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显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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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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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高来高去的人,谢道韫知晓后这样想着。

又让郗路七拐八折的从顾澹那里打听到了消息,谢道韫终于知道这位“葛神医”居住在城外的五里坡。

当晚,谢道韫就偷偷的打开了房门,带着郗路,偷偷摸摸的去“拜会”了一下这位神医。

这时又不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盛世,大半夜的,谁家的门不锁着?

谢道韫对于这位神医还是带了一丝疑惑,想要看看此人的真实面目。于是乎,她和郗路连门都没有敲,而是直接翻进了人家神医的篱笆院。

这篱笆院朴素的很,与普通农家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没有在院子里养鸡鸭罢了。

见左面的屋子里亮着灯,谢道韫和郗路就趴在外面偷偷的瞧,却见里面果然是“葛神医”,而后者正在伏案写着什么。

看着神医那一派高深莫测的样子,谢道韫不得不承认,这人似乎是真的有料。就在她寻思着,是不是应该退到院子外面,重新敲门的时候,郗路却因为夜寒风重,而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屋里的葛神医自然是一惊,皱着眉头问了一声谁。

谢道韫瞪了一眼满脸尴尬的郗路,在门外高声做着回应道:“晚辈谢道韫,久闻神医大名,特来拜会。”

葛神医也是个处乱不惊的人物,在屋内微微疑惑后,便继续落笔书写着什么,头也未抬的道:“门没锁,请进。”

谢道韫没想到葛神医这么好说话,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了进去。

葛神医的头发和胡子已然全白,但却是鹤发童颜,丝毫没有苍老之感。他跪坐在案前奋笔疾书,对进门而来的谢道韫和郗路视而不见,仿佛与天地之间浑然相成,不为外物所累,不为外事所动。隐隐约约的,谢道韫还真的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仙家气度。

主人不发话,做客人的也没有办法做什么。谢道韫和郗路便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微微有些尴尬。

又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葛神医也放下了笔。他又细细的看了一遍纸上的字,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微微点头,捋了捋白白的胡子,放在那里等着墨迹自然风干。

这时,他才抬起了头,去看谢道韫和郗路。

“葛神医。”谢道韫有些不好意思的福了一福,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

葛神医见闯入自己家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也不由得愣了愣,再想起方才她自报姓名,更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就是那个谢道韫?那个在顾家的酒宴上,将顾炎之气了个半死,又做了一首《将进酒》的谢道韫?”

谢道韫没想到事情传扬的如此之快,就连面前这位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神医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大名。她在听得葛神医的问话后,心想那诗应该算是抄的,而不是自己的做的,便摸了摸鼻子,答道:“算是吧。”

葛神医摇头笑了笑,道:“方才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毛贼或是强盗,谁想却是谢家的小娘子大驾光临了。”

以为是毛贼、强盗,方才竟然还那样淡定自然,谢道韫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夜实在是深了,屋内的油灯都快被挑尽。

葛神医见佐伯纸的自己已然干了,便将纸卷了起来,起身放到后面的柜子里。打开柜帘的时候,谢道韫看到了里面一摞摞的藏书。

“说罢,这么晚翻墙来找老夫,又有何事?”葛神医早已看到了谢道韫身后的郗路,知道自己白日里在谢府见过他,便也不再怀疑谢道韫的身份。

但一个士族家的小娘子这么晚了不在闺房安歇,还如同小毛贼一样偷偷的溜进了自己的家门,葛神医对这个小丫头不由得产生了兴趣。更何况,令他更为诧异的是谢道韫的年纪。当日听人吟咏那首《将进酒》,又听说是谢家娘子所做,他便下意识的认为,作诗之人怎么也得是年逾二十的女子,即便如此,便也是惊才绝艳了。可今日一看,又听得谢道韫亲口自承,不由得被震撼了一下。

果然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啊葛神医在心中如斯感慨着。

“晚辈突兀了。”谢道韫又是一礼,对葛神医讲了讲自己起初对他的怀疑。

“哦?”葛神医闻言不但不怒,反而还有些喜欢这个小丫头的直爽,他笑着问道:“那现在呢?你观察了老夫这么久,可看出什么了没有?”

