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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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妾- 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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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顾洪低头用手拍打着身上的雪,李玉娘有些过意不去。只是刚近了一步想说些歉意的话,就听到顾洪咕喃道:“恁地晦气,被那群泼皮坑害大雪天里轮值也便罢了。居然还遇到急着投胎的瘟神……”

他的声音虽然低,却并不是低到让人听不到的地步。李玉娘面色一沉,冷眼瞧着顾洪,也没那个心思去道歉了。正待越过顾洪往前走去,却突然心中一凛,竟是迈前一步拖了还没打扫干净身上雪的顾洪就往旁边躲去。

“你……”顾洪一张嘴,还没说出话来,就被李玉娘情急之下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顾洪既惊且怒,又有一种说不出是得意还是什么的暧昧。

只是李玉娘这时候却没心思去看顾洪是个什么表情。她半侧了身,借着身前那一棵大树遮拦,看着长街之上如长龙一般驶过的马队,只觉得心口狂跳不已。难道,真的就是在今夜?

北风呼啸,卷着雪片扑在脸上。李玉娘只觉得一双脚都有些站麻了时,那长长的马队才终于奔过长街。她无意识地咽了下口水,放开手站直身却险些一个站不稳跌倒在地。

顾洪下意识地想要过来扶住她,可目光一闪却又顿住脚步。只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李玉娘,似乎有所期待又似乎羞愤难当。

李玉娘转过头,瞥见他的神情,不禁皱了下眉,然后把有些微湿意的手心在身上蹭了下。平声道:“顾大官人还是快些回家吧我瞧着这晚上可是不大太平。”

听到她的话,顾洪眉毛一掀,声音里却是透出几分愤恨:“有什么不太平的?刚才不还是侍卫马军过去呢吗?”说完,他却又皱起眉来,“奇怪,这些侍卫马军怎么这么晚了还要进城来?不是该守在城外兵营的吗?”

李玉娘的心一跳,抬起头看着顾洪。突然间,就凑近一步:“顾大官人,有一场大富贵你可想要?”

原本在李玉娘突然凑近时,顾洪还有些意乱情迷。可突然听到她这一句,便立刻警醒过来。“李娘子说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已经另嫁了那萧大官人吗?”

李玉娘一挑眉,有些不明白这大富贵和她嫁人有什么关系。只是这会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只盯着顾洪沉声道:“顾大官人,你也看到刚才的马军了我实话和你说,刚才我无意中听到人说雍王欲于今夜谋反,想必那马军就是叛军入城……”

声音一顿,她不得不伸手推了一把呼吸急促张大嘴就合不拢的顾洪。“顾大官人,你要是及时把这个消息通传到宫里,可是一场大富贵啊”见顾洪咽着口水,只是一脸受惊的模样,李玉娘忙又道:“顾大官人乃朝廷命官,岂不该食君奉禄为君分忧?若是顾大官人真能挽救我大宋于危难之中,且不说高官厚禄,就是这忠义之名也要名留青史,万世留芳的……”

顾洪眨巴眨巴眼睛,嘴唇囁嚅着,虽然没说话,可一双眼却是越来越亮了。分明就是被李玉娘说动了心,只是还是有些惧意。

李玉娘看看他的眼神,沉声道:“大官人学问好,见识高,原本就有经纬之才,可若就此沉沦,没个二、三十年怎能入阁拜相?可若是有这样的大功劳……”

不等她说完,顾洪猛地一挺胸,竟是朗声道:“逆臣谋乱,我堂堂大宋之臣,自该忠勇护君李娘子,你不用再说了,我这就速速回内城,寻机把消息通传入宫。不管怎样,我顾洪是大宋忠臣,岂能怕抛头颅洒热血……”

瞠目结舌地看着顾洪发表完一篇忠臣义勇录,便头也不回地冲进风雪之中。李玉娘摇了摇头,也不多说。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她可不是什么大宋忠臣,管它事态发展如何,先保住自己和腹中骨肉才是。

奔进小巷,她只想着不管怎样先避开大道以免再撞上乱军才是。却不想一拐弯,突然横里伸出一条手臂将她揽住。受惊之下,她反手打出,却被那人一把抓住,沉声道:“是我”

只听了两个字,她便听出是谁。顿觉心底一松,扑进面前男子怀里,泣道:“官人……你怎么才来啊?”有些委屈地捶着萧青戎的胸口。在萧青戎低声轻劝声中,却突听得旁边一声轻笑。

