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红尘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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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红尘岸-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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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汗别哭……臣不是怕死……是怕……再也见不到……可汗……”
卫子君哭了出来,“不会,不会见不到。”
“可汗……臣给您做的诗……还没吟给您听呢……那天您醉了……就没听……”
“别吟,我不听。等你好了再吟给我听。”卫子君哭出了声。
“可汗——现在不吟……怕您听不到了……臣现在……就……吟……吟给您……”
“别吟,听话,留点力气,别吟……”
“臣知道……可汗不爱听……臣的诗……做的不好……可汗会笑话……”
卫子君已是泣不成声,“不会……不笑话……我会忆一辈子……一辈子……”
“哥舒阙俟斤——别死,别死。对不起,是我连累你,别死,别死。”
卫子君紧紧抱着那具身体失声痛哭。
他的血,早已染红了她雪白的身躯。那片红白交缠,一眼望去,触目惊心。他的诗最终没有吟给他的可汗;却用他的生命诠释了他的敬爱。
那个粗奔的汉子,如孩童般纯真的汉子。
夜,疲惫而苍凉,星星也隐去了光芒,躲于浓重的乌云之下。只怕,要下雨了吧。
便是这样悲伤的夜,也难掩那人的悲伤。
“张先生,我很难过,可不可以让战争停下来,你有没有办法让战争停下来。”从来都是挺直脊背支撑着这个国家的她,而今脆弱得仿佛一块玻璃。
张石沉默,“有一个办法,您去大昱。”
卫子君望了他一眼,“这不是个好办法。” “他的目的只有你,难道你没看出来吗?”张石的眼在暗夜中闪着光芒,“他不是说只要突厥可汗只身来大昱,便即刻止兵吗。”
“呵!还不是一样,捉了我一个,不是就亡国了?他是想兵不血刃地取西突厥,但西突厥勇敢的牧民又岂会答应。”抬头望天,“我更不会答应。”
望着的那抬回的大批尸身,她的心裂成一点一点的碎片:“李天祁,为了捉到我,你便不惜伤害众多人的生命,如此意气用事又如何配做一国之主!不过是想抓住我仁义心软的弱点,以为我会不忍心,想用鲜血来逼我就范?我又岂能让你得逞。”
夜,雨淅淅沥沥洒落。春天的雨,总是缠绵,软软腻腻,直湿到人的心里去。
帐中纷杂的身影,随着烛光的摇曳不住颤动。
众部将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的可汗。
他们的可汗,一直温煦如风的可汗,浅笑盈盈的可汗,好几日没有笑了。
轻袍缓带,肤莹如玉,轻轻侧头,右手抚上左耳耳垂,似在一直思考,良久,方开口,“不要这样耗下去了,把他们一举歼灭吧。”
“可汗,臣有个办法,我们穿上大昱的军服混入敌营,然后里应外合发起进攻。”胡禄居阙啜建议道。
“办法虽好,但是伤亡过重,我不想再有人死去了。”卫子君轻叹了声。
“可汗,打仗就会死人啊,哪有不死人的战争啊,臣等知道可汗宅心仁厚,但是死人是免不了的。”
“谁说,可汗大破吐蕃我们不就是没有死伤一人,可汗这么说,可汗一定有办法。”摄舍提暾啜在一旁反驳道。
众部将闻言都兴奋起来,对的,可汗这样说了,就一定会有办法。议论之声嗡嗡响成一片,“可汗,有什么办法?快说话出来听听啊。”
卫子君终于扯出一记浅笑,“这个方法,不太好,自然是下三滥的方法,那便是用毒。
“用毒?怎么用?”
“水源,将昱军的水源放入迷药,待昱军全部昏迷之时将其全部擒获,希望李天祁也在其中,呵呵——”想起如果能够生擒了李天祁,卫子君终于有些开心地笑起来。
“好办法啊,哈哈,可汗,那我们派几个武功高强的人手潜入敌营,在他们的饮水中下药。”胡禄居阙啜有些兴奋。

“不可,军队的水源都有重兵把守,那么大的营区很难不被发现,昱军营区在旷野,四面开阔连个兔子出现都会被发现,而且昱军守卫森严,天上一只飞鸟都不可能逃过他们的眼,就算以可汗的身手能混了进去,但要下药,不杀人,还是要点几个士兵的穴吧,那很容易被发现。”已经有人发觉这个法子太轻率。
“我们穿上大昱的军服滚进去,大大方方进入营区去下毒。”又有人提议。
“昱军的编制很严格,每日都要报数,见到不认识的人,他们会怀疑。”有人觉得不妥。
“我们捉住一个昱军,然后照他的模样易容?”
