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将锦心付流年:惑世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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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将锦心付流年:惑世红颜-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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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较量,谁更强大,谁更坚韧!
  返手拂下肩上枯瘦的指掌,薛琅琊带着冷笑,自地上昂然立起。
  薛千峦又惊又怒,勾下身体剧烈咳嗽,一股股的鲜血,喷溅在明黄色绣满云龙纹的锦被上,薛琅琊俯身,状极体贴地为他轻抚背心。

  帝王家(6)

  曾经,父亲的肩背宽阔得足以担当天下,可是不知何时,已变得瘦骨嶙峋,隔着寝衣亵袍,透过松弛的骨与肉,掌心似乎可以感觉内腑在剧咳中震颤、撕裂。
  连自己也分辩不出,心里的感觉是憎恨还是怨怼,薛琅琊凝声道:“父皇总是不肯给我最想要的东西,不论是堂堂正正与母亲一起站在您身边的机会,还是一个重要过任何人事的女人,不过没关系……你不给,我自己会拿!”
  薛千峦缓缓抬头,鲜血沿口唇滴滴溅下,眼圈已变成青紫色,神容惨淡,语气却森寒如冰:“这就是你要的?一个站在朕影子里的机会?一个市井间的平贱女人?朕曾经十几年未立储君,等你强大,等你成长,可是你如今对朕说……你想要的,就是这些?”
  “自古贤主明君心怀邦国,岂能被儿女私情束住手脚?为了那个姓苏的女人,你可以不做太子,你可以与朕反目成仇,就算有雄才大略又有何用?你又何尝配得上南楚薛姓了?”薛千峦摇着头,迟钝地低语,“真叫朕失望……早知道你骨子里就软弱至此、不堪大用,我当初何必、何必赐黛云鸩酒?”
  薛琅琊俊美的脸庞瞬间褪尽血色,烛光下淡若金纸:“什么?”他素纱冠两侧的青络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声音又低又轻,“你说什么?”
  “就算赐死了黛云,令你的身世再难落人口实,又有什么用?竖子难成大器,可是朕……居然为了你、为了你……”薛千峦双目神采涣散,虚弱地声声低咳,握紧拳一下一下敲在胸口,落势绵软无力,“朕现在真难过……真难过……”
  薛琅琊怔怔地望着他,耳中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嗡嗡作响、鼓铙长鸣,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雪亮与血红,光影飞旋,给了自己生命的父亲,却亲手赐死了母亲,这就是天命所系的九五至尊?母亲一生最爱与最恨的人?
  意识回复的下一刻,他看见自己正在用尽全力,将锦被死死捂在元帝的面颊上,明黄色的丝缎滑爽灼热,像在指间熊熊燃烧的河流。

  帝王家(7)

  天子的龙颜也不过一掌可握,与千千万万的贱民没什么不同,冷冰冰地想,看着身下的男人,像头部被钉在砧板上的蛇,在锦被下翻滚扭动,苦苦挣扎。
  “父皇教训得是,琅琊惭愧无地……”他略略提高声音,说给外殿的侍从护卫听,语调中毫无异样,满是身为不肖子的羞惭之意。
  明黄锦被与元帝身上的杏色寝袍纠结成一团,那抵死挣扎越来越微弱,成了有节奏的颤抖。
  “琅琊定不再辜负父皇的心意,尽心竭力,辅佐大哥成为平定四方、统御六极的一代明君!”死死咬紧牙关,控制着心与身的颤栗,声调平缓、毫无异状。
  被下的躯体已经彻底松弛,薛琅琊缓缓拉低锦被,露出那张苍老枯缟的脸庞,伸出手掌合上元帝微微睁开、已没有生命痕迹的眼睛,神情木然地退了半步,声音却惊骇莫名:“父皇……”
  猛然转身冲出锦帘,向外殿高呼:“来人!元帝吐血了,速请太医……”
  外殿顿时乱成一团,内侍们跌跌撞撞地冲进内室,在阶下榻前跪了一片,啜泣着呼唤天子,
  薛琅琊立在一侧,手扶着莲础朱漆柱,似乎已经站不稳脚步,脸色雪白却是指挥若定:“传令黄门郎,秘报陛下危急,请各宫主子们过来,着薛甲带人禁闭内城紫微宫,消息不要给穆统领知道,以免传出外城!”
  太子薛琅玑衣冠不整地赶到丹宸殿时,只看见外殿跪满内侍,寝间数十名太医在阶前跪成一片,藻井下回荡着勉力压抑的呜咽与抽泣,不几时后妃也已赶到,丹宸殿内,哀声欲绝。
  靖清二十三年春,南楚元帝晏驾殡天,国丧三十六日内,禁婚娶、鼓乐、歌舞、彩戏,三月十二日,千秋殿两相五卿、肱股重臣云集,请出元帝遗诏,四月初六日南楚文帝薛琅玑奉诏即位,祭祖告天。
  河山改代,万象更新,这个时刻又有谁会在乎?有一对情人,终于还是错过了花朝节的同心之约!

