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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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 第3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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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与奕析在一起的每一日都是快乐,但是在金莱城中那段无拘无束的一段时光,无疑是我最怀念,只是太短促,仿佛仅是昙花一现。
    忆起那时,奕析与我同样是感慨,他旋即轻松地道:“你当年不是嫌被鹿雍捷足先登了么?现在怎么又觉得它好。”
    我笑而不语,怜己及人,只道:“庞雍虽是才子,却也可怜可惜。”
    奕析深深地凝视了我一眼,将我拥得更紧了些。这样站着良久,春寒的露水都打湿了我们的衣角。
    帝都城楼横亘在稀薄晨曦里,浮在眼前一带缥缈的青黛色影子,奕析眺望帝都的方向,有低头看看一脸安之若素的我,不禁笑我道:“你说林紫嫣此番有大难了,你倒是沉得住气,也不回去帮她。”
    我“嗤”地笑了一声,“怕什么?你那皇姐是厉害,但不见得就是紫嫣表妹的对手,就算撑不住,不是还有桁止赶去相助了?”
    奕析无所谓地点头,倚着树闹闲地坐下,他换了个姿势,睦臂圈住我的肩膀,让我靠得更加舒服些,唇角扬起几分洒脱不羁的微笑,“好,咱们今日就做一回黄鹤楼上看船翻的恶人。”
    我笑着,感叹他现在还能说出这么不正经的话来,顺势拔下一根新抽的草叶扔在他身上。索性也放纵自己淘气一回,重重心事暂且都放了下来罢,不要再去想,再去管了,能在他身边的每一刻都是幸福而愉悦的。
颜倾天下  浮华著梦拟寒开7

    待到天亮时分,帝都传来消息,制造军队哗变,夜袭帝都城的动乱已被彻底平定,端仪公主当场毙命,其余党羽一概诛杀不论。
    这一切似乎过去得太轻易了些,虽说我并不希望紫嫣,及紫嫣一手建立的政权会有什么闪失,但是我也不相信,端仪会这么不堪一击。当我回宫见到紫嫣身边,恭顺地立着的一名清秀少年,而他开口叫紫嫣“姑姑”的一刻,我就全想明白了。
    那少年名为甘霖,就是端仪多年来最宠爱的娈童。若是我所料不差,应该就是紫嫣赠与她的。端仪是有难得的谋略和远见不假,但她致命的弱点是为美色所惑,千算万算都想不到,她最宠爱的少年,竟是紫嫣事先设在她身边的一颗棋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是谁的手段更加高明,难怪端仪会输得一败涂地。
    当时,紫嫣眼角的余光已瞥见我进来,她却是佯作不知,顾自朝着桁止说话,不冷不热地奚落道:“哥哥,你如今让我说什么好呢?颜卿姐姐遭到伏击,韶王殿下部不急着去救,怎么偏偏你就急了?扔下百万大军在那里,就只顾着自己去逞英雄,救美人,让心怀叵测之人钻了空子,趁机发动兵变,指派若咱们手下的军队,来攻打咱们自家的城门。要不是妹妹对端仪早有防范,恐怕今天的太阳升起来后,这座皇城的主人就要换了。”
    “不过姐姐也真是厉害,不声不响地,就差点让你们打起来,你跟韶王可都是手握重兵的人物啊,这要是真的开战,可还了得?捅下半边天都还不一定。”
    “妹妹最后奉劝一句,你该清醒点了,姐姐纵然有什么事,也有韶王在。哥哥就不必操那份心了,省得弄得两头都不落实!”
