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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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债-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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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怀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江清流看着那个牌子的拓纹,想了很久。为什么百里辞楚好好的一个七宿剑派掌门,会亲自出手灭惊风坞满门?他宁愿一死也不肯泄露一个字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晚上,江清流草草吃过晚饭,先去看了周氏。
周氏在佛堂念经,少了江隐天,也没有了单晚婵的沉碧山庄,安静得近乎冷清。江清流与周氏说了一会儿话,无非也是新秀教习事宜之类。江清流侍立一边:“阴阳道之事,已有些许眉目。近日我会前往京城一趟。”
周氏叹了口气,抬手让他扶自己起来:“晚婵之后,你的终身大事一直悬而未决。如今老身年迈,你又总奔波在外,这江家总需要有人主事。莫若再说门亲事……”
江清流却是全无此心了:“家里有太奶奶,有诸位长老叔伯,我并不担心。娶妻一事,容后再议。”
周氏顿时又有些发怒:“莫非你还想着那个杀害你□□的薄野景行不成?!”
江清流坦然面对她逼视的目光:“若非重担在肩,孙儿与她早已决一死战。”
周氏双唇微颤,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从佛堂出来,江清流便去看江梅魂。
江梅魂有两个乳母照料,倒是长得白白胖胖。江清流轻抚着他头顶柔软的头发,他嘴里咿咿喔喔,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江清流伸出双手把他抱起来。整个沉碧山庄,只有他依旧鲜活。留下他的过程虽然艰辛,但总算是值得。
江清流轻轻将脸贴到他细嫩的脸蛋上,他嘴角流着口水,眼睛却清澈明亮。
第二天,江清流起程,带着齐大与十几个江家下属前往京都。
沉碧山庄在七宿镇,离京都有不下一个月的路程。自古江湖远朝堂,越是显赫的武林世家,越不愿靠近天子脚下。
进京之后,自然也有江家的产业。江清流早早已将秦怀所供称的疑犯画像传递过来。这边也自有人打探。
他舟车劳顿,却顾不上休息,立刻就开始查看探子发回的情报——这个人竟然是个禁军侍卫。
江清流也是不解,一个禁军侍卫,如何会跟阴阳道这种地方扯上关系?!
他也不打草惊蛇,只是命探子严加监视。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京都威仪,可见一般。
江清流这次来京之事极为机密,倒也省去了友人应酬。他平日多去往茶肆酒家,像栖风阁这样的联络站,惊风坞定是不在少数。既然秦怀漏网,其他地方也定然还有人隐在暗处,未被波及。
他明察暗访,竟然真的查出四五个仍以贩卖消息为生的地方。但是一旦他旁敲侧击地提及阴阳道的时候,这些地方无不三缄其口,称自己不过是道听途说,并不能真提供什么消息。
江清流可是个扎扎实实的土豪,当即开出重金。终于在数次失败之后,林林总总也打探到一些消息。
一个名叫万家谣的酒楼透漏消息,一名姓丁的管事,经常会采买各种药材,有人无意间从他身上看到过阴阳道的腰牌。
又有茶肆的小二提及,有位吴姓城门史,曾经吹牛称自己堂哥便是阴阳道的人。而一家赌坊的荷官称有位朴姓赌客曾用宫中之物抵押,以换赌资。这位赌客也曾报出阴阳道的名号。
各种消息林林总总,江清流命人暗中调查,有些是空穴来风,有些打着阴阳道的旗号招摇撞骗。
但有一些,却是更令人不解。
这天夜里,江清流接到沉碧山庄送来的家书。其中有各宗系缴纳的钱粮账薄,也有新秀弟子的选拔排名。这些资质优秀的子弟,将成为家族新生力量。
江清流一一看着信,直到信末,才附有周氏的书信。上面提到江梅魂,已经三个月大的他,五指已能张合,开始认人,不让生人逗弄等等。
江清流一直面沉如水,直到这时候才露出一丝笑意,他将这页纸笺重看了一遍,外面突然一阵喧哗。
江清流抬眼从窗外看过去,只见长街灯火通明,行人济济。
“今天是什么日子?京都如此热闹。”他随口问,侍立一边的催雪立刻接嘴:“庄主都快不知秦汉了,今天是乞巧节。”
守在门口的齐大也点点头:“庄主出门,已经三个月了。”
江清流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火树银花,也来了兴致:“外出走走吧。”
乞巧节,又称七姐诞。传说女子在这一天结彩楼、穿七孔针,以向上天乞求自己心灵手巧、姻缘美满。
江清流行走在人群熙攘的劳武巷,不时有衣着明艳的女子擦身而过,脂香如酥。江清流有时候会打量这些娇艳如花的丽人,她们有些提着花灯,有些拿着面具,有大胆的察觉到他的目光,回以盈盈浅笑。
齐大当然也注意到他的目光,还是他对男人比较理解:“庄主如果需要,可以命催成安排。”
催成是别苑的管事,江清流闻言,这才移开目光:“明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只是怜香惜红,多看一眼罢了,如何在你这里,就成了这般不堪的心思。”
齐大面无表情:“属下只是觉得,庄主正值壮年,对儿女□□虽应克制,却也不必过于避忌。以免……”
他话里有话,江清流却是先笑了:“以免难舍旧情?齐大,除却晚婵,我对任何女子皆无旧情。”
齐大不再说话,街市喧嚣,各种香气混杂,仿佛这分热闹融入了空气之中。
信步闲游,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许多人纷纷快步跑过去,江清流倒有些感兴趣:“发生何事?”
