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恋亚文化 作者:李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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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性恋亚文化 作者:李银河-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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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灼而痛楚,……

    周六的下午,我们难得地一起度过。,你的周到和体贴让我后来无数次地感念你的好,这也更让一向孤寂的我依恋不已。活了二十几个年,我爱过的人,从来就没有谁对我好过。人生至此,从来就没有真正地感觉过幸福。我一直相信那句话:真爱是无欲的。和你在一起,只想着珍惜每时每刻,却丝毫没有性的欲望,也不知道怎样能让你感觉舒适,怎样才能让你留恋我。我也一直相信,真爱的两个人能彼此习惯和喜欢对方身上的气味的,我也一直希望能在被子里留下你的体味,但不能够。你没有明显的体味,或是综合了太多人的气味而迷失了自己?我还一直相信,能够相互接受的人在性格或气质的某些方面是互补的,也的确地感觉到生气勃勃而骄傲自信的你和悒郁寡欢多愁善感的我有着多大的不同啊!

    当我爱一个人时,疲弱和胆怯便如小虫般一点一点试探着爬满我的心头,让我心疼不已,忧伤不已。我不敢说出那句最最真诚的话,也不敢走近那个最最思慕的人。我谦卑而柔顺地想,如果能做他的一个仆人,伺候他,为他累为他苦,甚至为他死,也是愿意的。只要临死的那一刻,他能够给我一个最最温情最最真实的拥抱,就够了。

    不知道现在的你在做什么,年轻英俊的你是否也有烦恼,想知道你生活的种种,想知道你是否愿意我爱。

    我本是一个简单而敏感的孩子,因了与生惧来的孤独感,莫名其妙地爱上了高中同学。因为不清楚自己是怎样一回事,我不敢对他讲出我的隐情,朝思暮想,日夜牵挂。我终于借助一个停电的夜晚,向他道出那句憋了很久的话,说过之后,竟感到时光像凝固了一样的漫长。似乎很久很久,黑暗那边才答复了一句:我又不是女的,喜欢我有什么用。那一刻,泪水夺眶而出,纵横满脸。对着黑暗我无声地哭泣,默默地我退出寝室,奔到校园西区,把头在粗壮的树干上一下一下地撞。原本就不希望他有怎样的回应或结果,这样的暗恋,自己实在不堪其苦,只是想说出来,给他知道,却不料为此葬送了一段本不错的友谊。

    下一位登场的也是高中同学,他接受了我的情谊,也接受了我无私的馈赠和帮助,而后者才是他真正所求。我舍不得而留给他的吃穿用度的物质,他都心安理得地受用,却无法做到〃反之亦然〃。倒是有许多机会,我们住在一起,我从后面环住他美丽的躯体,既不知如何表达爱意,又不知如何发泄欲望,反撩拨得他兴奋而难受,常常是他那里呼呼喘气,我这厢栗栗发抖……

    Z,Z,这样的想你,你知道吗?

    和你在一起,只有两次,这样快地就让你厌弃,我真的不甘心。我本不是个乏味的人,我也曾有着丰富的内心,幽默的谈吐,优雅的举止,和卓尔不群的气度。
    也曾有着高傲的心灵,不凡的志趣。可是,是什么使得自己这样颓唐,疲惫,憔悴,困顿。

    ……

    Z:

    写下这个开头,我迟疑是否仍叫你哥哥,也不知你是否愿意做我的哥哥。我只想再给你写封信,再写一封。

    曾有那么一天,那枯黄的白炽灯在寂静中撒下疲倦有光辉,我抱住自己的双肩在寂寥的小屋中久久地发呆。我是那样地犹疑。幸福能在这长长的期盼中骤然而至,只因为我遇到了你,一切都改变了模样。那些日子,生活变得那样有情有致。我焦躁而困惑地盼望天明,盼望上班,盼望能拨通你的呼机,盼望听到你粗重的呼吸。

    曾有那么一天,我在冰冷的暗夜中奔回小屋,以极快的速度脱衣上床,慵倦如猫般地蜷缩在被子中,默默地感受着你的体温,你的气息,泪水在那一刻,便汨汨地滑落。那一天,我第一次为你流泪,只因为,刚刚过去的下午,你和我一起、在床上度过。我曾那么真实地拥抱了你的温热,你的厚重。

    曾有那么一天,公共汽车在深夜载着你绝尘而去,仍在车站驻望的我忽地产生不祥的预感。 那么优秀那么出众的Z有什么理由和蚂蚁一样庸碌的我在一起。轻易得来的幸福,让我恍若在梦中一样,唯恐一不小心,这梦就如断线的风筝,离我而去。