李玉娘抬起头来,才知旁边竟站着那常扮作清道夫名唤小荣的男子。顾不得羞恼,她忙把刚才所见说了一遍。

那小荣挑起眉来,竟是满脸喜色:“看来咱们所料不错,雍王果然是耐不住了。可是大好,正等着他呢你我终不负司马相公所托……”

李玉娘眨了下眼,猜不出哪儿又出来一位司马相公。只是这种情形下,她自是不能再多嘴相问。

“我现在就赶到宫里去。”小荣回头看着萧青戎,笑问:“怎么样?一起”

下意识地抓紧了萧青戎的衣袖,李玉娘垂下眼帘,又放开手。柔声道:“你去吧我自己回去便是。”

她是放开了手,可萧青戎却是不曾松手反倒把她拥得更紧。只抬头看着小荣平声道:“现在郭亮他们也应该快过来了,宫里有你们一群人便已经足够了。少我一人也没什么大碍,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小荣闻言,却是转目去看李玉娘,也不着恼。只嘻嘻一笑:“看来萧兄现在就是被缚住脚的小鸟儿,想飞也飞不高了……”说着话,人却已腾空而起,一跃而上围墙,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玉娘抬眼望着萧青戎,心中既喜且忧。想想便道:“你若想去,去便是,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萧青戎收回远眺的目光,抬起手覆在她的脸上,却是避开有些泛着凉意的指心,只用掌心暖着她的脸颊。

“娘子真是狠心啊刀剑无眼,你便不担心我吗?”因他的调侃,李玉娘皱起眉恼道:“谁说我不担心?不过是怕你觉得被人笑英雄气短……”叹了一声,她柔声道:“官人,你真不后悔?”

“有什么可后悔的?”萧青戎挑起眉,眉宇飞扬,果然是毫无半分不开怀之色。“娘子,你和孩子才是我最大的财富。如果我为了那些仇怨,就把你一个人丢下,那我怎么还配做你的夫和孩子的爹呢?”

手掌下移,轻轻抚过李玉娘并不曾隆起的小腹上,他淡淡笑道:“老天爷怜我,才又赐了我一个美满家庭,我又岂会辜负老天爷的一片苦心呢?”

闻言轻笑,李玉娘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把头靠在他肩上,放松地深吸了口气。仰起头,暗沉的天幕中隐约看到一颗闪亮的星子就悬在头顶。

“真亮啊……”她低声喃着,只觉得自己好象从没有看过比这一颗更亮的星。

“我们回家吧可乐还在等着我们。”

诡谲京华,风雪之夜,她却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温暖自心底渐渐漫延至身体的每一处……

第六十四章 但愿人长久

第六十四章 但愿人长久

晨光曦微,淡淡雪色映亮窗纸。

李玉娘睁开眼,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有刹那的恍惚。感觉到身上的重量,她不自觉地抿唇而笑。半撑起身,她看着半边身体都压在自己身上的孩子,嘴角勾起一抹明媚的笑意。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朱熙的头,她低声轻唤着:“可乐……”

不知是被她的低唤还是抚摸惊到,闭目沉睡的朱熙晃了晃脑袋,迷糊地张了张眼却立刻又合上,只是蹭了蹭更往她的怀里钻了钻。

浅唇浅笑,李玉娘俯下头去轻轻一吻,这才小心翼翼地把朱熙压在她身上的腿挪开。小心地掖好被子,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把床边上垂到地上的被角堆回床上。心里却不禁有些奇怪萧青戎去了哪里。

她还记得昨晚上她们一家三、不,是一家四口是睡在一张床上的。虽然安抚仍有些糊涂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忍不住哭闹的朱熙很伤神。可是这样一家人躲在一起,彼此依偎着的感觉却是那样美好。虽然仍有些担忧京中事态,可知道萧青戎就睡在床外边,她只觉得心安。

穿上衣服,她走到梳妆台前取了梳子,刚随意挽起长发,便听到院子里隐约有说话声。回首看了眼睡得正熟的朱熙,她起身推开门,便看到站在外面的两个男人。

雪,已经停了。满院的积雪,迎着阳光,映得人眼睛都觉刺痛。

听到她开门的声音,院里的两个男人便都扭头看过来。萧青戎淡淡一笑,便走过来,解了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柔声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可乐也醒了?”

