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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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 第2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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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要叫上她,谁想她昨晚吃坏了肚子,早晨让太医瞧了,这会服了药正好好在房中躺着。
    “芳芷,现在可没事了?”我问道,面临烟波浩渺的太液池,看着池畔曼柳依依,水间菡萏婷婷,馨香扑面,不由觉得近日恹恹的精神蓬勃许多。
    “芳芷身体向来根好,她只要肯安份地躺躺就又能生龙活虎了。”凝玉答道,她触到我的手,她的手心温热软腻,而我的有些发凉,她微一蹙眉道:“这大热的天,姐姐的手却还是这样凉。”
  其实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听玉笙说起过,我当年尚在闺中时,就有体质虚寒的毛病。延请过不少大夫,都说这病生在富贵里就无妨,只要日后不操劳,细心调护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一直都这样罢了,并不是什么大事。”我道,漫然看着四周之景,眼角余光扫过凝玉清雅如琼苞栀子的脸庞。其实要说容貌,应是年长的颜凝玉更胜一筹,凝玉生得姿容纤丽,身形清弱如太液池畔一株临水而立的柔柳。她容颜温婉,僧梢眼角呈现出格外圆润的弧度,不像紫嫣那样隐现着一线锋芒,而是透出一分小家碧玉独有的清新娇羞。纵然雪肤花貌三千种,她安恬处在其中,仍是令人怦然心动的女子。
  颜芳芷仅是年少俏丽罢了,但她生性活泼开朗,一张年轻的脸庞显出几分鲜妩生动。而凝玉所少的就是这份鲜活,她的安静已是接近一种死寂。她在我这里,若是我不说话,她也就一直沉默着不出声。我有时觉得闷,会闲闲地翻几页书,她似乎不喜 欢'炫。书。网'诗词之类。时而看着皓空出神,或是看着庭中扶疏的花术,清丽的眉宇间含着一缕幽兰凝露般的浅淡忧愁。那时若是唤她一声,得是叫过几遭她方缓过神来答应。
  我想起以前有一次,灵犀就曾打趣过她;“静妃姐姐好静,太后曾说颐玉公主性子斯文。妹妹觉得倒是有几分像静妃姐姐的品格,今后若能像姐姐一般长成个美人样,就更好了。”
  灵犀是说惯了玩笑话,倒是让凝玉羞愧得满脸通红,如晓霞初凝,她看了我一眼,半响才细声细语地道:“妹妹年轻爱说玩话,要知道在姐姐面前,自惭形秽都来不及,哪敢说是美人?”
这时,听到凝玉轻声地唤我,方回过神来
  我此时身上搭着件长衣,娟秀地用工笔绘满粉折枝玉兰,轻薄浅透的颜色,披在肩上觉不出分毫重量。我见她鬓角浓密的乌发低低地垂到眉尾,衬得一张明丽的脸庞愈加莹白如玉,闲闲问道;
“凝玉,你今年几岁了?”
凝玉脸颊轻红,细声答道;“姐姐,已有二十一了。”
“哦。”我低应一声,随意问道:“那你当年如何会进宫来?”
  轻轻的一句话,却让她神色微凝,眼眸深处隐约有一簇黯淡的光亮。她低首,诺诺道;“当年是慧妃表姐的意思。”
“紫嫣?”我轻声念着这两个字,“那么这些年来,她可有照拂过你。”
  凝玉还是低着头的姿势,交握的双手将扇子捏得一阵紧一阵松,一星白齿轻啮着唇,她讷讷地道:“其实慧妃表姐觉得凝玉胆小懦弱……素来是不太喜 欢'炫。书。网'凝玉……”她瞧我神色,展颜笑着:“但是慧妃顾念着姐姐,对凝玉并非不闻不问。”
  我闻言沉默许久,凝玉生性柔顺,但这种柔顺已是近乎有些软弱,似乎不适于在宫中。当年三人一道进宫,林衡初和梁沛吟皆是位至妃位,她们皆有子女傍身,后半生应是安枕无忧,唯有凝玉一人孤清落寞。既然进宫是紫嫣的意思,说到底我跟紫嫣都是表亲,紫嫣为何就不能在宫中扶持她一把。
  我看着凝玉姣好的面庞,清颐的双靥,削尖的下颉,她跟我一样,都生着一张纤秀的瓜子脸。记得当年她被初次领进颜府大门的时候,有人见了还吃吃地调笑,说这女孩子的眉眼难得长得能有一分像我,真是注定是要做姐妹。
她现在这般,难道是自己甘愿栖身寂寥?
