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显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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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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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王谢堂前燕 第二十九章 对面相见相识否

晚上事多,影子刚刚拱回来!传的晚了些,抱歉!抱歉!

——

“佩服!佩服!”小谢玄拿腔拿调的向着谢道韫作着揖,脸上那敬佩之情,还真不是作伪。

谢道韫理了理身上的大袖衫,对着铜镜正了正头上的小冠,白了谢玄一眼,道:“少在这说这些没用的奉承话!一会儿别说漏了嘴!若是拆穿了我的身份,看你姐姐我怎么收拾你!”

小谢玄闻言吐了吐舌头,打量着往自己脸上抹东抹西的谢道韫,随手拿起其中的一个小盒子,道:“阿姐,你扮男装就扮男装呗!往脸上擦这些个东西做什么?”

“你懂什么?”谢道韫将小盒子从谢玄手中夺下,道:“这些粉黛可是易容的好东西!曾经有人跟我说过:易容一道并不是如何玄妙的东西,只是想方设法的将人脸上原有的特点改变罢了!”

这所谓的“有人”,自然是指谢道韫前世所认识的易容师了。只见谢道韫一面摆弄,一面继续滔滔不绝的道:“比如拿你姐姐我说吧!我的颧骨低,便要在这里涂上厚厚的粉,使其增高些!我的眉毛太过柔和,便要修上一修,使其变成入鬓的剑眉!你看!”谢道韫指着自己的脸问道:“是不是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真的那!”谢玄拍手应道:“和以前的阿姐比,的确是多了一股英气那!更像男子了!不过……”“不过什么?”谢道韫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杰作,抖动着肩膀嘿嘿傻笑。

谢玄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问道:“颧骨用粉加高,事后可以洗掉。可是,这修过的眉毛,要多久才能长得回去啊?”

谢道韫闻言笑声一滞,有些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摆手道:“哎呀!不管了!不管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啊!好不容易才劝服了娘亲,如今怎么可以因为这么点小事情,给自己添堵呢?”

“嗯嗯!”谢玄在一面附和道:“阿姐!你到底是怎么说服娘亲的呢?能不能教教我?”

谢道韫的面色不为人知的一红,含糊的解释道:“当然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啦!”

其实啊,谢道韫说服郗氏的方法的确不怎么光彩!她跟郗氏说,自己夜里曾经做梦,梦到了一个手持麈尾、胡子白白、倒骑黄牛的老头儿!而那个老头儿给了自己一个画像,又跟自己说,若是想要将自己身上的病除去,那就必须要和画中的这个人做上至少三个月的同窗,潜心学习黄老之道!而那个画像上的人,当然就是郗超郗嘉宾啦!

郗氏本就是信奉五斗米教的,整日里都是张口闭口的真君来真君去的。对于这样的托梦之事,自然不会有太多的怀疑。而且,谢道韫还在话中留了一个心思,便是没有直接点明那个老头儿的身份,而是让郗氏自行去猜!若说手持麈尾、胡子白白还是很常见的话,那倒骑黄牛可就是点明人物身份的关键所在了!时人皆知,写出洋洋洒洒五千言《道德经》的老子李耳,便是倒骑着黄牛出的函谷关!而道教中的太上老君,指的便是老子本人!

这可是真君托梦啊!哪里能够由得郗氏不信?更何况自己的女儿平素就乖巧听话,更加没有说谎话的道理不是?

所以,在听完谢道韫的话后,郗氏仔细思付了半晌,便应承了下来,而后直接回到自己的房中,虔诚的念诵起老子五千言来了。

简单说来,就是谢道韫用鬼神之事作为包装,给郗氏做了个套子,结果郗氏真的毫无悬念的钻了进来。

毕竟是算计自己娘亲的事情,实在是不好往外说!而且,对于谢道韫这么一个拥有千余年后的思想的来说,用神鬼之事欺骗他人,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她才在谢玄面前如此的含糊其辞。

看着镜中自己那带了几分英气的面孔,谢道韫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这算是怎么一档子事儿?自己竟然为了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想尽了办法,屁颠屁颠的跑去上学?

谢道韫啊谢道韫!就算你的身体再怎么年轻,你也不当是这样一个幼稚的人啊!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近乎花痴的举动呢?

一念至此,谢道韫就有种想要将脸上的妆容擦净的冲动,可是手抬到半空,却又重新放了下去。

不论那少年是不是郗超,他脸上的笑容是自己无法忘怀的!不论他是多大的年纪,那骨子里熟悉的气质却是让自己无法忽视的!

