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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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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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细细地将这些画都再瞧一遍,再好好地收存……可是何曾料想,我只来得及粗粗看过一眼,便都被,都被孙志南给带走了……”

    “我好恨我自己,恨我自己哪里来的自信,凭什么以为以后还有的是时间?这么多这么多爹爹的画,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被搬走,我却,我却半点法子都没有。我如何对得起,如何对得起爹爹在天之灵?”

    虎子便猛地站起来:“我去!”

    兰芽一惊,扯住虎子衣袖:“你要干什么去?”

    虎子垂眸,深深凝望着她的泪眼道:“我去将那些画都拿回来!”

    “你别去!”

    兰芽死死扯住虎子:“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你不能去……爹爹的画再珍贵,可是爹爹已然作古;我不能为了爹爹的画,再赔进你一个大活人去!”

    “我纵然难过,不过哭一回也就好了。虎子,我已然没有了爹爹,我在这世上也只剩下你们几个。你们每一个,我都绝不要你们出事,你明不明白?”。

    他们几个?

    虎子愣了一下,极想蹲下来,细细跟兰伢子问清楚:她口中的“他们几个”,究竟都有谁?

    是否还是原来的那几人:他、秦直碧,慕容。

    还是早已随着时光而更改了,又要添上她后来遇见的那些人:譬如双宝,譬如三阳,譬如贾鲁,甚至——譬如司夜染?!

    就因为曾经眼睁睁失去家人,就因那时候自己无法施救,是不是她便将日后所有遇见的人,都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一般,都想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都想拼了自己的命去护着?

    旁人可以,秦直碧、双宝、三阳、甚或贾鲁,他都可以答应。只是慕容不可以,司夜染救绝对不可以!

161雪夜之死

    虎子便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呃,他那样的人,又能说些什么呢?无非是跟我卖弄些他如何发财的故事罢了。”

    兰芽忍不住一笑。

    也难怪,他就是那样贪财的家伙呢……

    兰芽托着腮帮转眸瞟虎子:“……那他又究竟是哪里吸引了你?旆”

    虎子便叹了口气,“我起初与他闲聊,只为探听南京城中的消息。他装神弄鬼的,仿佛走过了南京城中许多官员家宅,于是他的消息颇灵通。我先前并未想与他相交,后来倒是因为一件事,让我对他改观。”

    兰芽便问:“何事?”

    虎子怔忡了一下,抬眼望苍穹明月,幽幽道:“有一回他来找我,说有一桩生意上门,只是缺个帮手,便问我可否帮他一回。那几日正巧也是你忙得见不到人影的时候,我闲来无事,单独呆着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便随他去了一回。”

    虎子说着,眼中忍不住含了幽怨,垂眸望了兰芽一眼。兰芽便懂了,他说的是她傻傻地到曾诚的宅子外头去等慕容的那几日。兰芽只好心虚地朝他拱了拱手窠。

    虎子这才心气平顺了些,继续说:“反正我也本是市井间油滑的小子,虽则明知他口中的生意,说的无非是骗钱的把戏,不过也没关系,小爷我什么没见过?总归不至于让他漏了馅儿就是。”

    兰芽忙向他竖了竖大拇指。

    虎子便开心一笑:“……他带我去画画儿。”

    兰芽猛地被呛住,咳嗽着问:“就他,还,还画画儿?”

    虎子也笑,认真地答:“唔,当真是画画儿。不过画出来的都是鬼画符,寻常人看不懂就是。”

    兰芽笑得抽气,伸手拍了虎子一下。

    虎子嘿嘿地笑了:“他说他画的是什么‘张天师驱妖符’,总归就是在黄表纸上画些蚯蚓样的图画罢了。究竟是能驱妖除鬼,还是反倒将人家给吓着,那倒说不准了。”

    兰芽平静下来,犹自喘着气道:“他进人家的内宅去画符?”

    “没错。”虎子说到这儿有点红了脸:“……也不知那些家宅里的主人是怎么想的,当真就让他进内宅。一屋子的女眷,平素大门不准出二门不准迈的,却都叫他一个神棍给瞧了一个全。还个个都到他眼前来,任凭他看相、摸手、掐骨相的。”

    兰芽嗤了一声,“他倒艳。福不浅。”

    虎子却渐渐严肃了起来:“……那些女眷倒也不是当真拿他当回事,有的显然是拿他当丑角来耍,甚至有看不起他的。他也直白,每回画符、驱鬼之前,必得先要钱。不先给钱的,他怎地都不画;而且还全因给钱的多少,来确定画符的大小与品级,一时间闹得那些女眷嘤嘤嗡嗡的,吵都吵死。”

    兰芽相像着那情形,勾了勾唇。

    那次第,哄着这个,捧着那个,要左右周全,定然也颇为难。难为他竟然还能纵横捭阖,一一撂定。又或者说——他乐在其中?

