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妾青瑶》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废妾青瑶- 第4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果然,井底的紫光越来越盛,水汽氤氲之间,一个莹白色的轮廓缓缓显现出来。
  等那东西终于冒出井口,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叹。后面观看的百姓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双手合十举在头顶。向着井口的方向跪拜,齐呼“万岁”。
  谢青瑶却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回头望望跪成一片人海的众百姓,心中生出了几分怪异的感觉。
  君御淇却显然十分高兴。背后的百姓三呼万岁之后,他高高地抬起双臂,大笑道:“天佑大梁,天佑大梁!”
  皇室众人的脸上,无不闪耀着喜悦的神色。
  原因也不难理解。
  天子祈祷国祚之日,镇国寺枯井之中紫光冲天,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升上一尊白玉麒麟来,任是谁在当皇帝,都会欣喜若狂的吧?
  寺中僧人齐唱佛号,向君御淇道喜。
  君御淇喜形于色,忙吩咐随侍的小太监将麒麟请上来。
  先前那寺监慌忙拦住,郑重道:“麒麟乃神物。岂是凡夫俗子可以冒渎?”
  君御淇闻言忙叫住了小太监们,冲着井口郑重地行了个大礼,叫人在井台上铺了明黄的锦缎,亲自走下井台,向那白玉麒麟伸出手去。
  说也奇怪,那麒麟通体莹白,看上去明明是一尊玉雕,此时却像是有灵性一般,旋转着避开了君御淇的手,甚至还调皮地摇晃了几下,双目之中紫光流转,宛然是个性情活泼的幼兽。
  君御淇面上喜色更浓,再次郑重地向麒麟拱了拱手,朗声道:“朕乃大梁皇帝,君氏王朝第九世子孙,奉天之命,承大梁国祚,愿建不世功业,创清平盛世!今日神使临朝,是我大梁之幸、我天下子民之幸!请神使与朕同归宗庙,朕将日日亲临供奉,望能承神使之佑,保我大梁风调雨顺,保我天下安宁丰饶!”
  随驾的几位大臣听了这番话。齐齐跪倒三呼万岁,百姓们有样学样,一时“万岁”之声不绝于耳,震得人耳朵都疼了。
  君御淇压下手掌止住众人的声音。再次向麒麟伸出手去。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中,那麒麟竟真个没有再躲闪,微微摇晃了两下,便悬空停在井口上方不动了。
  君御淇双手将麒麟捧住。早有伶俐的小太监双膝跪地,高举着铺了黄绸的檀木盒子等着了。
  麒麟降世,这种事情只在传说中听过,如今竟真有其事,作为亲历者的众人自然是喜悦之情难以言说,一众官员和百姓们个个伸长了脖子,连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
  只等麒麟放进盒子里,盒子回到皇帝手中。众人就可以山呼“万岁”,然后与这天降神物一同永载史册了。
  可是麒麟真的被放到盒子里的时候,众人嘴边的颂词,却瞬间变成了惊呼。
  先是井口的紫色光芒眨眼之间归于无迹,随后那通体莹白的麒麟,也瞬间变得黯淡下来,从羊脂白玉的颜色,眨眼间变成了死人脸一样的惨白。
  君御淇的笑脸,也在同一时间变得惨白起来。
  但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
  举着盒子的小太监两条手臂已经在微微发颤,君御淇只得硬着头皮维持着笑容,将那麒麟放在华贵的明黄色绸缎上。
  随后,更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毫无征兆地。那麒麟竟忽然从腰身那里裂开,齐齐断成了两截。
  不是活物、没有灵气、甚至不是什么玉雕,只是一块寻常的白石而已。
  一块齐腰断掉了的顽石。
  太后惊呼一声,整个人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地靠在了皇后的身上。
  君御淇的脸色由苍白到铁青,一时却呆呆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朝臣们早吓得呆住了,众百姓更是不知如何是好。除了偶尔有几道抽气声响起之外,偌大的寺中安静得可怕。
  正在无法收场的时候,不知是谁忽然叫了起来:“那石头上面有字!”
