,溜到洛迦山练练兵,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段齐玉疑心:他有这么老实?

    “他平时没什么过激言行吗?”比如说对自己对国统府的不满——

    助理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

    “没有?”段齐玉冷笑,“他哪来这么多钱给属下做安家费?他怎么支付得起这几万人的日常开销?也不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

    一定有人暗中帮助方君乾!

    一定!

    “方君乾平时跟谁走得比较近?”

    助理为难道:“这……方少帅跟同学们的关系都不错,上次还听说肖参谋长带少帅去洛迦山游玩。”

    “肖倾宇?”

    这个一向对人不假辞色的总参谋长,怎会无缘无故带人上山游玩?!

    更何况是入京不久,从未有过交集的方少帅!

    这两人一定有交情,还交情不浅。

    段齐玉咬牙切齿,“肖、倾、宇——果然是他!”

    恍惚间,似乎看见那个白衣少年缓缓抬首,朝自己看来。

    带着深深的探究,莫名的嘲弄,自己的龌龊无耻卑鄙肮脏在他冰冷锐利的幽深瞳孔中,完全无所遁形。

    虽不愿承认,但对着这个深不可测的肖总参谋长时,段齐玉有一种莫名的畏惧。

    “你说这肖倾宇怎么这么好运呢,当初早该被萧家扔掉喂狼了,偏那余宜池横插一脚,相信他是什么‘救世之大贤’,向萧家施压将他保了下来,还送他到洛迦寺清修,说什么听天由命

    。要不然他哪能活到今天?”

    “他要是死在襁褓中也省了本总统许多麻烦!”

    他早就恨上那个少年。

    无关乎金钱和地位,完全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卑。

    为了生存,段齐玉什么都干过。

    端过盘子,洗过碗,闹过革命,卖过鸦片,拐过妇女。

    他知道,只有不断往上爬,才能把那些以前侮辱看扁过他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弱肉强食,他也认为这没什么不对的。

    后来跟了孙仲恺,这是他发家的开端。

    他的伪装骗取了国父的好感。同样,他的会做人也令一些大族权贵满意不已。

    孙仲恺病重逝世后,段齐玉在新任大总统的争夺战中得到了萧家的全力支持,终于如愿以偿坐上了国统府大总统的宝座。

    可是,没有人知道。

    在孙仲恺弥留之际,陪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也不是孙家任何一个人。

    当时他身边,只有一个肖倾宇。

    年仅十岁的肖倾宇。

    没有人知道孙仲恺在遗嘱究竟吩咐了些什么,除了肖倾宇。

    打从第一面见到这个白衣少年,段齐玉就无法喜欢信任。

    那个少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段大总统就像被当头泼了桶冰水!

    那锐利的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戏弄和轻蔑,让他的呼吸都为之一窒。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乞丐面对着一个亿万富翁,有一种更本能的自卑与嫉妒。

    同样的,段齐玉也憎恨方君乾。

    方君乾的年轻,方君乾的桀骜,方君乾一手立下的战功还有在军中民间的声望,都让他下意识地感到:自己已经老了……

    自己已是垂垂老矣,精力不再。

    就像一只被拔了毛,被关在铁笼里等死的秃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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