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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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 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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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你骗我!休居然用母后的病情……来骗我!”
    “嘉瑞!这就是休对皇兄说话的态度!”丰熙帝高旖桢重重一掌拍在案上,白釉粉瓷荼盏惊得振起,这声他唤的是她的封号,抬手指着股中那人怫然道:“半年不见,你的脾性是越来越傲慢乖张!”
    “哥哥,我的脾性索来如此……”高旖尘轻而无声地笑着,后半句话幽幽从珠唇吐出时被刻意压低了几分,如同浸淬了泠泠霜雪,素手扬起直指龙座上的人,“不是我越来越傲慢乖张,而是哥哥越来越容不得我,就像当初容不得晋王一样……”
    “噼哗”尖锐的一声,玉器掷碎在地上。
    听到“晋王”二字,丰熙帝额角隐隐有青筋暴起,霍然扬袖将碎玉尽数拂落,厉声责道:“朕说过,不准再提他!”
    嘉瑞的脸色却是一如刚至时的安澜平静,唇际衔着鄢抹轻嘲的笑意还未隐退,漫然道:“呵呵我忘了,皇兄已经下旨削去了父皇赐予晋王的敕封,后人皆只能以‘隐’称之。”
    “嘉瑞,你够了!朕的好妹妹,你当初又做了什么,暗中拖皇兄的后腿?抛下公主的身份跟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私奔?令整个皇室颜面扫地?”丰熙帝身体略前倾,大声质问道,他双掌撑于案上,两道剑眉紧蹙在眉心拧成小小的川字,清楚地昭显着这已是他对她忍耐的极限。
    “哥哥……”嘉瑞的声音中蕴着一丝恼怒
    紫檀嵌寿字双字屏风的镂空间漏着黯淡的暮光,和微明的雪光,在坚密如镜的地面上绘出寿字瘦狭的影子,琏绵不断地像是无穷无尽的福祉。他看着嘉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皇妹,嫡亲的妹妹,而她此刻也在以同样桀骜清冷的眼神回视他,那纤纤疏影生生地割裂了半个寿字。
    丰熙帝素来看重这个妹妹,不仅是因为同母所出分外亲厚,更是因为她的聪麓机智、谋略手腕令他不得不佩服。半年前,就是他与她兄妹联手,干脆利落地剪除了晋王,剪除了这个阻止他登上皇位的最大隐患。
    他一直都觉得她跟他根像,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还青掩藏在一袭温雅柔和外表下,那凌厉绝然的心性更是如出一辙。
    但是,她到底与也不同吧。他莫名地感到心口一阵窒闷,半年前,是她,帮助他将晋王鸩杀于观贤殿,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诛灭其党羽;半年前,也是她,利用他的信任盗取令符,擅自救走晋王府中原本引待处挟的一千亲眷。

颜倾天下  番外嘉瑞之冰雪林中著此身2

    冗长的寂静后。
    丰熙帝坐回龙椅上,带些疲惫,他长长叹息道;“算了,半年前的事情就都不要再提了,你既然已经回来,朕也不想追究你什么。”
    “皇兄所言甚是,半年前的事,做都已经做了,还提它作什么。”嘉瑞泠然笑道,意有所指眼光悠冷地扫过她的哥哥,“皇兄的意思,是想说说眼下的事么?”
    丰熙帝深吸口气,霎时幽凉的气息直冲脑门,他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事事都洞若观火的她,半响讷言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呵呵……”嘉瑞笑靥晏晏,顾自曼步走近巨大的龙案,玉葱般的手随意拿起那本被风吹得摊开的奏折,“旖尘虽贵为公主,到底不过一介养在深闺的弱智女流,家国大事自然不知,但是此事关乎旖尘又怎会不知?”
    “公主,您这……”浊公公的神色一时惶恐,想出言劝阻却是语塞,按照祖制,嘉瑞以公主身份任意翻阅奏折是断断不合规矩!
    “滚出去。”嘉瑞冷冷瞥过浊公公一眼,话语虽轻,但这位公主凌厉的威势已让他在心中打了个寒噤,见到丰熙帝朝他微微颔首,就于是低垂着头碎步退了出去。此刻,太极宫中就真的仅剩下丰熙帝与嘉瑞兄妹两人
    殿外昏暝的天光倏然亮了一下,随着宫门的合拢又暗了下去,然而嘉瑞却像是分毫都不被打扰,清泠双眸直直地盯住她的哥哥,一字一字顿音道:“北奴王歌珞已派信使入帝都,宣言若和亲非嘉瑞公主不可,皇兄莫非觉得旖尘不应该知道?”
