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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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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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才该快去歇一歇。”我含笑望着他道,“没精打采去上朝,仔细被纠劾。”

他嗤声而笑,遂离开了。婉然从屋内走出来,吟吟笑看着我:“玩得痛快?这庆生的法子也亏得陛下想的出来。”

我边往屋里走边是笑答:“可不许出去乱说去,旁人听了不定又要惹出什么事来。”

“诺。早就吩咐下去了。”婉然轻哂,“姐姐也太谨慎,这些事我们都是有数的。”。

小歇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梳妆去长秋宫晨省。在宫门口遇着了顺姬,相对一福,她略一打量我方关切道:“妹妹今日瞧着疲惫,这是没睡好?”

我抬手轻揉了太阳穴,苦笑着说:“是,昨儿个元沂晚上不肯睡,我也无奈,只好一直哄着。”

“大抵是天太热了。不过妹妹交给乳母就好,也不必时时守着,免得累坏了自己。”顺姬温婉地劝道,又说,“进去吧。”

今日到底还是晚了些,嫔妃已到了大半,入座时便听得沐容华在旁笑说:“臣妾入宫这些日子,都见宁贵姬每日晨省最早。昨儿个说身子不爽今日便晚了,这病怕是不轻吧?”

她一派春风得意的样子,手中持着团扇轻轻摇着。那团扇做得精巧,上绘的写意蝴蝶栩栩如生,我淡瞥了她一眼,略显厌烦地道:“谁没个生病的时候?本宫就不劳妹妹关心了。”

她一声轻笑不屑,转而于身旁的嫔妃闲谈着不再理我。

皇后凤驾到,众人行礼如仪,礼罢后我方行至殿中,深深一拜,道:“臣妾昨日昏定时身体不适,未等到向皇后娘娘问安便先行告退,皇后娘娘恕罪。”

“本宫听琳孝妃说了。”皇后和颜悦色,“起吧。宁贵姬你一向体弱,今夏虽不似前两年那般炎热,但到底还是暑气重些,你身子不爽就好好休息,本宫也不差你这一个礼。”

“诺,谢娘娘。”我颌首一福,馨贵嫔轻轻一叹,兀自道:“也不知宁贵姬这是中了暑气还是心病。本宫劝贵姬一句,新宫嫔总会有的,贵姬还是想开些的好。”

我懒得多理她,只作未闻地径自回座饮茶不言。芷寒却不肯忍,快语如珠地道:“有人欺到簌渊宫去,怎么贵嫔娘娘反倒觉得是长姐的不是了?昨儿个连陛下也没说什么,娘娘倒在这指责长姐……”

我瞧见良美人在旁一搭她的手制止了她的话。沐容华一声冷笑,轻轻道:“婉仪娘子这是说谁欺到簌渊宫呢?本宫可不敢对宁贵姬不敬,那天是婉仪你做事不合规矩本宫说了你两句罢了,婉仪莫要将此事扯到宁贵姬头上。”

“沐容华。”皇后修长的黛眉微微蹙起,神色谨肃几分向她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晏婉仪是簌渊宫的人,她不合规矩你自当告知宁贵姬,让宁贵姬去处理便是。不可擅自做主,你是瑜华宫的主位,去管簌渊宫的宫嫔就逾矩了。”

皇后直言指责,沐容华面上难免有些过不去,哑了一瞬没说出话来。皇后也不再理她,又告诫娆姬道:“娆姬,你和沐容华是新进宫的主位,规矩上不熟是在情理之中的,有事多问着些便是了,不可擅自做主以致后宫不睦。”

娆姬究竟是世家贵女,论及仪态比沐容华强得多了。听皇后如此说,离座莞尔颌首一福,落落大方:“诺,臣妾谨记。”。

婉然愈发的不忿沐容华,我想宫中大约有不少人如此。出了长秋宫,便听她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道:“如今皇后娘娘当着一众嫔妃的面说了那话,算是极不给面子。这也就是帝太后尚不知情,若不然,非得向当日罚岳氏那样罚她不可。”

“没了瑶妃又来个沐雨薇,比她还张狂。”庄聆笑意冷涔涔地踱到我身边,叮嘱道,“一次次挑衅你,分明地自讨苦吃。你别跟她计较就是了,迟早有人收拾她。”

“诺。”我浅浅朝她一福,“本就没打算跟她计较,姐姐不必担忧。”微一思忖,又道,“方才人在姐姐宫里,可安分么?”