  我想起湛露那日所说,凝玉自从轩彰六年进宫以来就不曾受宠。经过这些日子相处,我慢慢地看出来了。原本锦绣年华的女子,谁不爱依桃艳李,娇红丽粉,她却是偏爱素雅清简,处事淡泊,不争不抢。生得也是一张颇具灵性的脸,但她常常发愣走神,眸子显得有些迟滞,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看着附近几处白石嶙峋的假山,造型精致,却显得矮小。又抬眸眺望远处走势绵延的黛青色山脉,那是帝都东郊的奠山,峰顶高耸直刺天幕,有淡紫的浮云萦绕,这般庞大到通天落地的山体,绝不是凭着一道宫墙可以将其囊括其中。

  我神色寂然,眼光不曾一分一毫看向她,却是朝着她说话,“凝玉,你有想过么如果当初能不进宫来?”
  凝玉看向我的眼神愕然,片刻默然无言,缓缓道;“若是不进宫,年纪到了也是要嫁人,凝玉不觉得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区别?怎么会没有区别。”我料不刭她会这样回答。一旦进宫后,帝王就是她仰望一生的夫君,宫中妃嫔如云,她的命运要不就是得宠,要不就是孤清终生。若是另觅他嫁,即使她不是颜家的女儿,但是她的名字登入族谱,与正统无异,若是出嫁必为人正室,身份上足以与她的夫君平起平坐。
  “凝玉原先生在蓬门草户,承蒙姐姐看重,是姐姐赐予凝玉族姓和名字。”她说话间神色如常抑制着眸心的一点微光幽如素莲,她道:“在宫中衣食无忧,一人清清静静,凝玉觉得这样很好,何况凝玉心中没有非嫁不可的人,所以不在乎嫁给谁,一切听从家族的安排罢了。”
  心中没有非嫁不可的人,所以不在乎嫁给谁,一切听从家族的安排罢了。这话听着竟是异样的熟悉,我觉得有些触动,不知谁曾经也这样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如此惊人的相似,简直不可思议的地步,仔细去想,却是想不起来。
  我垂首看着衣袖上针脚细密的玉兰绣纹,绣时用了白色和银色两股丝线,冰盏般的花瓣纯白中闪耀着一丝清冷的光泽,一句话从齿边泠然划山,“难道你认为夫妻之间,理所当然就是彼此冷落”
  凝玉摇头,她唇角隐着极浅的笑意,眼神中露出一点懵懂地好奇,“凝玉不懂这些,姐姐是怎么想呢?譬如慧妃表姐那样,这宫中数不清的人,唯有她一人曾经儿女双全.她现在又如何?还有譬如姐姐……”她一时说顺了嘴,瞅了我一眼,硬生生地咬断了话头。脸颊涨红,眼中带着些微急惶之色,解释道:“姐姐,凝玉绝不是故意要提起来……”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为不可闻。
    “你在我面前说话,不必这样小心。”我和颜笑道,心中却是不自觉地将她末说完的话再说下去,譬如我,跟奕槿在他人眼中曾经亦是恩爱,有多少人说过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般壁人,如今也到了这步田地。

              颜倾天下 风烟错莫雨垂垂4
    “宸妃姐姐在说姐妹间的体己话呢。”人未至关先闻,芊芊碧色间有一袭鹅黄对襟朦朦翠绿渲染裙衫袅娜而出,说话的正是灵犀。
  我与她已是多日不见,此时看去,她的容颜一如往日的钟灵毓秀,流露着一种仿佛与世间无牵无扰的纤洁出尘,黑白分明地眼眸间沁出一漩摄人心魂的灵性。她盈盈曼步走来,朝凝玉微微颔首,算是互相见过了礼。
“宸妃姐姐病了好些日子,清减了不少。”灵犀凝眸看着我,语调中带着几分关切道
    “劳妹妹挂心了。”我笑意淡然,随意虚衍着道。我常年缠绵病榻,身体早就是瘦弱不堪,再加上前些日子重病一场,形体看上去更加单薄。
  我这时看见灵犀并非一人,同行的还有一女子,待她走近后,细看容貌,竟是韶王妃庞徵云,她身着古烟纹碧霞罗,掩着藕荷色织银丝百褶裙,面容清雅秀丽,秀婉的眉宇间衔着一抹温柔之色
  不知为何,凝玉看到她时神色一怔,如是错觉,我再看去时一如常态。她正倚着阑干出神,看着底下碧水莹辙,卷着些许白沫一漫一漫地拍在池畔苔锈斑斑的岩石上。
    “倒是难得见到王妃在宫中。”我浅淡笑着,以前太后居于天颐宫中时,韶王妃自然来得殷勤,前段日子太后迁出皇宫.前往阴山行宫养病,除却宫中偶尔家宴,匆匆看到过一面,再难在宫中遇见。
