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节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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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灵节之死-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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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时候该奉承,什么时候该反对。他发誓,有一天,他将进
入内阁。
    然而,一旦进入国会的兴奋之情消退以后,他立即尝到
了幻想破灭的滋味。那艰苦一战的选举胜利,使他引人注目。
而如今一切陷入常规,他只不过是在党的控制下阿谀奉承的
一颗没有多大意义的小螺丝钉而已,一直被钉死在自己的位
置上。到此要脱颖而出并非易事。年轻的一代到此都被以怀
疑的眼光看待。在政界里,除了个人能力之外,还需要权势。
    有某些人跟你一样。有某些具有权势的家族。你必须找
到一个具有权势的家族赞助。
    他考虑结婚。以前,他很少想到这方面的事,在他脑海
深处有个模糊的形像:某个漂亮的女人将跟他手牵手站在一
起,分享他的生活,他的野心;她将替他生孩子,解除他的
困惑、烦恼;某个想法跟他一样,而且渴望他成功,同时在
他成功之后,以他为荣的女人。
    后来,有一天他参加基德敏斯特家的盛大宴会。这一家
族在英格兰是最具势力的。他们一直是一个大政治家族。基
德敏斯特爵士那微带威严、高大突出的身影,走到何处,大
家都认识。基德敏斯特夫人那张像只大木马的脸孔,在全英
格兰各委员会、各公共讲台,都是尽人皆知的。他们有五个
女儿,其中有三个长得相当漂亮,但都是性情严肃型的;唯
一的一个儿子还在伊通学院念书。
    基德敏斯特氏注重鼓励、提拔党内有希望的后进,因此
法雷地受到邀请。
    他认识的人不多,因此抵达之后,独自站在一座窗旁约
二十分钟。当茶桌旁的群众渐渐散去,转进其他的房间里时,
史提芬注意到一个穿黑衣的高个子女孩,独自站在桌旁,看
起来有点失落的样子。
    史提芬·法雷地认人的眼光很锐利。他在当天早上搭地
下铁时,曾捡起了一位妇女丢弃的一份《家庭随笔》杂志,随
意地瞄了一眼,上面有一张不太明显的亚历山大·海尔小姐
的照片,她是基德敏斯特伯爵的第三个女儿。照片底下有一
小段关于她的文字--“……一向害羞、畏怯--喜爱动物
--亚历山大小姐修过家事课程,因为基德敏斯特夫人要她
所有的女儿,都彻底奠定家事的良好基础。”
    站在那里的就是亚历山大·海尔小姐,以曾经也是个害
羞者的眼光一看,史提芬马上知道她也是个羞怯的女孩。身
为五个女儿中最平凡的一个,亚历山大总是在自卑感之下受
苦。她跟姐妹们一起接受同样的教养,但是却从未学到像她
们一样的处世手腕,这使得她的母亲相当困扰。仙蒂拉必须
努力——如此笨拙、别扭实在是荒唐。
    史提芬并并不知道这些,但是他知道那个女孩不安、不
快乐。突然,一个主意兴起。这是他的机会!“把握它,你这
傻子,把握它!这是千载难逢、稍纵即逝的机会!”他穿过房
间,走到长餐桌边。他站在女孩的身边,拿起一份三明治。然
后,转身,紧张且费力地(不是做作,是真的紧张),他说:
    “我想——你介意我跟你讲话吗?”这里的人我认识的不
多,我看得出来你也一样。不要责怪我。老实说,——我很
害--害羞——害羞”(他几年前口吃的毛病适时地重视)“而
且--而且我想你--你也害--害--害羞,对不对?”