齐大逮住一个人一问,对方连脚步也没停扔下一句话:“前面有人扔金子!!”
连催雪都是一怔:“谁呀,这么大手笔?”
前面楼台隐隐,灯火辉映之间,只见一片金辉如星子般滚落。楼下一片呼喊,诸人争抢。江清流皱眉,正欲说话,突闻一声朗笑:“正驰玉勒冲红雨,又挟金丸伺翠衣。说得好,有赏。”
一阵莺莺燕燕的欢笑声,江清流眉头紧皱,几个人上前数步,就见红楼高阁之上,有人临栏而立。黑发临风、红衣盘金,衣袂翻卷,张扬如其人。
其身边侍立多位女子,个个红稣手、水蛇腰,年华曼妙。然则侍立于他身侧,却如繁星衬月,姿容黯然。
灯影流彩,七彩风烟之中,她再度捧起一捧金丸,向人群聚集处抛洒。金丸乘光,如同漫天星子纷扬落下。
人群顿时你推我挤,不时传来呼喝叫骂之声。江清流快步上楼,就见二楼朱栏前,酒香馥郁。薄野景行红衣如火,她旁边桌上放着三个玉筐,分别置满金叶子、金丸、金瓜子。
而在她身旁边,除了一众莺莺燕燕,还有一个身着靛蓝绸衫的男子。
男子总不过四十左右,这时候左手拥着一个红粉佳人,眼睛却不时看向那三筐金灿灿的黄白之物。薄野景行一手提着酒壶,一手又撒了一大把金叶子。她还招呼:“丁兄,来来来。”
男人见状,也捡起一把金瓜子,似乎是试了试份量,犹疑片刻,也往下一撒。
人群中又是一阵哄抢,江清流上得前来,却突然见这男子,赫然就是他一直在追查的那位丁管事——有人曾经在他身上,看到过阴阳道的腰牌。
薄野景行跟他在一起,是有心还是无意?!
他正犹疑,是否要装作素不相识,那边薄野景行已经将他拉了过来:“这位兄台,有点眼熟啊。来来,花月之夜相逢,也是有缘,且共饮一杯。”
江清流英武伟岸,他的到来,一众莺燕顿时就围了过来,纷纷替他斟酒。江清流正思忖着应对之策,薄野景行又牵住那位丁管事,大声吩咐:“小二,没看见小爷又添新友吗?快上酒菜!”
她这样的声势,掌柜的哪肯得罪,立刻赔着百般小心另上了酒菜。那位丁管事看了看江清流,目光重新又投向薄野景行。只见薄野景行俯着栏杆,又是几把金叶子抛下去。
丁管事都看得心疼——那可是真金白银。薄野景行还在说着醉话:“抢吧抢吧,谁陪小爷呆到天明,小爷便赏他,重重地有赏!”
下面一片欢呼之声,也有嘲弄愤慨之辈。薄野景行全不在意,挥挥手又喝了些酒,招呼丁管事和江清流:“两位兄台,你们看,今夜真是花好月圆。”
丁管事连连点头,却将她从栏前拉回桌边:“贤弟莫只顾风月,且再饮上一杯。”
江清流看着他的手牵着薄野景行的手,无端就觉得甚为刺眼。只是也不方便言语,那丁管事倒也没管他,只同薄野景行搭话:“京都鱼龙混杂,贤弟初来乍到,实在应知财不可露白的道理。”
薄野景行只是嘻笑:“此些黄白之物,于我而言,不过粪土。何足惜哉?”
丁管事眼珠一转:“相识月余,倒不知贤弟祖上是何营生?”