谢道韫挠头笑了笑,道:“您是真神医的几率,大概有九成了。”

“哦?那最后一层,你要如何证明呢?”葛神医的兴致更浓,觉得这个小丫头的确很有趣。

“晚辈想问一句,”谢道韫顿了顿,说道:“您既然姓葛,是不是单名一个洪字?”

此话一出,葛神医面上的笑容却立刻敛了去。他微蹙了眉头看着谢道韫,问道:“是你父亲跟你说的?”

谢道韫不知葛神医为何变化的如此明显,但这个反应也几乎确定了他就是葛洪。心中一阵窃喜的同时,谢道韫也听到了葛洪的问话,恭敬的答道:“非也,只是晚辈自己猜测的。”

“你小小年纪,又如何清楚我的名号?”葛洪微挑了眉毛问道。

“稚川先生虽然已经隐居多年,但在俗世里的名号却一年比一年响亮,世人焉能忘?更何况,您从罗浮山离开之后,世人都在猜测您在何处云游,晚辈今日得见前辈,却是三生有幸了。”

——

(葛洪到底活到多少岁?历史上有说是六十一的,也又说是八十一的,影子这里取的是后一种说法。)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医病时

第五十一章 医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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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洪的确是一个非同一般的人物。

葛洪字稚川,还有一个更为响亮的名号,唤作抱朴子。

他少时家境贫寒,虽然也是士族出身,但也曾一度穷困潦倒,甚至连写字的纸都买不起,经常是在一张纸上重复的写字,字迹一层覆盖一层,直到实在分辨不清了,才作罢。

他也曾经负藉远游,只为求学于名师,其艰苦程度,估计和“足肤皲裂而不知”的宋濂同学差不多。

早年曾在西晋朝出仕,镇压了一场叛乱之后,便潇潇洒洒的辞官而去,真正的做到了老子所谓的“功成而弗居”。

他一度在罗浮山隐居,潜心著作,炼丹修道,颇有些出凡入胜的超脱。

少时的求学生涯虽苦,却也让他得益颇多。从他之后著书立说来看,葛稚川真可谓是学贯古今,玄儒双通,内外双修。他在道家、儒家、医学、化学方面都有极大的成就,并且对后世所谓的东晋文学自觉运动产生了深渊的影响,不可不谓之通才。

想来是葛洪的名气太过大了些,在罗浮山隐居几年后,有不少士族子弟前来拜会求教,结果弄得门庭若市,不复清静,葛洪便产生了离开的打算。

当地刺史听到消息,前去劝阻,恳求葛洪许下不离开的承诺。葛洪笑而不答。

刺史知道不可强求,只好作罢,把盏送行。

葛洪离开后,所居之山改名“留山”。

之后,葛洪的踪迹就变得飘忽起来。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在何处隐居,甚至不知道他的生死。

就连顾澹遇到葛洪,都只是巧合之事,而顾澹也未必知晓葛洪的真正身份。

可是今时今夜,葛洪的身份却被谢道韫一语道破,这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不免有些诧异。

“你是如何猜到的?”葛洪摇了摇头,将麈尾拿在手中把玩,有些不解的问道。

“很多方面,”谢道韫认真的答道:“气度,治病的手段,您欲盖弥彰而穿的乌衣……更何况,您既然要隐姓埋名,也应当换个姓才是……”

如今这个时代,黑色的衣服是身份低下的人才穿的衣服,以葛洪超凡脱俗的风采穿起黑衣来,的确是有些欲盖弥彰。

葛洪闻言不免失笑,摇头道:“天下间姓葛的又不是只有老夫一个。”

“但是能有如此气度的,怕是只有稚川先生一人了。”谢道韫诚恳的说着。

“可若是按照你的说法……”葛洪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问道:“那为何旁人都没有猜出我的身份,只有你猜出呢?”

谢道韫笑了笑,道:“晚辈想,晚辈的父亲、叔父并非没有猜出,只是不希望点破稚川先生的身份,使得稚川先生又要搬离晋陵,另觅他处了。”说到这里,谢道韫调皮的笑着道:“毕竟您这里的书太多,万一搬家,实在是不大好拿。”

葛洪闻言也笑了起来,摇头捋须道:“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老夫这么多年来竟是没有发现。那按照你这个小丫头的说法,老夫的身份即便被点破,也无需落荒而逃了?”

