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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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 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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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秋月都不能夺其一分光辉,想那摒弃红尘的世外之人,都可以“早早地蓄了头发,嫁个俏冤家”。可是有些人不是世外之人却陷于尘世圈圄,倒是要不得那份洒脱无忌了。
  “应该不是。”奕析答道,他饶有兴趣地问我:“我们就在这里寻个去处,做一对神仙眷侣可好?”
    “这地方早让庞雍捷足先登了,我可不要。”我摇头道,其实我是不想离伏眠太近,却是浅笑着用手轻捏他一侧的耳垂,嗔道:“日后可不准你一直去找那庞二公子了。那人口是心非的,说要过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心里却老是放不下帝都那边的事,时不时地要提起来。你跟他一起也学得个‘近墨者黑’。”
   奕析抓住我的一只手,笑着揶揄我道:“就知道你是个小性子,女人的醋都挨个吃遍了,现在开始轮到男人了。”
    “我劝一句,你就将爱要性子,爱吃醋的罪名给我编排上了。”我佯怍微恼,唇角的笑意却是怎么都遮不住,踮起足尖附在他耳边轻声问:“可是犯了七出么?”
    “犯了七出,我也舍不得休了你。”奕析笑着使坏,顺势揽住我的腰,我一时站不稳软软地贴在他身上,足畔杏黄金缕鱼尾散花裙亦是贴紧了他的白绸玉阳衫子。
  我面色一赤,在他胸口轻捶一下,啐道:“愈发贫嘴滑舌了。”
   樱若此时骑在景平背上,套在手腕上的银钏轻灵得丁玲作响,碧桃儿护在她左右唯恐她摔下来伤到,三人正闹得不亦乐乎。
“颜颜,你看樱若的样子。”奕析笑道:“等到她长大些,我这当父亲的一定要教她骑马。”
    “好好,你教得好,但是我教得一定也不差的。”我不服气地道,我的骑术虽比不得男子,但是比一般女子已要好出一截。
  奕析不与我争,但我却有些心动地牵过缰绳要骑上马背,奕析没有阻拦我,只是小心地在身后扶了我一把。
“你放开,让我自己来。”刚骑到马上,**着马脖颈处光滑如缎的皮毛,我就一时兴致上来了。
奕析的背后是烂漫到如火如荼的阳光,清远峻拔的眉目,在含笑间睫毛都镀上一层璀璨的金色,他学着我跟樱若说话的口气,道:“你也是当心些,奠摔着自己和……”
    “我自然知道分寸。”我淡淡挑眉,不由得任性蛮缠起来,“不许帮我,让我自己试试骑术退步了多少。”
    “好,都随你。想当年,阿九骑马的时候,我也是这样陪着她的。”奕析目光纯辙清明,难得看到我能如此开怀。
  我骑在马上,迎面清风朗朗,吹拂得人心情舒泰,骑速不快,些微的颠簸让我感到身形似乎轻盈如蝶。
    “奕析……”我回头嫣然一笑,朝他挥着手中湖碧色的绢子,料子质地轻薄,在风间吹得舒展开宛如一双翩然欲飞的翅膀。
   此时,毫无预兆的,我蓦然间感觉左臂像是被抽离了每一分力气,一时绵软得握不住缰绳。马还在向前奔跑,我竟眼睁睁地看着缰绳一寸寸从我的手心滑脱,而我的身体也慢慢向后倾去。
  “啊!”我惊惧地尖声叫出,宛如玉器倾碎,在场之人皆是遽然一震。
  “颜颜!”听见不远处那人,撕心裂肺地低吼一声。