    嘁!

    虎子倒没留神兰芽的神色,只益发郑重起来:“有一回进了一家宅院,仿佛是个官员的内宅。那家的夫人极有气势,对月船满眼的鄙夷。月船为她家的姑娘小姐、丫鬟仆妇各自画完了符,也收好了钱。那夫人忽地叫人拿出一幅旧裙来,掷在地下,叫月船跪在地上,将符画在那裙上。”

    兰芽听着也皱眉,“那他可肯了?”

    虎子叹了口气:“我也以为他那日赚得已是足够了,便不差这一笔的进项,也劝他罢手。谁知他只淡淡笑了下,随即便向那夫人双膝跪倒了下去……”

    “他真的跪了?真的在那妇人裙上画符?!”兰芽低低惊呼。

    虎子点头:“不过他还是老例儿,依旧先要钱。拿了钱之后画完了符,那夫人忽地一声冷笑,吩咐左右婆子到前院唤进家丁来,不由分说将月船按倒就打!”

    “他们岂敢!”兰芽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用力之下,小船随之摇曳不休。

    船家惊得躬身问:“客官,可有事?”

    虎子也被兰芽吓了一跳,不明白她何以有这样大的反应,小心地也问:“兰伢子,你……?”

    兰芽自知失态,狠狠一皱眉,忙向船家抱拳致歉,又讪讪拍了虎子一记:“你瞧你,怎么说故事说得这样好听?将我都带入了故事里……你倒将那些以此为生的说书先生都给比下去了。”

    虎子听得兰芽称赞,只顾着欢喜,也未疑有它:“那日后,我便多瞧些话本,日日都讲给你听?”

    兰芽努力忽略掉虎子的情意,只问:“那夫人到底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她可红口白牙地说清楚?”

    虎子便道:“她说早看不惯月船这样猥琐的神棍。说什么替内宅驱鬼,帮女眷画符,实则不过做些苟且狎戏之事。骗钱倒也罢了,竟然当真敢在女子的衣裙上画符,当真是色胆包天!”

    兰芽狠狠摇头:“那夫人掷下衣裙来,便是明白的圈套。我不信他瞧不出来……可是既能瞧出来,又何必要故意中计,故意挨这顿打?”

    虎子道:“我先前也不明白,更不明白他何以挨了打,却还厚着脸皮跟那夫人说,‘打都打了,想夫人这口气已然出了,定然不会再与小道计较这点钱财。小道尽可平安携这些钱财而去吧?’”

    兰芽只觉莫名心痛,忍不住攥紧了指尖:“我也不明白,他那究竟是想做什么!”

    虎子轻叹一声:“我也是后来才明白——我随他出了那宅子,走到街市上,人来人往之中,他抱紧了那些钱财,明明腿脚有些吃痛了不利索,却还是严寒笑意。我当他要财不要命,便劝他去街边的医馆让郎中瞧瞧。他果真听了我的话,进了医馆——却不是请郎中瞧病,而是将所有的钱财都一股脑儿掏出来,搁在了那郎中的面前。”

    兰芽忍不住问:“他要做什么?”

    虎子扭头过来,凝望着兰芽。兰芽不知自己是否眼花,仿佛见虎子眼中水意一闪。

    兰芽的心便揪了起来,急切问:“你说,究竟是怎么了?”

    虎子深吸口气:“……他对那郎中说,买药。他要那郎中将那些钱全都买成药材。”

    兰芽不由得攥紧了衣角:“他买那么多药,做什么用?倘若只是他自己用,也用不了多少。”

    虎子点头:“他说,请郎中将那些药材施舍了。若有贫苦无依的人来寻医问药,便请郎中将那些药材奉送。”

    “原来,如此。”兰芽猛地背过身儿去,凝望着银白水面,用力用力地吸气。

    话说到此,便不难明白,何以虎子会甘愿跟着月船在一起。纵然明知道他是个神棍,也愿意与他结交……

    神棍骗钱,却不为己。

    虎子说完了,深吸几口气,平复下情绪来,只道:“只可惜,直到此时却还打听不到月船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怎样了,究竟有否平安出了守备府,现下又到哪里去了。”

    兰芽凝望水面月影,幽幽道:“你不必担心他,他不会有事。他当已离开南京,北上而去了。”

    虎子闻言一怔:“你怎知道?”