    紫嫣的这些话与其说是给桁止听,还不如说是给我听。自从军队哗变,端仪发难的事情之后,我与紫嫣之间的关系,想必是更僵冷了一层。不过算了,我也没有想过和解,毕竟,要回到当年那心无芥蒂的时候,已是不可能了。我所能做的,就是在我离开之前,尽量维持表面上的相安无事罢。
    我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仿佛没来过一样。漫无目的地走在宫径上,想着与紫嫣之间的心结,又想着奕析即将来朝觐见,不出数日就能与他双双退出红尘,又想到我如今日益堪忧的身体状况,不知还能撑到几时,我又该如何向他开口解释,我一直以来所隐瞒的,我剩下的寿命已为数不多,心里满满地装着事,暂时离开了他,所有的事又要独自一人面对,一人肩负,一人承担,直觉得满心都是难言的苦涩和伤感。
    就在这时,我忽然撞见一人,定神一看,正是桁止。
    自少女时代之后,我很多年都未见过桁止,在端雩的公主府,也不过寥寥几面,但是就算相见,我们也不会说话。今日在左右无人的情况下,猝然遇见,不仅是桁止,我也感到一丝失措,生硬地道了声: “桁止表哥。”
    桁止与我有意拉开两三步的距离,他只看了我一眼,就将视线拨向别处,仔细地揣度着言辞,半响才讷讷道:“阿紫的那些话,还请你你不要介意。”
    我轻轻一笑,以示我全然不放在心上。我的记忆中关于桁止的部分很少,但记得他对我的关心与照顾,好得有些超过了表兄妹间的情分。这些年来,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不少沧桑的痕迹,发妻端雩至今离走未归,生死难卜,而他先是因端雩之事,从实权在握的大将军贬到一个赋闲的文职,后来又因林家的垮台,而发配蓝山做苦力,后为了对抗韶王,又对他委以重任,重新启用。桁止这一路而来,也算是大起大落。
    我也知道,紫嫣和桁止虽是亲生兄妹,但感情一向淡薄。紫嫣素来视桁止敦厚温和的性格为懦弱无用,而桁止也看不惯紫嫣的强势和跋扈。
    桁止无奈地苦笑道:“阿紫要我解了兵权,将兵符等物都交给她,把我调去做闲职了。我现在总算是无官一身轻。”
    我仅是浅笑,这很符合紫嫣的行事风格,经历此事,她绝计不会放心再让桁止统领六军,这兵符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最为踏实。
    桁止一派轻松的口气,“反正从大将军的位置上调下来,也不是第一次,那位置坐了那么久,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只是觉得无论先帝,还是自家的妹子阿紫,都是觉得有用的时候,给你放到将军的位置上去,等到用完了,就随便地踢下来。呵呵,虽然这话不贴切,不过还真的有点像是‘卸磨杀驴’。”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自嘲,说完我们两人也就别过了。
    后来几日,我因身上不好,也是因发懒,懒得理事,懒得见人,终日就是足不出户。龙抬头的日子过后,天气渐渐有回暖的迹象,侍女时而将一束新绽的迎春插在花瓶中,养在花房中早开的花,嫩黄明快的色泽,花瓣丝绡一般地薄,置在屋中添一点生气,心情也舒畅不少。不过早开的花也早谢,搁不过一日就出现萎靡的样子,服侍我的那些人也算是有心,日落时分就记得将花换掉,插进来几株洁白的水仙,倒也是沁人心脾。当夜了的时候,窗纱滤下丝绸般的一匹嫣红姹紫的霞光,流转在花瓣上愈加润泽生辉。
    我正托腮想着,明天就是奕析觐见的日子,瞧见今日的守卫似乎莫名多出许多,我拿着一枚小金簪,闲闲地拨弄着一串饱满的花穗子,问道:“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一名侍女应声出去问了,又回来禀报遒;“回太后的话,好像是哪里的宫人有些不太平,整出了些动静,但是不要紧的,请太后宽心。”
    “好,哀家知道了。”我听得出那言下之意,不过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点小闹腾还不是闭着眼睛都能过去的事。
    看天色渐晚,我也有了歇息的意思。忽然间,就有侍从急匆匆地来报,说是一帮宫人聚众动乱,现已平息下来,领头在贤女祠守护香火的绿萝嬷嬷,如今正在贤女祠那里相持不下。我听到“绿萝”二字,不管旁人惊诧的目光,简单地拾掇一下,就片刻都不耽误地赶去贤女祠。
    贤女祠,顾名思义就是供奉历代贤德女子之处,嘉瑞公主的牌位亦是在祠中盛飨香火,我记得先时曾到过那里一次。等到我赶到时,看到这架势也不由一惊,皇宫的御林军将那座覆着黛青色琉璃瓦的小巧院落,给密不透风地重重围住,周围还有蓄势待发的弓弩手,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阵势。紫嫣似乎来了有一会了,她身姿秀颀地立在中间,指挥着众人,从容不迫,面色肃然。
    其中有名看似是将领,正恭敬地向紫嫣汇报,朗声说道:“这就是一些老宫人因不服新朝,合谋起来造反,根本不成气候,要知道之前多厉害的政乱都镇压下来,这出动御林军片刻功夫就能摆平。据说这次挑起宫人动乱的首领是一个名叫绿萝的嬷嬷,是长年在贤女祠中寄香火的,现在同伙都已拿下,就是这绿萝暂时躲进了贤女祠。这贤女祠是前朝所建,向来尊贵,末将担心要是贸贸然地闯进去,担心万一冲撞了什么,弄坏了什么,所以迟迟未叫人攻进去……”
    紫嫣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名将领就生生抽了个寒噤,忙不迭地改口道:“这绿萝已是瓮中之鳖,只要昭慧太后一声令下,末将就马上下令,将她活捉出来!”