    曾有那么一天,站在八王坟人流如潮、杂乱无序的街角,在我千呼万唤之后,得来Z的传呼机留言: 〃帽子留做纪念吧〃。我的脑中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僵住,印象中好像置身于万丈高楼顶,周遭是无法依恃的天空,奇怪而高远。眼前纷纷扰扰的尘世,刹时变成默片时代的电影,毫无声息。良久,良久,悲怆和着巨痛一齐从胸口涌动。在真空般的幻觉结束后,我的喉间发出呜咽的声响。清楚地记得,那一刻,我的眼里并没有泪,一点儿也没有。

    曾有那么一天,电车线蛛网般地切割着城市的天空,崇文门三角地巨大的松树,让我想起有着相同景致的哈尔滨。东北人特有的耿直让我直觉地认为是自己任性惹恼了已过浪漫年华的Z, 导致二人失和的罪魁是自己的胡闹。这样的错觉让我内疚悔愧。 曾经那样温厚而良善地我的Z竟能有失宽容地离我而去,说明自己实在是罪莫大焉。就在那个车水马龙的地方,我想到了死。

    曾有那么一天,那黑夜的雨滴注入台阶下的砖缝,发出连绵不绝于耳的声响,我在沉重的睡梦中挣扎醒来,眉头拧成舒不开的绉纹,瞪着一双失神的眼睛,听凭黑夜一点一点地过去,曙色发白的黎明已然映在窗前了,长长的叹息才从我的口中缓缓呼出。竟然,我又活过一夜,那些为了逃避独寝而胡乱跟人去的夜晚,宛如一个个不堪回首的噩梦,令我心悸不已。

    曾有那么一天,我从灯光辉粕的国际饭店大堂里悠然而出,背包里放着那个自称是新加坡华人的家伙给的五百无〃打车钱〃,动容地想,堕落是很容易的,就如死也是很容易的一样。可是自己这样,他知道吗?正像某一个夜晚,某一个男人在床的那头,对着默默流泪的我,冷冷地说到,你这样想他,他知道吗?每个人的生命,原本就不仅仅属于他一个人的。就这一点来讲,我们,没有轻贱它的理由,不是吗?

    曾有那么一天,我坐在新居的窗子前,看着这方院子里黄昏的光线,心里很想你能在我身边,很想很想。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地想你。想的时候,我泪涕滂沱,心如刀绞,万念俱灰,惟求速死。我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世界上能有几个,这样痴情地专注于一个人,终归是好事,还是坏事。怎样才能让心死如枯井,从而在其他方面找到活着的乐趣。我不知道啊。写这些的时候,我疲倦地闭上眼睛,把头无力地伏在桌上。过去的,只好让它过去。生活在我,也许只是一个苍凉的手势。爱又如何,我的存在于今生,原本就是一个误会。我想,所有〃同〃字号的朋友都是。
    既然如此,那还抱怨什么呢?弟弟上7月某夜Z哥哥:

    我想你!

    我想你的时候,你知道吗?想你的时候,我的心都哆嗦了。泪水擦也擦不净。
    我渴望能把头伏在你的背上,痛快地哭一次,然后静静地地死去。我太累了!头疼死了!我多想啊,在你的身;边,握着你的手,静静地死去……

    许多个夜晚,我躺在黑暗中,如同飘浮在无边洋面上的一叶舢板,听凭着时光如水汽蒸发般地逐渐消逝,心里空洞而茫然。无所归依的灵魂在蒙蒙的泛着湿气的夜空中不停地游走。这样的夜晚,你晚我心中唯一的充实。多想能轻轻地偎在你的身边,在呻吟中吻遍你的全身,然后把胸脸贴在你的胸前,尽情地哭泣。那些个夜啊!

    如果泪水能冲刷尽心中所有的隐痛。如果泪水能冲刷尽心中所有的疲惫,如果泪水能冲刷尽心中所有的的凄凉,如果泪水能冲刷尽心中所有的绝望,如果泪水能冲刷尽心中所有沧桑,我愿意,将我一生中所有的泪,全部为你洒尽,我的亲爱的Z哥哥。

    当我在熹微的晨光中,泣不成声,为你;当我在人流如涌的街上,泪流满面。
    为你;当我在别人的床上,默默饮泣,为你;当我在公用电话旁无泪咽噎,为你;
    哥哥,你知道吗?你看我一眼好吗?你摸摸我的头,行吗?