薄野景行一手勾住他的肩,笑得直不起腰:“兄长休问,来来,再饮一杯。”

  ☆、第五十二章 (修订版)

两个人喝了一杯酒,薄野景行似乎这才发现江清流,又凑上来,勾着江清流的肩:“这位兄台莫要拘束,来来,咱们也喝上一杯。”
侍女赶忙斟酒,江清流同她饮了一杯,却只觉她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又软又暖。那浓烈的酒香令神思缭乱,他赶忙收住心思,正色道:“这位小兄弟家中若有余帛,开仓放粮接济百姓便是,怎可闹市逐金丸,引百姓自相践踏?”
薄野景行眯起眼睛看他,半晌啧了一声:“这个是来教训我的。”
她转而又倚到丁管事身边:“来来来,咱们不理他。”
这一通酒,从天黑喝到黎明时分,丁管事虽表面上不胜酒力,但眼神尚有一丝清明。薄野景行却似乎是真醉了,有侍女扶了她回房歇息。
不一会儿,酒楼掌柜的前来,点头哈腰地道:“丁管事,那位公子为您也备了客房,天黑路滑的,您也歇下吧。”
丁管事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江清流:“那这位兄弟呢?”
掌柜的也没怎么犹豫:“公子极为好客,想来也不会丢下朋友不管不问,这位公子也在敝馆一并住下便是。”
江清流却起身:“不了,我所居馆苑离此不远。但你二人既是好友,”他一指丁管事,倒是教训起来,“便应劝阻她如此肆意妄为。”
丁管事微微一笑,任由侍女搀扶而去。
良久,江清流出了红楼,齐大这才开口:“她如何竟也到了此地?”
江清流眸色微冷:“我们能查到姓丁的,她如何就查不到。”
齐大也点头:“如今寒音谷已覆灭多年,她耳目定远不及江家,竟能先我们一步,可见此人确实非同凡响。”
江清流却在关心旁的事——寒音谷没了,他领着苦莲子众人,哪来的那么多银钱挥霍?!
为什么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回到馆苑,待众人离去,江清流始换上一身夜行衣,熄灯灭烛,由窗潜出。
彼时红楼已静,只有门前的红灯笼还高高挂着,夜雾朦胧时分,如同云里月色。江清流先时便留意过薄野景行的房间,这时候拨窗而入,倒也算是驾轻就熟。
房里一股甜香弥漫,锦帐低垂。他还是有些小心,站在一角观望半晌。直到帐中人支着身子坐起来:“娃娃过门不入,莫非是要老夫起身相迎吗?”
江清流这才走近,只见香衾暖帐之中,她身着一袭刺绣细软繁复的中衣,青葱般的颜色,只衬得肤如凝脂。
江清流微微皱眉——数月不见,这老贼怎的穿得如此青嫩了?
薄野景行拍拍床示意他坐过来,江清流也不客气,自在床边坐下,薄野景行这才又缩回被子里。大热的天,她却还盖着丝被。江清流有心要问丁管事一事,这时候脱口而出的却是:“如此厚重的被褥,你不怕焐出病来!”
薄野景行摇摇头:“倒也不觉闷热。”
江清流伸手探她额间,倒果然是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的模样。可他心里清楚——上次生产一事,定是产后一时不能复元,终究还是伤了她的身体。
思及此处,他口气倒是缓和了些:“你怎的到了此地,还跟姓丁的搅在一起?”
薄野景行裹着被子,毛茸茸地拱过来,将头搁在他腿上:“你为何来,我便为何而来。姓丁的跟阴阳道有些关系,为人贪财又无戒心,倒是容易接近。”
江清流本不欲再跟她产生任何瓜葛,但夜半时分共处一室,她睡不睡他腿上又有何区别?他便端坐如常:“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薄野景行闭上眼睛,五官竟然十分美好:“快了。”
江清流还有问题想问,但见她十分疲倦的样子,也不再多说:“我先回去了。”
薄野景行点头:“去吧。”
江清流将要起身,突然又道:“梅魂……挺好的,已经开始认生了。”
薄野景行伸了个懒腰,灯火曳影,伊人发如泼墨。江清流竟然莫名地有了点反应。薄野景行就枕着他的腿,对他的动静那还不是了如指掌?
她伸出右手就是一弹,江清流顿时面色发赤:“老贼你能不能要点脸?对了,”他到是突然想起一事来,“你钱哪来的?”
薄野景行一脸认真:“说到钱……娃娃我们做个交易吧?”不待江清流说话,她又补充,“你看这月下花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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