“可是谁会易容术啊?张先生会吗?”
众将将目光齐齐投向张石。
张石笑着摇头,看着这群嗡嗡议论做一团的众将很是好笑。瞥向了那个淡若幽兰的身影,他知道,那个人必已是成竹在胸了。静静听着众部将议论完毕;嗡嗡之声静了下来;卫子君方开口;“渴乌①,利用渴乌,昱军为了取水在林中泉水处设了渴乌,这长长竹筒,每隔六十步,都会有一个士兵把守,我们的人穿上昱军服装,装作前去换岗,将他们拿下,然后换上我们的人,打开竹筒,放入迷药,再合上。”卫子君优雅地浅笑,可是众将怎么看都觉得那是奸笑,可是这奸笑又很优雅。
“可汗好计谋。”张石又赞。
“哈哈哈,这下大昱军完了,咱们把他们的小皇帝也擒来玩玩。”众将开心地笑。
“可汗,臣去办这件事吧。”胡禄居阙啜请令道。
“好。”卫子君笑,“多下点!” “哈哈哈,可汗,你真坏!”胡禄居阙啜兴奋叫道。
众将听了身上都是一冷,这大男人撒娇,可真是要人命啊。

注:渴乌。一种古代引水器具,汉代已经有了,是以大竹筒前后套接成长管做成水笕;以麻漆封裹;密不透气,可跨过山峦。将临水一端入水五尺,然后在竹筒尾端,收集松桦枝叶和干草等易燃物,将竹筒置于其上点燃后生火,用以使竹筒内形成真空,稍冷,筒内形成相对真空,然后插入水中,即可吸水而上。这是因为当筒内气温降低时,其内部气压低于外部大气压,在密封情况下,水在外部大气压的作用下,就会翻过高处,被引了过来。《通典》中记载,唐代行军扎营曾用其隔山取水。我们的古人好聪明啊。


第二卷 突厥篇 第八十七章 失策

    两日后,当探马回报,大昱军营整个静悄悄没有生息,地上晕倒了一片之后。西突厥大军便整装出发,直奔大昱军营而去。
    走之前,卫子君嘱咐胡禄居阙啜,“先派小股队伍进去查看,确定无诈再全军深入。”胡禄居阙啜领令而去。
    初夏的风,轻柔舒缓,满树的绿色渐入幽深成熟,夏,是寂寞的,越是热闹的季节,越是寂寞。
    静静地坐于阳光下等候消息,那抹淡淡的身影好似一株白梅散发着她独有的幽香,闭目仰头靠于椅背,优美的下颌与纤长秀美的颈项形成一道美丽的弧线。
    他没有喉结!这是张石看到那道风景的第一个想法。
    “可汗,在等捷报吗?”张石笑道。
    卫子君张开双眸,一片清澈湖水便荡漾开来,“希望是捷报。”
    好美的一对眸,张石暗道,“可汗好像不仅仅在等捷报,可汗有心事?”
    “心中记挂之事,方为心事,我,只是不解。”眸光淡淡扫向远方。
    “可汗有何不解?”
    “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什么?”府低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好似一个受伤的孩子,充满了忧伤。
    张石轻笑,“可汗也有迷茫的时候?”在她对面椅中坐下,“其实,不知道,是因为做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事,可汗喜欢什么呢?做想要的是什么呢?”
    “做想要的吗?”眼中有了片刻的恍惚,“希望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吧,不想战争了,战争为什么?掠夺?满足私欲?不知道……很累啊……想过点平静日子。”她很想要回家,希望有人可以等她回家,可是她的家在哪呢?
    张石的脸上有了一丝怜惜,“可汗为何不回大昱呢?那里有你的家,有你的父母。”
    父母吗?这些对她来讲太陌生了,她连她父母的样子也不知道,也许,这里的将士们会更亲近些。
    回大昱吗?真的想念大昱了,大昱的景色一定很美,想起将军府的荷花,想起鹿领谷,想起师傅、迭云,刘云德,想大昱所有的人。
    可是迭云他们在哪呢?守在大昱的人,多次的回报都没有看到他们,但又没有他们的下落。卫子君想,迭云定是生气回鹿领谷再也不愿出来了,而刘云德也不像再回哪伤心地了,毕竟,在聚云楼,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
    一阵风拂过,吹起额前一丝散落的黑发,难言的惆怅袭来。
    情不自禁地,张石探身,伸出手,将卫子君额前那丝黑发撩起。
    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卫子君有些微愣,随即,勾唇一笑,眼神躲闪他的目光,扫向他尚未离开额前的手,在他宽大的衣袖底侧发现一根小小的羽毛,轻轻帮他摘去。
    捻着那根羽毛,正要调侃两句,突然,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低头仔细看向手中那根羽毛,那是根雪白的,细小的羽毛。可是,这整个军营没有任何的鸟类。这,应该是鸽子的羽毛。
    卫子君捻着那根羽毛,仔细地望向张石的脸,那人一脸的平波有一丝波澜?