哎!想这么多做什么呢?不是早就想好了么?既然老天爷给了自己这辈子,那这一生就要抡圆了活!活的至情至性!活的洒洒脱脱!随着自己的本心便是!谈什么麻烦?谈什么顾忌?

明日的烦忧,明日再提就是!今日便只随本心而动,率性而为便是!

心中仿佛有了底气,谢道韫微微一笑,长身而起,向着谢玄到了一声“走吧”,便穿上了高齿屐,甩袖悠然而去了。

——

今日的族学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来了两名新来的人!

看着这句话,大家就知道了,所谓族学族学,不过就是一群闲得发慌的少年们聚集的地方!而这种地方,实在是不会有什么太多的乐趣!整日里不过是枯燥无味的经义文章、书法绘画,最多不过是一场激烈的清谈辩玄,为平淡的日子带来几分生气罢了。新来两名学生就可以称之为大事?由此可知,这混族学的日子有多么的无聊了!

谢道韫站在族学的大门旁,抬头看着牌匾上那龙飞凤舞的“谢氏族学”四个字,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

自己前世从未迈进过学校一步,如今竟要乖乖的做一名学生么?不过说起来,这时候的学生还真是挺可怜得!旁边的同窗都是男子,连一个养眼的美女都没有!定是无聊之极!无聊之极啊!

微微一笑,谢道韫正准备迈进族学的大门,好生的观赏一下周遭环境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飘然传来——“这位兄台!在下早就说过,我们还会再次相见的吧!”

谢道韫身子微颤,偷偷的活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才摆出一副惊喜的神色回过头来,向着郗超见礼道:“昨日便听玄儿说起嘉宾兄的身份,又听说嘉宾兄也要来谢氏族学进学,实在是欢喜的厉害啊!”

郗超穿着一身的素色褒衣,博带宽袖,眉目疏朗,谈笑间便有浑然洒脱之情隐隐外露,跟同龄人一比,实在是有鹤立鸡群之感!

当然了,站在他对面的谢道韫和谢玄也是不输常人的。谢道韫虽然只是七岁的身子,却带着一个饱经世事的灵魂,就算再怎么用脂粉遮掩,那眉目、举止间散发出的疏懒之情,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而谢玄虽然没有其姐那样的风度,却也是眉如墨画,眼似点漆,加上那白瓷般的肌肤,便如同画卷中走出来的童子一般。

郗超的目光掠过谢道韫的容颜,眼底微微闪过一丝讶色,但却转瞬即逝了。他笑道:“兄台与我相谈一场,我竟然还不知兄台姓甚名谁,郡望何在!实在是失礼了!”

——

作者有话要说:说来也怪!影子本人是个极不爱上学的人,从初中就开始逃课,一直逃到大学。可是却偏偏喜欢写学堂!怪哉!怪哉!

旧时王谢堂前燕 第三十章 谢氏族学高门外

谢氏族学是傍着秦淮河水而建的,透过人字形的红瓦屋顶,和那支撑在立柱、横梁间的斗拱连排,所能望见的便是秦淮对面的东府城,以及皇族的居所。

出了族学的大门,向东面走上百余步,便是一处景色绝妙的园林,土山、钓台、曲沼、飞梁、重阁皆在其中,行走在其间自有柳暗花明、山重水复之感。

谢道韫曾在其中游玩过,纵然她这个饱览了千年之后现代园林的灵魂,置身于其中时也不由得不感慨一番古人的智慧。也不知是谁为了这庭院费了这么大的心思,竟真的将魏晋士人标榜的旷达隽永、山水之乐融进了其中,最为难得的是,这样费劲心机所建造出来的园林,竟没有一丝的斧凿之感,反而是仿若自然天性的一种流露,清幽自然。

常有谢家子弟散学之后,便来此地游玩一番。就是谢家的其他族人,在惠风和畅之时也会“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吧!