    女孩脸红了起来--她的嘴巴张开,然而如同他所猜想
的,她说不出话来。她说不出“我是这家主人的女儿”,反而
平静地承认:
    “说实在的,我——我是害羞。一直都是。”
    史提芬很快地接下去:
    “那是种可怕的感觉。我不知道人是否能克服口吃的毛
病?有时候我觉得舌头好像打了好几百个结一样。”
    “我也是。”
    他继续——有点快速,有点口吃地讲着——他的态度显
得稚气、怡人。这种态度几年以前对他来说是自然的表现,而
现在却是有意的。那是一种年轻、天真烂漫、毫无武装的态
度。
    他不久便将话题引入戏剧,提到一部正在上演,吸引很
多人兴趣的戏。仙带拉看过。他们讨论着。那是一部探讨有
关社会服务的戏剧,不久他们便深入在这范畴的讨论中。
    史提芬总是能适可而止。他看到基德敏斯特夫人走进来,
眼睛在四处搜寻她女儿。他的计划是不要现在被引见,因此
向仙蒂拉低声告别。
    “很高兴跟你谈话。在我发现你之前,我在此觉得很无聊。
谢谢你。”
    他带着兴奋之情离开了基德敏斯特公馆。他已把握了他
的机会。再来就是进一步巩固他已开始的成果。
    在那之后,有好几天的时间,他都在基德敏斯特公馆附
近流连徘徊。有一次仙蒂拉跟她一位妹妹走出家门。有一次,
她单独出门,但是匆匆忙忙的。他接了摇头。这次不行,她
显然是急着赶去赴某一重要的约会。后来,大约在宴会过后
一个礼拜,他的耐心得到了报偿。有一天早晨,她牵着一只
小苏格兰狗出门,悠闲地漫步向公园里走去。五分钟之后,一
个年轻人从对面快步走了过来,然后在仙蒂拉面前停了下来。
他快活地欢呼:
    “嗨,我真是幸运!我还怀疑我是不是能再见到你。”
    他的声音是那么他愉快,她只是稍微有点脸红。
    他弯下身去摸摸小狗。
    “多可爱的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马克达维西。”
    “啊,很像苏格兰名字。”
    他们谈了一会狗。然后史提芬有点为难地说:
    “我那天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法雷地,史提芬·法雷地。
我是个不出名的国会议员。”
    他以询问的眼光看着她,她脸红地说:“我叫亚历山大·
海尔。”
    他的回答很好。好像他又回到了牛津大学时代一样。惊
讶、认可、狼狈、窘迫,各种情绪复杂!
    “啊,你是——你是亚历山大.海尔小姐——你——天
啊!那天你一定认为我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
    她的回答是可预知的,由于她的血统与天生的善良,她
当然是尽力让他恢复自然,不再想到尴尬。
    “我那时应该告诉你。”
    “我应该早就知道。你一定认为我是个呆子!”
    “你怎么应该早就知道?这又有什么关系?法雷地先生,
请不要这么不安。让我们到池子那边去。你看,马克达维西
在拖着我呢。”
    以后,他几度在公园里跟她会两。他把理想、野心都告
诉了她。他们一起讨论政治。他发现她很有智慧,见闻广博,
而且有同情心。她头脑很好,客观、毫无偏见。现在他们已
成了朋友。
    当他再度被邀请参加基德敏斯特公馆的舞会时,他的进
一步机会来监。基德敏斯特氏提拔的一个人,在最后关头失
败。当基德敏斯特夫人正在为后继人选伤透脑筋时,仙蒂拉
不动声色地说:
    “史提芬·法雷地怎么样?”
    “史提芬·法雷地?”
    “是的,他那一天参加过你的宴会,我后来跟他见过几次
面。”
    基德敏斯特夫人跟她先生商议,他很乐意提拔政界的优
秀后生。
    “聪明的年轻人--相当聪明,我从没听说他,但是他不
久便可出人头地。”
    史提芬被引见,举止得宜。
    两个月之后,史提芬向运气投下最大的赌注。他们坐在
公园水池旁,马克达维西倚卧在仙蒂拉的脚上。
    “仙蒂拉,你知道——你一定知道我爱你,我要你嫁给我。
如果我没有信心我有一天会出人头地,我便不敢要求你。我
很有信心。你绝不会为你的抉择感到羞耻的,我发誓。”
    她说:“我不感到羞耻。”
    “那么你是答应了?”
    “你看不出来吗?”
    “我希望——但是我无法肯定,你是否知道我在那天鼓足
勇气跟你讲话之后,便爱上了你。我一辈子都没有像那天紧
张害怕过。”
    她说:“我想我也同样爱上了你……”
    然而,事情并不都那么顺利。仙蒂拉平静地宣布她要跟
史提芬·法雷地结婚,立即引起她的家人反对。他是谁?他
们对他又有什么了解?”