“世家贵女,安不安分地总还有个分寸;反是那苗氏,瞧着就不是省油的,近来又与沐容华走得愈发的近了。”她轻声一笑,“也是个沉不住气的。”

“过些日子大长公主寿辰,今年要在宫里设宴,估计又少不得有大戏了。”庄聆抿唇而笑,“且看她们斗去,本就该新花斗艳,咱们不掺和就是了。”。

宫宴总是个斗艳的好时候,素来都是如此。愈是有旁人衬着,想出风头就愈容易。进宫有些年月的宫嫔心里都有数,此番大概是要看新晋宫嫔们争上一番了,也好,且看看她们能闹出个什么花样来,我们冷眼旁观着,分个敌我罢了。

肃悦大长公主是琳孝妃的母亲、宏晅的姑母、先帝的亲妹妹、仁宗云清皇后的女儿,此次大办生辰,自然是人人重视。琳孝妃获准在宫宴前两日回大长公主府省亲,再在宫宴当日与大长公主一道回宫,离宫时不少新宫嫔都将为大长公主备的贺礼呈到琳孝妃面前,让她转交大长公主。琳孝妃只笑着一一推了,道:“各位妹妹有这份心,到时候亲手交予母亲便是,本宫怎好经手?”也就无人再执意争下去,她们本也就是想做个样子,让琳孝妃看出这份心。

这“样子”我是不愿意去做的,今日这样做了,日后有哪处做得不到位便教人觉出虚伪来,得不偿失,还不如就按规矩将礼交给肃悦大长公主。

宫宴仍设在辉晟殿,嫔妃们不约而同地到得早,就都在侧殿候着歇息。芷寒备的礼是我替她挑的,一对金起花镯、一件玉鹭采莲珠宝绦环,她始终有些不放心,再次小声地问我:“长姐……会不会礼太薄了?若让大长公主觉得不敬……”

“不薄了,又都是精心挑的,大长公主会明白。”我轻缓地安慰着她,向她解释道,“你不比高位宫嫔,你一个婉仪,送得太多了反倒不合适。”

庄聆闻言,也在旁徐徐笑道:“你姐姐说得没错,听她的。若说礼薄,大长公主是云清皇后的女儿,打小什么没见过?我们谁的礼也说不上厚了。你按着规矩,送得得体大方便是,不必太忐忑了。”

芷寒点点头,轻应了句“诺”。

“听说云清皇后是中家人子出身?”一句带着点兴奋的小心的议论传了过来,我们循声望去,是沐容华和苗肃仪。二人都是面带好奇地低低说着,庄聆蔑然一笑:“真是上不得大台面,议论起来也不分场合。”

我本也不打算搭理,却听得沐容华嘲讽接口的一句:“听说做过御前尚仪……这么一说,簌渊宫那位倒真是前途无量呢。”

苗肃仪听言轻笑:“姐姐这话说的,什么前途无量?三年了不也就是个贵姬,哪比得了姐姐入宫就居容华位?姐姐才是前途无量呢。”

我笑而不言,竟连半分恼意都没有,只觉与她们争执半句都是多余。庄聆也不言,淡淡笑着侧耳倾听,芷寒虽有怒意,但见我们如此便也不开口。只听沐容华蔑意更甚地又道:“这你就错了,宫里的事儿么,很多时候是说不清的。你别看她曾在奴籍,那云清皇后还是再嫁的呢……这宫里平日里没人敢提,民间可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了,云清皇后本是神宗的充容,仁宗继位后先封的夫人又做了皇后。这改嫁的都能当皇后,你说那曾在奴籍八年算得什么大事?”她慢悠悠地说着,似是讲着云清皇后的往事,对我的讥意却不减分毫。

殿外宦官的通禀悠长地起了音,却是刚听得一声“陛下……”,“驾到”二字尚未传入众人耳,众人便被殿里陡然响起的一个女声吸引去了。

“凭你也敢议论云清皇后!”

正文 106

尖声的怒斥引得我们倏然回过头去,是方才人;娆姬的本家妹妹。眼见殿门外长阶上隐现了人影;我们皆按规矩去正殿接驾行礼;那骂声却犹未停止;好似全然不知圣驾已到一般。

“云清皇后从前就算是宫女又如何!论位份,她是一国之母;论辈分,她是你我的长辈;岂容你如此不恭不敬!”

众人皆尽行下礼去;只有方才人的声音在殿中回响着;极是清晰,弄得我们都是滞了一瞬,才出了言:“陛下万安、皇后娘娘万安、大长公主万安、琳孝妃娘娘万安……”

仿若被众人的问安声一语点醒,方才人惊住片刻,蓦然拜倒:“陛下大安……”

沐容华被方才人适才突如其来的训斥搞得没回过神,此时也是如梦初醒般地行下礼去:“陛下大安。”

四人在殿门口驻足一瞬,方听得宏晅淡道:“都免了。”

起了身,便见肃悦大长公主面色隐现不悦,琳孝妃沉了口气,肃然问道:“方才在争什么?”