族学是个两进的院子,外间一座宽敞明亮的大堂,自是用来授课听讲的。而里面的连排的五六间房屋,却是给前来授课的教习预备下的。

虽说谢家原本就家学渊源,就算是族中再怎么不济的纨绔子弟,比若说谢柳之那样的人物,也是能够背上几句王辅嗣的《老子注》的,但是做学问一事毕竟不能闭门造车,还是要博采众长不是!所以,谢家的长辈们时不时的会请来一些名满天下的大家,为族中子弟指点一二、释疑解惑。当然了,其中不免有些个小心思。若是自家的哪位子弟被那大家看上,赞赏上一句两句,那对子弟的前程还是极有益处的。毕竟晋人极重名声、风评,而那些有了尊望的大家们,又极喜欢点评旁人!其中趣事,从《世说新语》中的“识鉴第七”、“赏誉第八”可见一斑。

话说回来,能够被谢家的长辈们请来讲学的,自然都是贵客。按理说,应是请到主院中居住的。可是魏晋人物不拘于流俗者多矣,自有许多喜好清静自然的贵客,不喜欢主院中的聒噪,而看上了族学旁的那座园林,吟咏着“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的句子,兴致匆匆的住进族学内院的房间中。

其实,就算没有旁边的园林,族学中的景致也是极好的。只是比那浑然天成的园林多了些古朴、厚重之气,少了亭台楼阁,多了些隽永书香罢了。

族学的园中多植梧桐,就连大门口的两旁都有两株三四丈高的梧桐树。谢道韫看着这两株梧桐,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前世的大文豪鲁迅先生的名句——“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只可惜,面前的是梧桐而不是枣树。不过还是梧桐好些,待得夜深人静之时,没准还能看到那“缺月挂疏桐”的孤冷妙境。

不过现在是大白天,没有缺月不说,身边还有一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实在是让人无法全心全意的欣赏什么景致去!

只听那衣冠胜雪的郗超微笑着问道:“不知兄台高姓?郡望何在?”

对于这个问题,谢道韫早就有了考量,当即也是微微一笑,从容答道:“不敢!小弟贺子斌,小字文绮。说起来,玄儿的娘亲,也就是嘉宾兄的姑母,正是小弟的娘亲的从兄的姑舅的远房侄女!”

说罢,谢道韫就在心里直乐,心道:“小样的!我这么一套七大姑八大姨的砸下来,你还能不迷糊?”

谢玄也是在一旁将面容紧绷了,这才勉强忍住了笑。这一套还是他们姐弟二人一起胡编的,往上还跟郗氏打过了招呼,所以也不怕别人拆穿!

郗超果然微微怔了怔,旋即笑道:“哦!原来如此!我姑母的舅舅,就是文绮你的外祖父吧!文绮你姓贺?可是会稽贺氏?”

得!这一下子,没把郗超绕迷糊,却把谢道韫姐弟两个弄了个不尴不尬!这叫什么事儿嘛?同学!你的脑子也转的太快了点吧!

谢道韫,或者说是贺子斌的嘴角不为人知的抽动了两下,勉强笑道:“呃……是外祖父,不过不是嫡亲的!小弟正是会稽贺氏的子孙。不过我父亲只是族中旁支,再者,我们贺氏又是二等士族……哎!自然是无法和嘉宾兄相比的!”

郗超眼中的笑意不减,道:“文绮你何必妄自菲薄?人生在世,自当凭借自身才华博得名望,单单靠着族中门望庇佑,哪能称得上是什么大才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窝在书案前规规矩矩的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那!哪里比得上文绮你博闻强记,清谈玄妙呢?”

“嘉宾兄自谦了!谁不知道嘉宾兄如斯年纪就已经被琅琊王辟为椽吏!如此殊荣,足令我辈中人望其项背啊!”谢道韫一面谦和说着,心中不由得在想:“他能说出这句话来,也算是惊世骇俗了。毕竟这世家大族的荣耀,可是到了唐朝才渐渐消磨殆尽的啊!几百年的荣光,被他一朝弃如敝履,不知该骂他眼高于顶,还是该赞他恃才放旷了!”

虽然二人这奉承之言虽然皆出自真心,但这么寒暄来寒暄去的着实没什么趣味。谢玄看着这两人的做派,在一旁撇了撇嘴,道:“都是亲戚,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外道?听的人牙酸!”

谢道韫和郗超皆是一愣,旋即不由得忽视而笑。

郗超洒然一笑,道:“玄弟所言甚是!我与文绮自有惺惺相惜之感,在这诌这些酸词岂不是让人笑话!文绮,话不多说了!既然我们二人都要在这谢氏族学中进学,那以后便是同窗之宜!日前情谊,日后再诉不迟!如今进门听课才是正事!”

谢道韫本也被方才的寒暄酸倒了牙,如今见郗超如此自然不会有异议。她笑着应了,便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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