  帝王家(8)

  青阙城的夏日来得那样快,背倚罗浮山、下临秋澄湖的临风茶楼,已换上了“载酒林亭消永昼,青山红树好安身”的夏联。
  青石街缓行来三人,看见临风茶楼高挑出客满的朱旗,不禁面现愕然,再行了几步,只见秋澄湖岸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简直是盛况空前。
  “这位小哥,今天临风茶楼是怎么了?”个头稍矮,容貌清秀的青衣男子随手拉住一个急匆匆奔来的少年,声音脆若黄莺出谷。
  少年急着赶去湖边占据高地,带着几分不耐烦:“你们是不是青阙人?这样的风雅盛事都不知道?今日歌隐秋谈和舞隐小满姬,要在太一观和临风茶楼隔湖斗艺,太一观清净之地,禁止闲人出入,可不就只有挤到临风茶楼这边来看热闹了?”
  犹豫着转头看了看身边着月白长衫的人,虽然着男装,但是秀眉杏目,容貌之美难以描画,青衫人还未开口,另一个着红衫的俊秀青年已压低声道:“苏……公子,咱们也去看看?”
  身穿月白长衫被称为“苏公子”的人,正是男装的苏浅,国丧后文浚源对于他们的婚事绝口不提,每当她想谈起,也总会顾左右而言他,有时候她不免想到,那日在山窗院门前与长庚王一场纠缠,说不定已落在浚源哥哥眼里,对于长庚王的失态、自己托词离开,诸多疑虑,那个清雅男子始终避而不谈,她不说,他亦不问。
  贴心的碧琳和司凤,见她心中郁结,不时鼓动她放开心怀、出来行走,难得三人改扮男装出行,就碰到这样的事,自然是不能错过。
  打量着磨肩接踵的人群,苏浅失笑摇头:“罢了!怎能挤得进去!”
  碧琳不甘心地道:“青阙的歌隐舞隐,据说从不轻易在人前献艺,苏公子就不想看上一看?”
  看着两人兴致勃勃,一副见猎心喜的样子,苏浅微微一笑,指了指街对面民居屋檐下的两只长凳,三人撩衫站了上去,引颈向人群中望。
  站在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远处太一观的半角水廊,隐隐约约端坐着一个男子,散发敞襟,面前是一具七弦琴,想来就是客居观内的歌隐秋谈了。

  帝王家(9)

  传说他发下狂言,歌弹给山水、鱼虫、花木,就是不为人献唱,如今为了和舞隐斗艺,居然是要破戒了。
  清风徐来,耳边听得峥琮数声,纷乱吵嚷的人群瞬间宁定了下来,清朗的男子歌声响起,犹如深涧流泉,飞珠溅玉、清华无双。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不采而佩,与兰何伤。
  “猗兰操……”喃喃自语着,苏浅只觉心旌摇动、难以自持,额间有轻微的震颤感,似乎有泪水要涌出,将背贴在民居墙上,闭上眼睛,好像看见面前流云、沧海舒卷而过。
  今天之旋,其曷为然……
  人群中突然齐齐发出一声惊叹,那因琴歌而来的天地沉寂,似乎难以再保持下去,苏浅惊愕地睁开眼,感觉司凤在自己耳边轻语:“好像是舞隐已经开始和歌起舞!”
  人群中的惊叹声此起彼伏,踮起脚尖拼命努力,只偶尔在绿柳碧树间,看到一角惊鸿般的七色虹带,歌隐和舞隐,给人带来的感受完全不同。
  如果说歌隐让人心澄气定,消散了所有尘心,那么,舞隐就是会挑逗起所有声色大欲,让人不由自主、不顾一切想看个究竟。
  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贸贸,荠麦之茂。
  子如不伤,我不尔觏。
  太一观的秋谈,似乎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歌声挑高,琴音中多了几分妖妩气,听来摄人心魄,这一缕琴歌像蚁虫要生生钻到人心里,又像蛛网,要将人遍体缠绕围裹。
  几不可闻地一声轻叹,这么看来,歌隐是输了,将这出尘无华的猗兰操,终于唱成了堕入尘寰的靡靡凡音。
  似乎对输赢心知肚明的,并不止她一人,这场较量已经没有办法完全吸引住所有看客,眼前临风茶楼走出一个男子,穿过长街走到三人面前,合袖弓身,长施一礼,笑道:“苏姑娘,咱们主公有请!”
  面前的男子似曾相识,身形修长,肤色微黑,又一口便点破自己的性别,苏浅突然想起,这人正是大泽镇碰到的五行随从之一,名叫坤土,那么他口中的主公,定然是乔景了?