    闻言,丰熙帝放在纯金镂空龙首扶手上的手掌握得紧了些。
    “皇兄,眼下我朝国运坎坷,近年历经天灾内乱,元气大伤。旷日来与北奴周旋苦战,胤军皆是疲惫,议和无疑是最好的法子,而两国联姻又是议和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嘉瑞平静地说着,像是在说一件与她全然无关的事。“尘儿你……”丰熙帝想要说什么,却被她的眼神挡了回去
    “皇兄想说什么?”嘉瑞看向他的眼神剔透明净,容不下一丝矫作和掩饰,“要说些大义给旖尘听么?是舍一己之私,全天下之义?还是说要对得起身为皇族的责任?”
    “但是,如果旖尘真的不肯回来呢?那哥哥又打算怎么办,是继续派人找我,还是索性找个人嫁去北奴蒙混过关?”
    这时,她手中的折子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她俯身去捡时遽然笑出来,如一枝白梅凌雪初绽,抬首时竟已换作一脸寻常女孩儿的娇憨纯然,“若是要远嫁北奴,哥哥,一定不会挽留旖尘,是不是?”
    她轻声漫语问出的“是不是”,竟带着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颤意,像是存着一分希冀般,面对亲兄长时的沉默,狐裘袖子下纤指根根收紧,眼中的神色究竟还是冷了下去。
    高旖桢漠然道;“是。”
    嘉瑞冷笑着,短促地喝出一声:“果然。”
    “妹妹,你看这偌大的宫中竟有多少人,父皇膝下的皇子公主就有近四十人多,但是,你和母后是皇兄最亲近的人。”高旖桢立起身,看着她,动了几分真切心肠,“你以为皇兄会真的会让唯一的胞妹轻易嫁到北奴去?”
    “胞妹?至亲的亲人?”嘉瑞眼底似有淡淡的涩意,延伸到唇角漫开一勾苦笑,她幽然阖眸叹道:“尘儿……怕是猜到了哥哥的意思。”
    聪颖如她,怎会想不到
    高旖尘紧抿着唇,挺拔的眉宇间渐渐凝出一抹坚毅狠绝之色,“妹妹,你自小就比谁都聪明,一直以来你也帮过皇兄很多……”他的声音如冰泉渡浅滩,骤然阴冷,“此次,我们就联手剪除这个北部大患!”
    狂虐的寒风扑在窗格上“飕飕”作响,兼着雪霰子打着术棉窗纸的潇潇簌簌声,锋利的寒意直逼人心。
    这刻,嘉瑞轻轻两下击掌,毫无预兆地笑了出来,空阔高远的殿粱上萦绕着女子清脆如铃的笑声,空灵中透出几分诡异,她扶着龙案一角,霎时竟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哥哥是要尘儿去北奴做你的内应,然后我们兄妹联手,里应外合,诛杀歌珞,攻破北奴是么?好计谋!好计谋!真的好计谋!”
    嘉瑞一手颤颤地支在龙案上,一手拂着心口,冷冷地连声说了三个“好计谋”。
    丰熙帝神色中流露出无奈,浓黑的双眉如群峰叠皱,他揉着眉心解释道:“尘儿,你乃皇朝公主,金枝玉叶之身,皇兄断断不舍你久居蛮荒之地,可眼下正是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为此下策,你但凡宽心,若天佑我朝,大势扭转,事成之时,皇兄自会亲自北上将你接回胤朝。”
    “事成之日,皇兄将亲自北上接我返朝?”嘉瑞默默地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盈然如波的一双眸子中是说不山的嘲讽,“嘉瑞斗胆敢问皇兄,那时会不会还有旌旗襄举,锦铺十里,更有群臣相迎,百姓夹道?再斗胆问那时的嘉瑞算是什么,是巾帼英雄?是凯旋归朝?斗胆最后问一句,就算真的有那一天,皇兄你难道真的会将此当成盛事宣扬天下,搞得人尽皆知,来庆祝这操纵裙带、玩弄床第的那卑劣低下的手段所夺来的胜利?”
    嘉瑞口齿索来伶俐,通通畅畅地说下来一大段,刚开始高旖桢还能勉强忍耐,但昕她说到“操纵裙带、玩弄床笫”那尖刻犀利的八个字时,一贯淡定从容的脸色刹那气成了铁青,而笼在脸上的寒意更深了一层。
    那八个字如同轰然巨石毫无留情地击碎了他维持的冷静,厉声训斥道:“高旖尘!你要知道你在说什么,朕不仅是你的哥哥,更是这天下的皇帝!你作为臣妹竟如此出言不逊!”
    “是的!你是我的哥哥,更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嘉瑞此刻全然无畏地直视他迫人的眼睛,抬起半边的脸,凛然喊道:“可是我的哥哥,还有这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只是把我当成一场权谋斗争中的棋子,棋子而已,可以任意支配,可以任意牺牲!”