    我的一滴泪,重重地落在笔下的稿纸上,它倾尽了我作为男人的所有尊严,打破了我20几年人生阅历的全部原则;我的一滴泪,重重地落在笔下的稿纸上,它凝聚了我予你深深的眷恋,浓缩了我此生此世所有情愫。

    经历了这样的一次单恋,我还会有灿若春花般的爱情吗?经历了这样痛楚的情感,我还会有明媚清新的生活吗?

    大暑中的这个午后,一场滂沱暴雨给燥热多时的应该城带来些许凉意。当黄昏又来的时候,我匍匐在床,忍着热伤风后的头疼,向你倾吐我的全部心事。我不知道,这样的信发出后,你能否好奇地拆读;更不知道,看过信后,你是否只是轻蔑地一笑。也许像某个诗人所讲:也许我们的心事,总是没有读者;也许路开始已错,结果还是错……我不知道,将这首诗引入我情感的叙述中,是否有违作者的初衷;
    也不知道,重新解读这几句诗,是否是对自己的心智做降格处理。我只想告诉你,我的Z哥哥把这一切告诉你, 从来就不奢求你的感情回报。我喜欢你,仅仅想让你知道,让你知道啊。

    你应该晓得,作为一个有着行为责任能力的成上人,我从来就不后悔自己的感情经历;作为一个有着判断取舍能力的社会人,我开始就知道自己将吞下怎样的苦果。可我还是无奈而悲哀地做了这只扑火的飞蛾。心甘情愿地要这样爱一次,投入地、奋不顾身地伤一次。你是我心灵的惯力,在我驰向情感目标的途中,让我理智的闸把失灵;你是我心灵的洪水,使我情感的设防,溃不成堤。

    如果在以往的交往中,我打扰了你平静的生活,我求你,能够把我原谅。我知道,我的行为屈从了自己的情感,势必会对你的生活造成影响,甚至伤害。但我没有办法阻止自己,就像你没有办法阻止我爱一样。原谅我吧。喜欢上你,我不认为这是什么错,而且,爱原本就是一种美好的感情。无奈的是,它让人幸福,也更让人痛苦。

    有一种药吗,叫遗忘?让我忘掉你,让我心里平静,或者死掉!

    活着都这样苦吗?我害怕生活,害怕生命,就像我恐惧孤独,恐惧爱情一样。

    如果这一封信引起你的不快,我很不安。7·29夜A的感情生活

    (注:本节为王小波撰写)

    A说, 那几天我心情特别好。大学文凭到手了,工资也长了,女朋友也吹了,真是三喜临门。我想出去走走,就和一帮人到大北窑去。逛到日坛,遇上他了。

    对不起,你说,女朋友吹了也是一喜,是吗?

    对。有什么不对吗?

    他长得很好看, 气质也好。社会上好像叫他小B(我不能肯定),但是我没正眼看他。比他漂亮、比他有名的人我见过的太多了。他问我,这一带的庄主好像叫A,我想见见他。我说,见他干嘛,他也不比别人多点什么。他又去和Y说,一定要见见A。 Y说,要见A容易,你请客吧。他说,好。还说,他家里经济条件不错。他穿得很时髦,但是经济条件未必好。我就是A,可是我不会见人就说,我是A。

    007的电影里也是这样。 大名鼎鼎的詹姆士·邦德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他是邦德,他要等到那个无知小子问出:

    〃Who are you?〃(你是哪一位?)

    然后才好说:

    My name is Bond·James Bond·(在下邦德。詹姆士·邦德。)

    我们每次看到这里都和大家一起鼓掌欢呼。

    A讲的故事又可以这样叙述:有一天,时值初秋,A(他只喜欢穿黑色和粉红色的衣服),Y(他是做服装的二道贩子,很有钱),还有〃美的旋律〃(我们问A,长得很美吗?他说甭提多寒碜了。)一起去逛大街。走到日坛附近,遇上了他。他骑一辆赛车,穿蓝粗布的夹克,牛仔裤,白运动鞋,跨在车上。他很年轻,苍白,削瘦, 头发有一点发黄,眼睛也带一点金色。A看见他的手很小,但是手指很粗,假如你做过出力的工作,手指会很粗,一辈子不会变。他就这样站在那里,背后是空空落落的街道,踌躇不前,想来打招呼又不敢。在他眼睛里燃烧着渴望,就凭这一点可以认定他是。当然这种渴望不是谁都能看见的。我们有一回和一位同字号的朋友在公园里坐了一下午,他指给我们看了很多人,可我们一个也没看出来。这种渴望也不是对一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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