  君御淇悚然一惊,忙看向那曾经是一尊麒麟的破石头时。只见在光滑整齐的断裂面上,缓缓浮现出几个红字来。
  那场景诡异得可怕,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拿着一支看不见的笔,蘸了殷红的鲜血,在那石头上写字一样。
  “弑、兄、夺、嫡,
  天、道、难、容。
  横、征、暴、敛,
  皇、天、不、佑。”
  每一个字出现的时候。站在前面的、视力比较好的几人便下意识地齐声念了出来,在人人心中乱成一团麻的此刻,竟没有一个人想到该出来阻止。
  不再有新的字迹出现的时候,这十六个字已经以洪水一般的速度传到了在场每一位官员和百姓的耳中。
  四行,十六个字,意思再简单直白不过,便是不认字的寻常百姓,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听懂的。
  一声声惊呼过后。寺中响起了一片“嗡嗡”的声音,那是数不清的百姓在交头接耳,声音越来越大,从嘁嘁喳喳地咬耳朵到肆无忌惮地交谈,再到人和人隔着老远喊话,最后竟齐齐喊出:“昏君无道,皇天不佑”来。等到君御淇意识到应该叫人来维持秩序的时候,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谢青瑶拉着太妃躲在一处角落里,被喧哗声闹得有些头痛。君御淇就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眉头深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青瑶想起了从前在医馆听孙老爹说过的那些轶闻。
  当今皇帝,也就是君御淇,他排行居长,并不存在“弑兄夺嫡”的可能。
  但他的父亲,仁宗显皇帝,却非嫡非长,在老皇帝驾崩之后,出人意料地拿到了那一道传位诏书。
  与传位诏书同时公诸天下的,还有另外一份遗诏:明德太子于大行皇帝病重时带兵进殿,欲图不轨,着废为庶人,与妻妾一十三人迁往京郊八十里外祁各庄行宫居住,终身不得进京。
  一年之后,祁各庄行宫被火,明德太子及家眷仆从数十人,尽数化为灰烟。
  这段典故,天下百姓多多少少是听说过的,谢青瑶能知道,旁人自然也能。
  “弑兄夺嫡”这样的罪名,落在仁宗皇帝身上,当真是一点都不冤枉他。
  至于“横征暴敛”,却再也推不到旁人头上。必是对当今圣上君御淇的点评了。
  当今“圣天子”在位不满四年,发兵与邻国交锋的时间倒有两年半。士兵从哪里来?粮草从哪里来?百姓心里明白,当皇帝的心里自然也清楚。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在围观人群里面已经炸开了锅的时候,他们的皇帝依旧呆呆地站在那只断成了两截的麒麟面前,神色茫然,摇摇欲坠。


  卷一 一入侯门深似海 100。镇国寺踩踏事件

  这样的场景持续了一段时间,太后忽然借着皇后的肩膀,缓缓站直了身子,厉声喝道:“这必定是有人用妖术蛊惑人心,皇帝,此事必须彻查!”
  君御淇慢慢地转过头来。目光茫然:“母后……”
  太后轻叹一声,转向朝臣,严厉地道:“先帝一向爱民如子,今上也并无失德之举,诸位是国之栋梁,当知是非轻重!今日之事,必定是有妖人借机兴风作浪,蛊惑人心!诸位试想,若帝王失德,我朝焉能连年风调雨顺?这满天下的百姓,又如何会甘心拥戴一个无道昏君?”
  朝中栋梁,当然应该是懂得是非轻重的。可偏偏有的人身在朝中,却并不是什么“栋梁”。
  所以太后的话音刚落,便有人低声接了一句:“可是去年黄河一带旱灾、蝗灾齐发,数十万人流离失所,直到如今还没能妥善安置;关中一带地动,半省房屋尽数塌陷……”
  “住口!”太后强装出来的镇定,终于像去年关中一带的房屋一样,稀里哗啦地“尽数塌陷”了。
  人群的喧哗看不出是谁带的头,就像海里的浪不知道是从何而起的一样。等你意识到喧哗已经产生的时候,那声音早已经喧嚣到让你无处可藏了。
  很难想象,此刻高呼着“昏君无道”和“替明德太子伸冤”的,与刚才虔诚地跪伏在地上山呼万岁的,完完全全是同一群人。
  是谁说百姓不可以被愚弄的,你敢不敢站出来解释一下?
  此时此刻,连皇帝和太后都已经六神无主,那些后妃宫眷们的情形自然只有更加糟糕。
  谢青瑶在袖底找到了太妃的手,轻轻地握了一下,以示安慰。
  太妃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一样。反握住谢青瑶的手死死攥紧,再也不肯放开。
  谢青瑶任她握着,侧身到她耳边低声道:“便是有事。首当其冲的也是皇上,太妃不必过于担忧。”
  太妃转过头来,深深地看着她:“你不担心?”