谢道韫点了点头,笑道:“只要您不说,我们不说,又无人去宣扬,自然不会有人来打扰您的清静。”

葛洪眉毛一挑,指着谢道韫道:“谁说无人打扰老夫的清静?现如今不就有你这么个小丫头么?”

若是算起来,葛洪如今已是七十出头,但笑起来却还是声如洪钟,丝毫不显老态,谢道韫在一旁看着,直在心里啧啧称奇。

“说罢,到底有什么找老夫?”葛洪挥了挥手中的麈尾,笑着问道。

“我家的一个账房,被歹人断了双腿,相请前辈帮忙看上一看。”谢道韫知道,这个年代的人们还是将身份看的极重的。葛稚川毕竟是士族,若是让一个士族给庶族治病……

“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得事情,非要大晚上的来找我。行,我明天再去一趟谢府就是。”葛洪毫无迟疑的答道。

谢道韫大喜,自然是谢了又谢。

“不过既然这件事情,今天下午我在谢府的时候,你为何不与我说?”葛洪有些不解的问道。

谢道韫面露尴尬之色,搓了搓双手道:“晚辈……被家父禁了足,白天不好出去,这到了晚上,才偷着跑出来……”

葛洪又是一阵哑然失笑,安慰道:“放心,我明天绝对不向你父亲告状,只说是你身后的这位仆人来找我的,如何?”

“如此就多谢前辈了”谢道韫心情愉快的应下。

如此,葛洪第二日一早就去谢府为罗福看了伤势,并答应了谢道韫每三日再来看一回,而且在罗福伤势好透之前,绝不离开晋陵。

对于葛洪的身份,谢奕和谢安的确猜到了几分,但就像谢道韫说的那样,只是心中了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若是算起来,葛洪还是他们的长辈,所以他们对葛洪也极为客气,而所出的诊金也是十分丰厚的。

对于这些诊金,葛洪倒是来者不拒,每次都是毫无烟火气的接过,随手交给身后的小童。

葛洪虽然修道,可他毕竟还不是神仙,需要吃喝的,没钱怎么行?

却是在谢府打了好多次秋风,葛洪面上虽然自如,但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今日一早便见郗路拿着谢奕的拜帖气喘吁吁的跑来,再一听说是谢道韫病了,便也不耽搁,直接就坐着牛车赶了过来。

打发走了旁人,葛洪倒也不枉奚落这个小丫头一顿。

但谢道韫的体温和脉象还是让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不由得端正了面色,看了谢道韫一眼,带了些责备的口吻道:“知道为自己的下人请大夫,自己病了却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谢道韫笑着挠了挠头,她估计自己还是烧到了三十九度以上,精神还是正在亢奋着,并不觉得如何难受。

葛洪又细细的听了一会儿脉,眼睛就看向了谢道韫的右臂,皱着眉头问道:“右臂怎么回事?”

谢道韫并不指望能够瞒得住葛洪,实际上,她也希望葛洪帮自己看一看,因为这几日右臂颤抖的实在是厉害,她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一副脑血栓后遗症的模样。

“受了外伤。”谢道韫含糊的回答着,倒也不再将手臂隐藏到衣袖里。

葛洪皱着眉头仔细的看了看,在谢道韫右臂的不同穴位上揉捏,一面观察右臂颤抖的变化,一面观察谢道韫脸上的表情。

但不过片刻,葛洪就发现,不论他如何按,谢道韫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哪里疼就告诉我。”

“哦。”谢道韫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这里疼么?”葛洪按上了小臂外侧的列缺穴。

“有点。”

“这里呢?”这回是大臂天府穴。

“也有点。”

“这呢?”这次是肩膀的云门穴。

“好像……也有点。”

……

之后,葛洪从手太阴肺经按到了手少阴心经,最后连手厥阴心包经都按了个便,竟发现谢道韫几乎就没有一个穴位是不疼的。

虽然到后来谢道韫也是看出来葛洪面色不善,言词便在“疼”或“不疼”犹疑着。

葛洪的脸色黑了下来,收了手反问道:“你这到底是如何受的伤?”

“呃……”谢道韫眨了眨眼睛,“跟人切磋的时候,受的伤。”

葛洪知道谢道韫说的不是实话,但也知道她不想多少,索性也不再多问,只是道:“好在没伤到筋骨,我给你针灸试试看。”

“好”谢道韫点头应下。

葛洪先将治风寒的药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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