    “朕说过你是朕的妹妹!”丰熙帝蹙眉,他高声喝道。
    “尘儿一直当你是哥哥,只是……只是皇兄从未当我是妹妹。”嘉瑞似乎感到有些力竭,她疲倦地蹲下来,将两只手掌撑在地上,隔着厚实的狐裘依然可以感觉到她双肩的耸动,银牙咬紧声声如切冰碎雪,抬首时眼角晕开一抹清光涟涟,“皇兄记得那晚么?观贤殿政变,是我们联手杀了晋王哥哥!祸起萧墙,皇储相残,父皇身染沉疴,因那晚深受刺激而猝然病逝……”
    嘉瑞随到这里是说不下去,冷冷双眸中郁结着痛苦之色,连哭泣也是极力克制着,她跪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皇兄龙袍的下摆,喉头艰涩地哽咽道:“我忘不了那晚……承运十三年十一月廿四……父皇是被我们给活活激死的……那晚晋王一脉党羽被尽数诛灭,我们一起登上养心殿时,我也忘不了父皇那时看着我的表情,半年来我闭上眼就会想起,父皇那双灰白浑浊的眼睛盯着我,他的手死死抠着床沿,剧烈喘息着指着我们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高旖桢看着嘉瑞,那般恍惚无措,哪有半分往日清冷自持的气度,他不由叹息,父皇的死一直是她难解的心结。
    太极殿中,沉沉的香气几欲熏得人发晕,他低低说着:“尘儿,你自幼读过很多书,论见识和气度远非一般闺阁女子能比,今日又何必泥足于此等短见。”
    嘉瑞跪在地上,以手抵住心口,恻然道:“我倒痛恨如此,若愚笨无知,就不至于看得那么透。”
    “尘儿,过去的你可不是这种样子,想当初你自信满满地说过要帮助皇兄。”高旖桢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发自肺腑地说道,“那么尘儿,你再帮哥哥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等过此事过去后,你要怎么样哥哥都能答应你,你若想和那个人在一起,哥哥就将他正式封为驸马,你若厌倦宫中枯燥,哥哥就准你出宫游历天下名山大泽,可好?”
    高旖桢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而她却依然是僵硬地沉默着。
    “旖尘谢过皇兄。皇兄待旖尘真好,只是这好却来得迟了些。”嘉瑞面无表情地昕着,蓦然朝他一笑,鄢神情明净纯粹,轻轻咬着唇,“如果我说不愿意。”
    她的话语极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决。
    “为什么?”高旖桢刻意压低的声音中藏着雷霆之怒。
    “因为……”嘉瑞柔唇间淡谈吐出,“我已怀有身孕,先不论我是否情愿,但试问北奴王还会要我这样的女子么?”
    “你居然和他已经……”高旖桢感觉额角暴出的历历青筋悚然一跳,激怒交加之下,他遽然起身,想要扬手给嘉瑞一巴掌,手扇到半空,却生硬地被一只纤纤玉手格挡下来。
    “旖尘不值得皇兄动怒,也不值得皇兄掴一个巴掌。”嘉瑞平静地说着,就慢慢地退了出去,回首凄然一笑,“今日皇兄说的话,旖尘回去自会好好思量,趁天色未全黑,旖尘再去看看母后罢。”
    高旖桢错愕之余,她已离去,整个身子重重颓然地落回龙椅上。

颜倾天下  番外嘉瑞之冰雪林中著此身3

    日影稀薄,疏疏地斜披在鎏金殿顶上,宫室间开着几簇胭红的早桃,原本就不精神的红色被未化的残雪映得模模糊糊。
    一名青农小婢在前边带路,嘉瑞笼紧身上的羽缎鹤氅。跟着慢慢走着。她浅关,这宫中举目看去倒是一切都未变,不过想想这感慨也是没来由,十数百年都是如此,短短的半年又会有什么变化。
    宜芬宫。
    在侍婢左右地护持下踏进门,嘉瑞略迟疑一下,还是走了进去。殿中的光线有些暗,透进来的漾漾亮光在空中虚浮着。里面的器具玩物依旧,不见得件件都是上好珍品,也体现出主人一番别致的清玩雅趣。
    嘉瑞挥手让随从退下,一阵莎莎的脚步声后就静寂下来,她的目光在此漫意流连片刻。转转绕绕了一会,她走近一间僻静的屋子,里面陈设极其简单,像是平常囤积杂物之用,一张黄木桌案上亮着一对蜡烛,一双莲蓬跳动的白芒,犹如寒冬人嘴里中呼出的一大口白气,紫铜烛台压着些薄脆的白纸,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显得有些怪异。
    浅银透明的帘子后,勾勒出一名女子单薄瘦弱的剪影,她微微蜷缩着身子坐在一把黄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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