    兰芽没有回头,只凝望水中月影,淡淡一笑。继而钻出船篷,问船家:“老人家,我们今晚想包下这条船来,所费几何?”

    船家怔了怔:“小老儿终究有了年纪,怕是无力整夜摇橹……小哥儿,真真对不住了。”

    “不必老人家为难,晚辈图的也不是整夜坐船。晚辈只是贪看这月色金陵,留恋不舍,便想今晚索性不回去了,在这船里卧看明月……可否请老人家通融?”

    船家一听是这样,便连忙摆手:“既然只是这样,那小老儿这条船便给小哥儿拿去使便是,又何须银钱!”

    兰芽忙躬身施礼:“那晚辈就多谢老人家了!”

    虎子听了又惊又喜,一步窜出来,握住兰芽的手:“你是说,今晚你我,在此过夜?”

    船家吓了一跳,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虎子。

    兰芽红着脸踢了他脚踝一下,低低道:“……你别引人误会!别忘了,现下情势未明,今晚也不宜回悦来客栈去。咱们躲在船里过夜,就算怀仁要追查也想不到咱们在此间啊。”

    虎子这才恍然大悟,红着脸对着兰芽傻笑。

    京师,顺天府。

    夜色弥漫,红灯飘摇。

    贾鲁一身红袍,目光幽幽盯住立在堂下的凉芳。

    凉芳一袭藕色长衫立在灯影里,浓淡相宜,望而生姿。

    从前兰芽跟凉芳在灵济宫里“争风吃醋”的传闻,贾鲁多少也都耳闻过。从前还只觉得有趣,总以为一个戏子又怎么可能当真气着兰芽那么古怪精灵的人儿去……可是此时看来,却颇有些心魄摇动。

    这顺天府好歹是京畿首府,这大堂谁上来都得抖三抖,可是眼前这藕色长衫的戏子,却面不改色,眼中依旧盈盈有波。

    贾鲁便猛地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凉芳便笑了。环顾这大堂,统共只有上座的贾鲁一人。可是他偏还要这么郑重其事,以府尹升堂的口吻与他说话,便怎地都觉着滑稽。

    凉芳便拱了拱手:“大人说笑了。是大人差人传了草民来,大人又岂会不知草民是谁?又或者说,大人是不信任自己的手下,担心他们奉令却拿错了人?”

    贾鲁忍不住冷笑:“你好大的胆子!”

    凉芳眼尾轻扬:“草民若胆子小些,怕根本就不敢走进大人的顺天府大堂!换言之,草民既然敢立在此处,必定有胆回大人的话。”

    贾鲁觉得有趣,缓缓挑起眉尖。

    忍不住猜想,兰公子那小东西愿意跟这凉芳过不去,两个人儿当真斗鸡似的没完没了地掐……可是因为,她也觉得这个凉芳有趣?

    若是无趣的人,凭她的性子,懒得理才对。

    贾鲁便加了耐心,缓缓问:“那你可知,本府今晚传你前来,所为何事?”

    凉芳叹了口气:“草民自然知晓:乃是为了草民大师兄与四师弟之死一案。”

    “你倒坦白。”

    凉芳依旧不慌不忙:“大师兄与四师弟就死在距离春和当不远的巷子里。虽经一夜风雪,然四弟的随侍顾念离幸而生还,还有春和当的伙计也发现了,他们自然全都与草民禀报过了。草民如何能不知道?”

    一夜风雪之后,所有的痕迹都被白雪完美地掩盖了。顾念离虽然生还,却也被那虫子叮咬过,又在雪里被埋了整夜,所以直到此时还在神志不清中,纵然偶尔醒来说些话,也不敢坐实。

    而春和当的那些伙计们,本就原是司夜染训练出来的人,个个嘴上死严,又精通大明律法,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全都摸得门儿清,倒叫贾鲁一时问不出什么来。

    贾鲁叹了口气:“那两个死者,是叫清芳与沁芳吧?啧啧,死得可真惨啊!原本两个如花似玉的人儿,周身上下却都被咬出血窟窿,死时浑身血被吸干,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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