    “回宸妃娘娘的话,嫔妾此次进宫是探视一位老太妃,不料想能在这里偶遇娘娘。”庞徵云在我面前落落站定,通身气质流露出来 自'炫*书*网'名门士族的端庄和从容。
  灵犀见我疑惑,解释道:“先帝的一位太妃曾是王妃在庞氏族中的姑姑,王妃平日不常会来帝都,虽非亲姑姑,但为着亲戚情分自然要探视一番。”
    “王妃如此有心。”我道,我在宫中刚日尚短,仅有的那几年也是长时病着,形同避世。于宫中的很多事,我都是不知道,大概是先帝有过庞姓的妃子罢。
  烟波浩渺的太液池那头,遥遥地传来清喉而歌的声音,婉转悠扬,像是极年轻的女孩子在唱,想想应是宫中教坊排演歌舞。离此处有些远,模糊地听不太清,隔着千顷碧波更笼上一层烟水迷漾的情致。
  我凝神听了一会,却是不再说话。庞徵云也有辞退的意思,灵犀眼角觑了她一眼,却是拉住她的手,“王妃姐姐难得遇见,眼下逮住了可不轻易放你走。”她脸上笑意促狭,“太妃所居的西福宫还离得远,此时再去碰上午膳倒是不方便,索性再晚些过去。”
 庞徵云略略为难,见灵犀如此盛情,也不得再推却,她们往日常在太后跟前碰面,而灵犀与庞徵云说话间全是亲近之意,想来两人应是不会陌生。
  灵犀见到我跟庞徵云说话时彼此态度淡漠,言辞客套至极。她葱玉指间缠绕着一条轻薄的雪绢帕子,笑着道:“王妃姐姐,好些日见不着樱若郡主,以前天天往宫里来,如今怎么不见人了。”
    “本是不想说,难为夫人如今问起来了。”庞徵云秀眉淡拧,道:“前些日子在御园,郡主贪玩,却不慎从一匹枣红小马上坠落……”
我听闻一惊,一时按捺不住,就脱口问出:“郡主可有受伤?”
  我忽然就出言截断了庞徵云的话,这样有些偏激的反应,令她微地一惊,旋即温婉含笑,“郡主无事,就是受了些惊吓,所以在王府好好地休养几天。”
    “有这样的事?”灵犀露出惊异神情,她虚虚地一扶髻侧翡翠赤金簪子,流苏上垂落的金累丝托镶茄形坠角,“簌簌”地打在白皙的掌心,“郡主年仅五岁,纵然比别人顽劣好动些,怎么好端端地想到要骑马?”
  灵犀这样一问,我也是觉得奇 怪{炫;书;网。修习骑射原是男儿之事,我朝女子对于辔鞍、剑弓之类,大概是一辈子都不会有所沾染,就连慧妃紫嫣乃是出身煊赫将门,到底是女儿之身,也未曾见过她在皇宫大内纵马。
    “这骑术是王爷从小教郡主的,王爷或许是一时兴致,谁想得到郡主会这么大胆。”庞徵云轻轻叹道,“那天在御园中,幸好是落在草甸上,郡主福大命大,身上没有什么损伤,倒是将那些旁侧的人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
  灵犀明眸流转,涟涟若流波,却是“呵呵”笑起来,轻啐道:“七表哥怎么不好教郡主,偏要教骑马。他的丫头比别人野,也是自己惯出来的。”
  昨夜暴雨如注,但雨过天晴后,碧空如洗就像莹洁玉璧,透出温润清明的光泽,将空气中的闷热凝滞之意冲刷去了大半,石径上落花凌乱。虽有日头,但是不猛,单薄的瓣儿水迹未干。有苍幽峻拔的林木夹道,群裾长长轻盈的后摆拂过,沾着些许湿意和幽花的馨香。
  我们几人沿着石子路慢慢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无聊的闲话。现在是轩彰十二年,帝都中正逢上三年一回的进京赶考,闲闲地说起往年宫中女眷簇拥在城楼上,争相看前三元进宫参加试的情形。
  灵犀瞥过庞徵云,道:“王妃姐姐,眼下正值科考,婉辞听闻庞二公子亦在帝都,咱们这位胤朝数一数二的才子,可是有意一试?”
  庞徵云笑道:“夫人说笑了,家兄不过就是闲时爱弄几下笔墨,偶尔写出几篇能勉强八眼,且又是承蒙文坛的朋发抬爱,哪里称得上才子?”
    “王妃哪里的话,人人都道庞家之子堪比谢家之宝树,庞二公子的手笔都是勉强八眼,那么其余学子所撰所述岂不更是残糟余渣?”灵犀展开笑靥,双唇红妍若两瓣娇花,若隐若显地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庞二公子满腹锦绣之才,好像还尤其擅长美人赋。”
听到美人赋三个字,庞徵云的笑意有一瞬的凝结。
  此时起风,高处横斜的枝桠在风中摇晃,悬在叶上水珠一阵簌簌飘坠,直如飞瀑连珠。陪侍的宫女们见了忙去遮挡,还是恰好有一滴落在庞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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