    卫子君突然站起,“哥舒伐——快燃烽火,马上退兵。”
    “是,”哥舒伐领令急忙部署去了。
    烽火,一簇簇燃气,笔直的狼烟冲天而起。
    然而,还是晚了,西突厥十万大军,在那烽火燃起前已经进入敌营,当他们去俘获地上晕倒的大昱士兵时,一个个士兵弹跳而起,军营周围突然涌现黑压压的昱军,没有任何防备的西突厥士兵被全部束手就擒。
    战报传来,卫子君一声长叹,她终是轻信了别人,她的失误导致十万大军陷入敌腹,心中的悔恨好似被虫蚁噬咬。想必,这是他要挟她做好的筹码了。
    静静坐在那里抚额沉思。直到晚上,卫子君也没有进食,望着那抹纤细的身影,贺鲁的心一阵纠痛。
    “喝点粥吧,我叫人特意熬的。”贺鲁将碗端到她的面前。
    “没胃口。”卫子君伸手挡开。
    “喝了!”贺鲁强硬地又伸过来。
    卫子君眉毛一挑,“谁是和可汗?”
    贺鲁看了她一眼,将那碗重重放在案上。
    卫子君将那碗推离,扶正案上的纸,拂袖研磨,饱蘸羊毫,略一思索,重重落笔。
    一首宝塔诗渐渐盈于纸上。
    情
    执铁,挥戈
    对残月,吟长阕
    仗剑策马,笑点山河
    群山烽火起,朝向云中歌
    任凭刀盾刃乏,御剑铁血踏破
    拼将十万头颅血,誓要乾坤正颜色
    那字体不似平时那般洒脱随意,却是带了浓重的苍凉。
    “可汗——”外面有附离通报,“大昱军送来书信。”
    “拿进来。”轻轻搁下笔,结果信函,展开看过,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果真如此伎俩。”握紧那团纸轻轻揉动,展手,一团纸屑于手中散落。
    “他要挟你见面吗?”贺鲁紧张地问道。
    “何止,他以俘兵的生命要挟我,要以十万条命换我一条。”卫子君自嘲一笑,侧头看向贺鲁,“我是不是很值钱?”
    “你不能去!”贺鲁看着她的眼有了一丝焦灼。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别去。”
    “去不去,明日再说吧。”
    慢慢走过长满了青草的营地,在一处营帐停下,推门进去。
    缓缓走向那个被绑缚了手脚的人,“张先生,想不到我西突厥是将要丧于你手。张先生可有成就感?”
    张石看向来人,自嘲地笑,“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可汗会有办法的。”
    “先生,不如我们合谋如何?让你的鸽子再送回一条密报。”卫子君身体前倾,不动声色地望向坐于地上的张石。
    “张石不会那么做的,张石这一生只做过一件负人的事,已经很后悔,不会再做第二件了。”
    卫子君望了他一眼,对身旁的哥书伐道:“把他那只鸽子炖了,今晚我要吃鸽子肉。”
    张石呵呵地笑了,“可汗这是小孩子的行为。可汗……像个小孩子……”
    “张石,你不用笑,等到明日,我的大军若是回不来,你就等着陪葬吧。”
    初夏的碧空,没有一丝云,远处高大的轻杨树林,一片油绿,森然的铠甲,似乎总是与这美丽的季节格格不入。
    一身金黄戎装的李天祁挥挥手,西突厥被俘的士兵被推到了阵前。
    “乙毗射匮可汗,我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否则,他们将会拜你所赐,一个一个在你面前死去。”李天祁冰冷的话语好似冬日的一层薄霜,冰的人通体冰寒。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那个雪白的身影,立于风中,如雪中寒梅傲然挺立,美丽透明得好似一座玉雕。
    终于,李天祁侧头缓缓道:“开始吧。”
    一个西突厥士兵被提了出来,那是一个年轻而秀气的士兵,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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