   我看不清别的,只觉得人影迅疾在眼前交叠闪过,下坠的身体猛地被托住,稳稳地落在一个坚实的怀中,我的后颈靠在他的手臂上,仰头漫天晃晃金色的阳光刺人眼目,等到能看清时,眸中撞入奕析那忧急万分的神色。
  我朝他徽微哂笑,将头舒服地枕在他的臂弯,“我没事。”
    “我当然知道你没事。”奕析沉着脸道,“这种玩笑是随便开的吗?以前也就罢了,现在还这样淘气。”他或许看出我笑中的那抹狡黠,认为我是刻意逗着他玩,以前我也曾装作坠马骗过他,他这次生气定然以为我是在故技重施。
  “我没有,我真的是一时握不住缓绳……”我少见过他有怒容,伸手去抚他此刻绷直的面庞,谁知手抬到半,那种骤然无力的感觉又毫无预兆地袭来。
  “哎哟……”我的手像是折断翅膀的蝴蝶,在虚空陡然狠狠地打落在衣衫上。
  “颜颜,你……”奕析握住我的左臂,看着我的眼神瞬间凝重起来。
   我低头看,顺着洁白的袖管,嫣红的血正蜿蜒地流淌而出,片刻就洇湿了整只衣袖,顺着张开的手指一滴滴落在群裾上。
  我蜷缩着躺在床榻上,奕析轻轻地将我从背后托起,一侧衣袖从肩膀处褪下,白皙莹洁的左臂上横亘着两道深紫色的淤青,顺着狭长的伤口诡异的黑色怵目惊心地扩散,如同墨汁在洁白的宣纸上晕染开。
  我记得那是上次在湮尘宫中,被婉娅丹姬激愤癫狂之下对我使出暗箭时伤到,皮外轻伤,不知今日早己愈合的伤口为何会突然崩裂。
  元君和扶乩听闻我出事的消息,己从伏眠快马加鞭地赶来。我有些虚弱地伏在奕析的肩上,意识混沌。她们俯身仔细察看我的伤势,尽管未说什么,但我还是感觉得到有掩饰不住的震惊和忧俱,从她们的眉梢眼角流露出来,而奕析的神色亦是如覆霜雪的凝重。
  他们似乎是刻意在回避我,互相交换眼神就走向外室说话。
  我躺在榻上,感觉整个人抽搐似的一阵发冷一阵发热,身下是寸许厚柔软密实的细鹅绒毯子,捂得背上渗出密密的汗意,接着濡湿的薄衫子贴着脊背一阵寒森森地发冷。
  我那时神智有些迷糊,心底却骤然而生不详地预感,我知道这次的事绝不是伤口崩裂那么简单。疲惫地阖上眼眸,眼前就浮现出那日,湮尘宫前玉阶之上,丹姬独立风间,一抹身影清煞孤绝,宛如一支盛绽在鲜血之上的红棘花,腥艳而且残忍,她的视线恨恨地迫住我全身,幽蓝氤氲的眼眸中隐隐喷出儿簇怨毒的冷焰,绝然诅咒着:“你会死… … 你一定会死… … ”
  我们的身后是渐渐沉熄下去的落晖漫意地渲染出此时的暮色四合,霭烟错散,残阳如血,霎时间漫目的天光云影瞬间被搅得浑浊。
  我瞬间惊梦般地坐起,松垮的寝衣顺着身体滑落。一壁清远的烛光柔和如萤,浅浅地映出立于一帘垂落委地的帷鳗后黛色的几名人影,刻意被压低的声音,我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不知是谁幽幽启唇吐出两个字:“素魇。” 
  素魇!
  我如罹雷亟,霎时全身都惊栗得颤抖起来。 
  素魇!丹姬倾尽全力给我的最后一击,居然是素魇!
  我的心间像是压着千年玄冰般一阵一阵地发冷,整颗心都要被那样的负压而生生地碾碎。素魇,我在凤祗多年,当然知道素魇是什么。
  那是凤祗族中至毒至阴的一种毒药,所用药材极其珍贵罕见。素魇正如它雅致诗意的名字一样,那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相反它毒发缓慢,甚至温和,它不会立即置人于死地,凤祗至毒最可怕之处就是对人的折磨,素魇毒会慢慢地折磨你,让你每日都苟延残喘地活着,你明明知道无药可救,却总是妄想着有一线生机,素魇不仅是对身体的折磨,更是对人心的折磨,最后让人在身心两重都不堪重负下死去。因素魇药性过于阴毒,制此药者损其阴鹜,此是为凤祗禁药,严禁历代藏香阁主人也就是医姽婳配制。
  可是丹姬她竞然不顾凤祗禁令,擅自配制素魇之毒!