  帝王家(10)

  三人由坤土带领,上了临风茶楼二层雅阁,朝向秋澄湖的藻彩间,视野最为开阔,眼见长窗朱栏前乔景向自己回首而笑,口唇张翕间,语声却湮灭在如雷鸣般的喝彩声中,原来是猗兰操一曲已毕。
  “苏姑娘别来无恙?”乔景含笑又说了一句,虽然是仲夏,他在竹青色绮罗长衣外,居然还是披了半臂短裳,而脸色仍是那样苍白,并没有因为天气转暖而多出几分血色,雅阁内靠壁分别肃立着五行侍从,纷纷向她见礼。
  “没有什么开心事,也没有什么烦心事!”苏浅颔首回礼,笑道,“乔公子呢?青阙之行可还算顺利?”
  乔景垂下眼帘,笑容微凝:“不是很顺利!”
  耳中突然听见门扇微响,一个身影像浮在水面上的清荷,飘然进了藻彩间,旁若无人地将桌上茶盏端起,仰头一饮而尽,方才格格笑道:“殿下可看见了……”语声一滞,显然是发现阁间来了面生的人。
  苏浅望着面前的女子,高高束紧的观音髻,全无簪环,肌肤像是透出滟潋水色的白玉,绘着黛青色远山眉,额间翠色花钿,美得完全不像是尘世中人。
  她上身着雪白的绉纱短裳,只在臂弯间松松挂着七色虹彩披帛,下面是十七裥罗裙,表面也是白色绉纱,但在移步走动间,裙褶内的七色虹光乍隐乍现。
  “小满姬无礼了,不知公子还有其他客人!”
  司凤碧琳互相望了一眼,掩不住面上讶色,这个恍若天人的美貌女子,竟然就是舞隐小满姬。
  “这是我在大泽镇认识的朋友,姓苏,性直如弦,某些巧思奇论深得我心,小满姬可与她多多亲近。”乔景笑语。
  小满姬身体微动,步姿柔软得似乎没有骨头,转眼已到了苏浅身边,将她手臂挽起,笑吟吟地道:“既然公子这么说,苏姑娘定是与众不同了,不知道下榻何处?改日小满姬可有幸拜会?”
  苏浅心中一阵无奈,难道自己的男装打扮就这样不堪,任谁都可以一眼看出自己本来是女人?小满姬的温柔爱娇,似乎令人无法拒绝,她并没犹豫便笑道:“我住在京西都督府,舞隐娘子莅临,自然欢迎之至!”

  帝王家(11)

  小满姬长眉略挑,微有讶色:“京畿都督文浚源大人,传说惊才绝艳、年少有为,不知道与苏姑娘是……”
  微一踌躇,只能低语:“他……是我的义兄!”
  耳间听到乔景在旁侧轻笑一声,脸上不禁有些发红,在大泽镇,她介绍绥重时,也是称为义兄,心知他定是笑自己义兄实在不少,却不知该如何分辩。
  远处又传来峥峥数声琴音,小满姬抿唇而笑,转向乔景道:“公子你听,他还不服气呢,又来向我叫阵……”伸臂勾住苏浅的肩,附耳笑道:“今日初会,定叫苏家妹子看看,秋谈怎么输……”言毕格格一笑,飘然出了藻彩间。
  乔景招苏浅三人坐在自己身边,栈台伸出湖面,下临碧水,正好将远远近近的风景尽收眼底,低头看见下面的情况,苏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临风茶楼前的秋澄湖上,飘浮着直径不过两尺余的一只金漆木盘,盘沿雕着千瓣莲,此时小满姬正立在莲盘上随波飘摇,罗衣虹带当风飞舞,眉目间含情带笑,尤如凌波仙子。
  远处细细几声琴音后,太一观前的男子突然广袖高扬,拂拭间激越声骤起,铁马冰河、罡风奔雷呼啸而来。
  长风狂沙,樯倒桅伤。
  万乘千骑卷平冈,满山尽刀光。
  只听了这数句,身后离火已“啊”地叫出声来,声音竟有些颤抖,苏浅不明所以,转头望向乔景,看见他神色如常,双眸却黑幽如洞,深不可见底。
  颅中血,刃上霜。
  屠九城,问天狼。
  在撼动肺腑的琴歌声中,乔景突然哑声道:“小满姬输定了!”
  望向秋澄湖中的小满姬,已经看不清身形,只有皓臂如雪、舞袖及天,小满姬为了跟上这激越的歌声,用了难度极高的胡旋舞,飘摇不稳的莲盘已经无法平衡,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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