他温情脉脉,只关心着这些索事。站在院里看他的小荣却不禁直撇嘴。李玉娘抬眼看去,见小荣虽然看起来颇为精神,可却形容邋遢,而且细留神看的话,还能看到他下身裤子有些褐色的斑点。相比之下,他的衣衫却是极干净,想来是换过的。

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李玉娘也没出声相问,只是仰起头有些紧张地看着萧青戎。

萧青戎一笑,虽然没说话,却是重重点了下头。李玉娘见了,心头压的重石立刻没了。忍不住低喃道:“阿弥陀佛,总算佛祖保佑”

小荣听见,便立刻“哧”的一声笑了出来。“什么佛祖?若真是佛祖保佑,昨晚上也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

萧青戎脸色一变,抬眼瞥了小荣一眼。小荣撇撇嘴,便不继续说下去。李玉娘知道萧青戎是不想她听到这些事。可心里却也明白改朝换代之时,死人是免不了的事。

垂下眼帘,她忽然想起一事道:“荣官人,不知昨夜你可曾见过一个……一个吏部的小官……总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小荣扬起眉,偏头想了想,突然“哈”的一声乐了:“你说的该不是那个敲登闻鼓的白痴吧?”看李玉娘瞠目结舌不知所以地看他,小荣笑得更欢:“那个姓顾的?真不知他怎么就能想到这么个主意。也是阕门前看鼓的兵士乱了阵脚,才让他溜到近前了。咱大宋立国这么久,还是头一回有人在夜里敲响登闻鼓的呢”

李玉娘眨了下眼睛,想想也不禁苦笑。所谓的登闻鼓,她便也是知道一二,知道那是立在宫门前的大鼓,专供人告御状的。只是寻常人就是敲响了鼓也还要经鼓院三审才有可能把案子呈到官家面前。可想来,昨夜那种情况,鼓声震天,却是最好惊动宫中的办法。

“那顾洪现在……”忍不住出声相问,这也算是立了功吧?或许顾洪真能如她所说的一样得场大富贵。这样想,李玉娘倒觉得气壮了,也不觉昨天对顾洪胡说八道理亏。却不想小荣笑笑,却道:“还能怎样?先押在鼓院等着发落罢了。”

李玉娘吃了一惊,再问,才知道虽然昨夜禁宫大内中一场恶斗,可在大局已定后这件事却是被官家与太后一手压了下去。就象小荣说的一样:雍王是什么人?那是官家的亲兄弟,太后的亲儿子,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死的,左右都不过是些底下人的罪罢了。

李玉娘闻言唏嘘,可待过得几日,见京中普通百姓并无什么异动,才知这件大事真的就这样被压了下去。就是一应处置也都是在暗中进行。

一旨诏书斥责雍王行为不检,自此幽禁于自家王府不得轻出。而作为主谋之一的蔡确也因所谓的“处事不力,贪赃枉法,授卖官职”等罪于除夕前日被罢了相职,贬至岭南。同时,涉案诸多官员纷纷“下马”,该贬的贬,该罚的罚。而“蔡案”中牵扯到的杭州籍商人朱氏等人则被抄没家产,处以“斩立决”……

打听到这些消息时,李玉娘沉默了很久。才忍不住同萧青戎问起朱子钰是关在哪里。萧青戎沉默片刻才告诉她朱子钰在那天早上知道事败后便已经服毒自尽了,尸体被人丢在义庄无人收敛。

李玉娘闻声,虽没有说话,却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正在一旁和小红堆雪人的朱熙。

看着孩子满脸的笑容,她不禁低声轻叹。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他毕竟是可乐的生父,我想去收敛安葬他,你看可使得?”仰头看着萧青戎,她有些怕萧青戎不开心。却不想萧青戎只是一笑,揽了她的肩道:“这事不用你亲自去办,我已经叫小荣帮我打听到底是哪间义庄了。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那种地方还是不去的好。全交给我就是……”

李玉娘反手握着他的手,低声道谢。萧青戎却只是摇头:“真是傻瓜,你我之间若还要说个‘谢’字,还是什么夫妻呢?”

敛眉浅笑,李玉娘低声轻问:“我听说官家斥令蔡确三日内便要离京,你可要追去?”看萧青戎沉默不语,她静了下又道:“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等着这一天的。你要去便去,不用顾忌我的。”

拉住她的手,萧青戎只是微笑:“罢了,只当是为我们的孩子积福……玉娘,我很想追去当着他家人面一剑刺死他。可是若真那样做了,我只怕日后没脸见我们的孩子——我想让我们的孩子知道他爹是一个好人。”

没有回应,李玉娘只是拉着他的手淡淡一笑。

一场看似凶险的宫廷政变便这样无声地消失于冬夜的风雪之中。虽然所有的一切都是低调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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