一时无人答话,肃悦大长公主沉缓地开了口:“怎的都哑巴了?方才听着是议论本宫的母后呢?”她目光凛然地从方才人面上扫过,冷道,“这一位本宫倒没印象。”

“大长公主……”方才人不禁一慌,上前两步到肃悦大长公主身前一拜,“臣妾荷莳宫才人方氏。大长公主恕罪,臣妾自知低微,万不敢议论云清皇后。实是听得沐容华娘娘对云清皇后不敬才辩了两句,一时激动……便未听到宦官通禀,失了礼数……”

“沐容华?”肃悦大长公主神色一凌,却是笑道,“听着耳熟,倒认不出是哪一个。”

眼见着肃悦大长公主不悦,沐雨薇不敢不应,上前福道:“臣妾瑜华宫容华沐氏,大长公主万安。”

“先不急着问安了。”大长公主睇着她,笑容间有分明地审视之意,“说云清皇后什么了?”

“臣妾……没说什么。”沐容华有些不安地低了低头,续道,“只是想起来从前在民间听说的一些事……绝无不敬之意。”

“容华娘娘敢说不敢认么?”方才人冷然一笑,仍是跪着,看也不看她地道,“适才容华娘娘口口声声言及云清皇后再嫁之事,是臣妾听错了么?容华娘娘句句拿宁贵姬与云清皇后作比,您与宁贵姬不合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如此作比难不成还是恭敬之意么?呵,是非曲直可不是任由着您摆弄的,您方才说过什么,苗肃仪该是还记得。”

苗肃仪浑身一个激灵,发着抖一叩首,颤颤巍巍地道:“是……容华娘娘她……她是因着瞧不起宁贵姬的家世才……才拿她与云清皇后作比的。”

我与庄聆相视一望,眉宇间各有一缕轻笑,沐雨薇到底是让别的新宫嫔联手算计了。方才那个话茬是苗肃仪先挑起的,看来就是为了抛砖引玉让沐雨薇说出后文,但凡她言及云清皇后,方才人自有办法让肃悦大长公主知道她的不敬。

韵淑仪在旁亭亭而立着,神色淡泊:“肃仪娘子是荷莳宫的宫嫔,沐容华是瑜华宫的主位,怎的你们反倒走得近?沐容华不合别的宫嫔闲谈,独和你说话,是她本意不敬还是肃仪娘子你别有它意?”她瞟了一眼方才人,多了几许笑意,“哦,方才人也是荷莳宫的呢。”

这“它意”自不是指别人,只能是暗指荷莳宫主位下的套。庄聆微微一笑,颌首道:“韵姐姐这是什么话?方才人与苗肃仪是我荷莳宫的人不假,却是嫔妃而非宫人,本宫还能时时看着她们不让她们走动不成?她们与何人交好,又怎是本宫做主得了的?”

沐容华僵在了原地,直到肃悦大长公主冷硬的眸光再度睇向她时,才身子一软跪了下去:“大长公主……臣妾……臣妾万不敢对云清皇后不敬。”

原该开始的宫宴因此滞住了,肃悦大长公主双目阴沉地端详她良久,缓缓言道:“纵是经了层层选拔,也难免有个疏漏。如今进了后宫,陛下要看清楚,什么样的人守礼、什么样的人不守礼,陛下心里要有个数。”肃悦大长公主缓了口气,复道,“莫说本宫的母亲、陛下的祖母云清皇后,就是宁贵姬也比她位高一品,不该是她能随口议论的。这些规矩本该是入宫前就学清楚的,如今得封这么久了还不分尊卑。”

她说及规矩,倒是我避不得清闲的了,也行上前去一福,温声道:“大长公主恕罪,是臣妾在毓秀宫教习礼数时的疏漏。如今……便算是臣妾自己买个教训。大长公主今日寿辰,还是莫要为此扫兴的好,大长公主便是要罚,也等宫宴毕了再罚,免得消了喜气。”我话语恭谨却带了几缕笑意,端得是半劝半哄着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听罢不禁笑了:“宁贵姬是学得越来越伶牙俐齿。这样的事,就该头一个罚你。”

我低了低头,又笑道:“诺。大长公主宫宴之后还要去见帝太后不是?那臣妾一会儿就去长宁宫领罚去。关乎云清皇后的事,帝太后也不会袒护臣妾。”

“得了得了,罚了你,帝太后不袒护陛下也舍不得。”大长公主又气又笑地道,“起吧。要罚就罚你今儿个宫宴不许照顾元沂,让他和本宫坐着。”她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顺姬身旁的永定帝姬身上,笑意更添了几分,板着脸说“还有永定,姐弟俩连坐。”

顺姬轻推了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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