  我怔怔地坐着,身体上每处骨骼像是被粗砺钢锉狠狠地刮着,刺刺地一刀又一刀,似乎要将我身上每一寸的血肉都剐干殆尽,不知是体内的素魇发作,还是错觉,那刻我的心真的绞痛将要晕厥过去。
  想起曾经在丹姬的藏香阁中,她的神色像是在讲述奇闻轶事,向我说起前任医姽婳璃垳,丹姬说璃垳是极自负的一人,她若要制什么毒,定先将毒药服下,然后毒发前的一段时间配出解药。
  她的语调清清冷冷地,提起她的授业之师竟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她说妓后一次,当璃晰配置至毒之药素魇的时候,因忍受不了素魇发作的痛苦而举剑自栽,其实璃晰只要再熬过一会,解药就配出来了。
  我当时就觉得丹姬无端地提起璃晰,提起凤袱禁毒素魇,似呼有所暗指。我未曾多思,怎想得到她竟然暗示我会有今日。
  此刻我蓦然想到,藏香阁中用温泉滋养,培植在玉盆中的奇瑰药草中,有一种名为黑须魅的甸甸茎黑掌叶的药草,其簇黑球状的果实坚冷犹如铁丸,而珍罕无比的黑须魅正是素魇中一味至关重要的药引。
  然而太后重病之时,也是她指点我前去藏香阁后的清思居中寻找药方。清思居中,我翻阅相关医书之际,却意外地旁边放着一本早己封页残破的《 毒源秘籍》 ,上面就详细地记载了素魇之毒,关于其配制过程,毒发情状,然而在解药处却是空缺。 
  我当时不曾在意,随手拿来翻了翻,以为是在清思居拾掇的侍女一时马虎了,不曾将书籍放妥当,现在想来,我不禁冷汗浑浑。那本书是丹姬刻意放在那里,目的就是让我看到。
  我的唇角溢出一抹清苦的笑意,原来丹姬一直处心积虑地想要杀我,从她擅改图纸致使北奴王陵的崩塌,到后来利用姥姥的遗诏在伏眠中煽动政变,再到凤祗至毒的素魇,她一直都想要杀我,只是我浑然不觉。
  素魇过于刻毒,制此药者必损其阴鹜,而丹姬,她竟然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那个生性冷狷阴戾的女子,她究竟有多恨我,恨我到非要致我于死地,就算是致我于死地也要我受尽折磨,不得好死。
  沉沉的昏馈中,我又看到那双眼睛,丹姬的眼睛,眸心中那抹诡异的幽蓝漾如水波地流转。
  她冷笑着诅咒我:“你会死… … 你一定会死… …”
  我恍惚着,感觉像是回到那日,在逼仄晦暗的湮尘宫中,我颓然跌坐在铺着狐裘的紫擅风座上,而她一步步地迫近我,她用双手箍住我两侧的肩膀,手指冰凉如铁,渐渐在我的脖颈处收紧。
  她失去理智地低吼:“他为你做过那么多,你永远陪着他难道不应该么?”
  我怔怔地坐着。那刻,冰凉的触感缓缓蔓延上锁骨,就像是她的手指,碎然间我仿佛是被股巨力紧紧地扼住了脖子,我想哭想叫喊都是无济于事,那刻近乎是要窒息。
  “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顺着喉咙翻腾而出。
  “颜颜!”奕析那里听到了我这边的响动,疾步冲了进来,他神色焦锐,一把扶住我摇摇欲坠的双肩。
  我顾不得他,双眸如怜怜寒钉盯着元君,张口时我此刻的声音竟如残损的风铃般粗噶刺耳,“你们说,真的是素魇么?” 
  元君愣愣着看着我,她素来心性洒脱,张狂不羁。此刻神色是掩饰不住的惊愕和错然,她有意回避着我的目光,一时背过脸去不肯看我。
  我的目光辗转着落在扶乩身上,扶乩 的脸与她同样煞白,扶乩勉强镇静着,双唇翕合,细如蚊蚋地吐出一个字:“是。”
  在那个轻轻的“是”脱口而出的瞬间,我感到眼前一阵失明般的晕眩和黑暗。 
  “啊!”我不可抑制地尖叫出声,撕心裂肺的痛楚之际,我如同中了魔障一样,用双臂抱住头,纤瘦的手指根根深入浓密的秀发,悲痛至极地揪紧了发丝,那股狠劲和疯劲像是要将头发连皮带血地扯卜来一样。
  奕析紧紧地将我箍在怀中,压制着我近乎疯癫的尖叫和乱动,他用嘴唇抵住我的耳侧蓬乩的发丝,忧急地道:“颜颜,颜颜,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是素魇!居然是素魇!”我浑身仿佛寒风中打转的枯叶般地颤抖着,情绪一时激动到根本无法克制,素魇此刻就像一道浸透了怨毒的符咒,将我兜头兜脸地套住,而丹姬正冷笑着看我,透着幽蓝的瞳孔中沁出一抹凛冽冷峭的杀意。
  奕析脸色苍白,宛如坚玉,他拥紧此刻惶然无助的我,温热的手掌揩去我额头滓滓的冷汗,轻柔安慰道:“颜颜,你不要这样,素魇又如何,总会有办法。”
  “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 … ”我泪流满面,崩溃地喊道。
  “琅嬛说得不错,王爷你… … 的确不知道素魇的厉害。”扶乩 的眼睛黑白分明,透出仿若经雪水冲刷后的澄明和清冷,“丹姬那时是抱着必死之心,她斩杀了所有的药奴,并且一把火焚尽了藏香阁中的医书,就是为了不让琅嬛能找到解药… … ”
  我朝她笑得异常凄凉,幽幽道:“孩子是不是一定保不住了… …”
  “琅嬛,你自己都… …”扶乩 一时发急。
  “够了!”元君眼锋用力地剐过她的脸庞,怒极地喝断扶乩的话:“扶乩,你现在说这些,可有用么!”
  我失神着,其实我也觉得自己问得真傻,身中素魇,我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更何况腹中刚足三月尚未成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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