    “都督慢着,你可确信那人名叫绿萝?”我忽然插进一句话问道。
    “回禀昭宸太后,的确如此。”那人答道。
    当确定是绿萝时,我心间蓦地一紧,不过旁人都全神贯注于如何攻进贤女祠,拿下罪首,都未留意到我的变化,紫嫣的目光却是一斜,从我身上不经意地刮过去。
    “奴才有事回禀!”一个太监腆着滚圆的肚子,气喘吁吁地跑来,朝着紫嫣跪下说道;“回昭慧太后,里面那人她软硬不吃,守着个窝不肯出来,咱们也那她没辙。而且,她放狠话出来了,她手里正拿着浣沁夫人的牌位,要是外头的御林军敢强攻进来,她就毁了牌位,让浣沁夫人魂魄不安。”
    “什么!她还说了什么?”紫嫣沉声道,凛然的口气,让回话的太监都吓得取腿一软地跪在地上,唯恐说错了什么,惹怒昭慧太后,哆嗦着磕了个头才答话;“她说要太后亲自进去……”
     我微阖著双眸,浣沁姨母是紫嫣的生母,殉夫自尽后,牌位得以入烈女祠中供奉。绿萝这招实在是狠而准,逼得紫嫣不得不受其胁迫,若是再要强攻,生母牌位遭毁,生魂不宁,这可足以令紫嫣担上不孝的名声,若是顾忌母亲,还想要这个“孝”,就必须要答应绿萝的条件。
    紫嫣恨恨地吐了口气,说道:“好,哀家就进去,看她还能怎样!”听她这样说,旁侧之人都若有若无地松了口气。
    “我跟你一起去罢。”我追上紫嫣道,她没有任何表态,我们就并肩走进贤女祠。

颜倾天下  浮华若梦拟寒开8

    贤女祠中的布置秉承着一脉清丽雅致的风格,索简而不奢华,我们一脚踏进的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座近乎触顶的桁架,依着桁架而放的是盘旋而上的一排一排的牌位,粲然金笔描写着历代女贤的名字,更加别致的是,每个牌位前都有一盏莲花状长生灯,里面盛着清澈的玉脂,渺渺的烛烟中漾着一嗅沉香的清悠。
    绿萝身着缁衣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她眼窝凹陷,两颊也是瘦削不堪,披着宽大的缁衣整个人如一把干柴,但是一双眼睛却是精亮,好像等了我们很久了。
    紫嫣一生极为要强,最不甘心的就是被胁迫,尽管人是进来了,但心情的恶劣可想而知,一开口便是冷声道:“你要哀家亲自进来,哀家已经来了,请问到底有何指教?你心里清楚,你不可能死守在贤女祠一辈子,早晚都要落在哀家手里,任凭哀家发落,哼!没想到你事到如今,还是这般不知好歹。在宫中唆使生事已是死罪,你再触怒哀家,难道真的不怕连个全尸都没有?”
    面对紫嫣眼中透出隐隐压迫之意,绿萝并不是如一般人那样战栗害怕,她的平静就是一口无澜无波的古井,再多的石子扔下去,也激不起半点水影。
    她不卑不亢地说道:“老奴早就知道是死罪了,太后这给个‘全尸’的恩赐,老奴领受不起,也不想领受。但是太后要是不给‘全尸’的话,又打算怎么处理这把老骨头,也是像敏妃她们那样削成人彘?然后扔在臭水沟里给后宫里的人看,顺便还能帮太后立威。”
    绿萝再说这些话的时候,缓缓地将腰板挺得笔南,她小心地为每盏长生灯中住满玉脂,把不亮的灯芯用小银剪子修修,再剔得明亮起来,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像是在做一件大事,神情极其郑重。
    “呵呵……”听到有人胆敢如此拂她的逆鳞,紫嫣居然不怒反笑,说道:“还有什么‘好话’要说来听听么?你既然料到自己难逃一死,这么千方百计地要哀家进来,定然还准备了不少‘好话’要既给哀家听。”
    紫嫣朝前一步,数根纤葱指尖划过鬓发,眼底隐藏着幽暗若锋刃的犀利杀机,“你既然知道敏妃的事情。就更应该晓得,放眼宫中,跟哀家作对的人,无论是上官婉辞,江青衿,还是林衡初,梁沛吟,薛昱茜,甚至是端仪,全都没一个有好下场。”
    紫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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