    史提芬对基德敏斯特爵士把身世交代得相当坦诚。只是
他略过了一个想法没说出来,那就是他的双亲现在都已过世,
这对他的前途较有利。
    基德敏斯特爵士对他太太说:“嗯,事态可能相当严重。”
    他相当了解她女儿,知道在她那平静的态度之后,隐藏
着坚强不屈的决心。如果她想要的人,她是不得手绝不罢休
的。
    “那小子是有前途,稍微给他一点支助,他将大有发展。
天知道我们的年轻人会干出什么来?他看起来也还蛮一表人
才的。”
    基德敏斯特夫人勉强地同意,在她看来,那根本不是她
理想中的女婿。然而,仙蒂拉的确是家中的难题所在。苏珊
具有美貌,伊斯瑟很有头脑。黛安娜,聪明的孩子,嫁了年
轻的哈维奇公爵——执政党的一员大将。仙蒂拉的魅力就少
多了——还有她羞怯的毛病——如果这个年轻人像大家所认
为的那么有前途……
    她自言自语地说:
    “但是自然啦,一个人总不得不依靠权势……”
    因此,不管将来是好是坏,亚历山大。凯瑟琳·海尔披
上了白纱,穿上缀饰着比利时花边的新娘服,在六个伴娘和
两个小侍女的陪同下,跟史提芬·里欧纳·法雷地举行了一
次很新潮的婚礼。他们到意大利去度蜜月,回来后住进了一
幢在西敏斯特的可爱小屋子里,过了不久,仙蒂拉的教母去
逝,留给她一幢在乡下的安妮皇后花团。这对新婚的年轻夫
妇一切都很顺利。史提芬以崭新的姿态全力在国会议员生涯
中冲闯,仙蒂拉多方面帮助他、鼓励他,一心一意地认同他
的雄心大志。有时,史提芬不免感到命运之神对他实在太偏
爱了!他跟基德敏斯特权势之家的姻亲关系则保障了他事业
上的迅速发展。他本身的聪明才智,巩固了机会所带给他的
地位。他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同时准备为国家献身议坛。
    当他面对着太太时,他常常高兴地自忖,她是一个多么
完美的贤内助——正如他一直所梦想的一样。他喜欢她的脸
上、脖子上那可爱、洁净的线条,那平衡的双唇下一对直率
的、深褐色的眼睛。那略高、白皙的前额,那带点傲气的鹰
鼻。他想,她看起来有点像一匹赛马——训练良好、血统优
良、高贵出众。他发觉她是位理想的伴侣,他们的一些想法
都不谋而合。”不错,他想,史提芬。法雷地,那郁郁不乐的
小男孩,是干得很好。他的生命正如同他所计划的一样塑造
出来了。他只不过三十出头而已,成功已经在握。
    带着胜利、满足的心情,他跟太太到圣莫瑞兹去度两个
礼拜假,在饭店的休息室里看到了罗斯玛丽。巴顿。
    那时他的感受,他永远无法了解。他坠入了爱河,疯狂 
地深深陷入其中。那是一种他早该在几年前便已经历过,而
且早已该超越的不顾一切的、轻率的少男少女的爱。
    他一直认定自己不是那种激情的男人。对他来说,爱只
不过是温和的调调情而已。肉欲上的快感对他是不产生吸引
力的。他对自己说,他不适合做那种事。
    如果他被问及是否爱他的太太。他一定回答“当然”——
然而他知道。很清楚地知道。如果她是一个一文不名的乡下
佬的女儿,他是不会想跟她结婚的。他喜欢她、崇敬地,对
她有一份深情,同时很感激她的身份为他所带来的一切。
    他竟然会像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一样,不顾一切地坠入
就是爱!
    他感谢上帝赐给了他一副天生镇静的态度,即使是在紧
急之时,也能临危不乱。没有人猜得到,也没有人知道他的
感受--除了罗斯玛丽本人。
    巴顿夫妇比法雷地夫妇早一个星期离去。史提芬对仙蒂
拉说,圣莫瑞兹不怎么好玩,提早回伦敦去怎么样?她欣然
同意。在他们回去两个礼拜后,他成了罗斯玛丽的情夫。
    一段异常兴奋、疯狂的时期——像发高烧一样,如虚如
幻。它持续了——多久?最多六个月。在那六个月里,他像
平常一样地工作,拜访选民,出席议会质询、在各种会议上
发言。跟仙蒂拉讨论政治,而心里却只想着——罗斯玛丽。
    他们在那小公寓的幽会,她的美貌,他的激情狂爱,她
那激情的热拥。一个梦,一个迷惑、充满肉欲的梦。
    而作过梦之后,接着而来的是--清醒。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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