  谢青瑶侧过脸。在不易被人察觉的角度,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民怨沸腾,针对的都是皇上一人!王爷仁德之名天下皆知,便是当真有人造反,也不会针对咱们睿王府,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保不住荣华富贵而已!只要全家人性命无忧。咱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愣了片刻之后,太妃低头轻叹一声,攥住谢青瑶的手,依旧将目光转到了君御淇的身上。
  正在这时,人群之中又齐噪起来,后面的人拼命往前推,前面的人便不由自主地往井口这边冲了过来,人群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一旦开始涌动。便是势不可挡。
  谢青瑶早在看到人群骚动的时候,便有了不好的预感,顾不上多想已拉着太妃冲到一棵树的后面,与几个幸运地站在这边的女眷一起,紧贴树干相互扶持着,险险逃过了被人群冲散甚至踩倒的厄运。
  片刻之后。君御涵和君御清二人在十几名侍卫的护持下,硬生生从人群之中挤了过来。
  看到太妃平安无事,君御涵顿时松了一口气。
  君御清在旁大笑道:“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你是杞人忧天吧?有你家小辣椒在。太妃必定会安然无恙的!我说的没错吧?”
  “母妃可有受惊?”君御涵挤到太妃的身旁,焦灼地问。
  太妃揽过谢青瑶,笑道:“无事,幸亏青儿眼明手快,人群还没有冲过来,她就拉着我躲到这里来了。”
  君御涵深深地看了谢青瑶一眼。忽然郑重地道:“多谢了。”
  人群拥挤中,无法躬身行礼,谢青瑶便微微颔首:“妾身分内之事而已。”
  君御清在旁大笑道:“难怪人说‘相敬如宾’,你们夫妻二人说话,怎么生疏得像陌生人一样?难不成夜里进了被窝,也还是这样……”
  君御涵伸手重重地在君御清的臂上拧了一把。后者只顾龇牙咧嘴,便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
  这时人潮早已经冲到了井边,并且因为后面的推搡,依旧在不由自主地向着前面推进,眨眼之间已经填满了整个院子,人与人相互推挤着,老人和孩子站立不稳的,难免被推到、被踩踏,更有无数人被迫撞到了对面的墙上,头破血流地歪倒在地……
  清净的禅院之中,没有兵戈之声,却转眼之间变成了人命如草芥的修罗场。
  耳边听到的惨呼声越来越密集和凄厉,身旁挤来挤去的人越来越多,局面眼看已经无法控制。这个时候,就连最没个正形的君御清,也早已经笑不出来了。
  君御淇的身形并不十分高大,哪怕一袭明黄龙袍格外耀眼,淹没在人群之中时,也不过是一只颜色稍稍鲜亮些的蚂蚁而已。
  谢青瑶不太清楚先前在后山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刚刚到这个院子里来的时候,皇帝并没有召韩永训麾下的将士护驾。
  这样看来,此时在皇帝身边保护的,应该只有扮作寻常侍从和僧人的一些禁卫了吧?在绝对的人数优势面前,这些禁卫真的能保证皇帝的安全吗?
  谢青瑶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君御涵一直在张望着原先那口井的方向。此时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拉起君御清,急道:“咱们回去看看!”
  “你说什么?你疯了!回到那边去,会被人给踩成饼子的!”君御清甩开他的手,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太妃闻言也忙拉住君御涵不许他走,但君御涵像是铁了心一样,用力扳开太妃的手指,急道:“母妃放心,儿子懂得保护自己!”
  太妃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懂得保护自己?那么多人像疯了一样横冲直撞,你怎么保护自己?涵儿,那边究竟有什么人,比你的母亲和妻子更重要?”
  君御涵焦灼地回头张望了一眼,转身奔了出去。人声鼎沸之中,谢青瑶只听到一句“不想痛悔终生”。
  那个地方究竟有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会让他觉得错过了便会痛悔终生?
  谢青瑶想不通。
  她一直以为性情冷淡从容如君御涵者,便是泰山崩于前也可以面不改色。可是刚刚他的神情,恐惧、惶惑、担忧、焦虑,还有一分狂喜……每一种都不像是会出现在他脸上的神情,却偏偏同时出现了。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人?
  谢青瑶踮着脚往井口的方向张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