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与情人 作者:戴维·赫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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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与情人 作者:戴维·赫伯特·-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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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站起来!”他哑着嗓子说,抓着她的胳膊抓得她好疼。如果他一松手
的话,她将会躺倒在地上。
    她叹着气,眩晕地走在他身边,两人都沉默地向前走去。
    “我们从田野里走过去吧。”他说,这时她才清醒过来。
    可是她还是听任自己由他帮着跨过台阶,她和他一直沉默着走过一块黑黑的田
野。她知道这是通往诺丁汉的路,也通往车站。他好象在四处张望。他们走上光秃
秃的小山顶,山顶上有一架旧风车的黑影。他停住了脚步。他们一起高高地站在黑
暗的山巅,看着眼前夜间星星点点的灯火,到处是亮光闪闪,那是黑暗中高低不平
的散落的村落。
    “就像在群星中散步。”他颤声笑着说。
    说完他双臂搂着她,紧紧地搂着。她把嘴移到一边,倔强地小声问:
    “现在几点了?”
    “没关系。”他哑着嗓子哀求着。
    “不,有关系——有嘛!我必须走了!”
    “还早着呢,”他说。
    “几点了?”她坚持着。
    四周围是一片被星星点点的灯光点缀着的夜色。
    “我不知道。”
    她把手伸到他的胸前,找他的怀表。他感到浑身火烧火燎。她在他背心的口袋
里掏着,而他站着直喘粗气。黑暗之中,她只能看到圆圆的灰白的表面,却看不见
数字。她弯下身子凑上表面。他喘着气直到他能重新把她搂在怀里才平息了内心的
骚动。
    “我看不见。”她说。
    “那就别费劲儿了。”
    “好吧,我走了!”她说着转身就走。
    “等等,我来看!”但是他看不见,“我来划根火柴。”
    他暗中希望时间晚一些,她赶不上火车就好了。她看见他用手拢成灯笼形,当
他划亮火柴时,他的脸被火光照亮了,他双眼盯着表。很快黑暗又袭来了。她眼前
漆黑一片,只有脚边扔着一根亮着的火柴杆。他在哪儿?
    “怎么啦?”她害怕地问。
    “你赶不上了。”他的回答从黑暗中传来。
    沉默了一会儿,她感到了他的力量,听出他的话里的口气,不禁感到害怕。
    “几点了?”她平静而明确地问,心里飘过一丝无助的感觉。
    “差两分九点,”他回答,极勉强地以实相告。
    “那么我能在十四分钟内从这儿赶到车站吗?”
    “不能,只能……”
    她又能辨清在一码以外的他的黑影了,她想逃开。
    “可是我能行吗?”她央求道。
    “如果你赶快的话还来得及,”他粗声粗气地说,“不过,你可以从从容容地
步行这段路。克莱拉,离电车站只有七英里的路程,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我想赶火车。”
    “可是为什么?”
    “我——我想赶上这趟火车。”
    他的口气忽然变了。
    “很好,”他又生硬又冷淡地说,“那么走吧。”
    他一头冲向黑暗。她跑在他身后,直想哭,此刻他对她又苛刻又狠心。她在他
身后跌跌撞撞地跨着高低不平的黑黑的田野,上气不接下气随时要摔倒的样子。但
是车站两旁的灯光越来越近了。突然,他大叫着撒腿跑了起来。
    “火车来了!”
    隐隐约约听见一阵咣当咣当地行进声,在右边远处,火车像一条发光的长虫正
穿越黑暗冲过来。接着吮当声停了。
    “火车在天桥上。你正好赶上。”
    克莱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最后终于赶上了火车。汽笛响了。他走了,走了!
——而她正坐在载满旅客的车厢里。她感到自己过于绝情。
    他转过身就往家里跑,不知不觉已回到了自己家的厨房。他面色十分苍白。双
眼忧郁,神情癫狂,好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母亲看着他。
    “哟,你的靴子倒是真干净啊!”她说。
    他看着自己的双脚,随后脱下大衣。母亲正揣度他是否喝醉了。
    “那么,她赶上火车了?”她问。
    “是的。”
    “我希望她的双脚可别这么脏。我不知道你究竟把她拉到哪里去了!”
    他站着一动不动,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喜欢她吗?”最后他勉勉强强地问。“是的,我喜欢她。但你会厌烦她的,
我的孩子,你知道你会的。”
    他没有回答。母亲注意到他一直在喘着粗气。
    “你刚刚跑过吗?”她问。
    “我们不得不跑着去赶火车。”
    “你们会搞得精疲力尽的。你最好喝点热牛奶。”
    这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兴奋剂了,可是他不愿意喝,上床睡觉去了。他脸朝下
趴在床罩上,愤怒而痛苦的泪水像泉似的涌了出来。肉体的痛苦使他咬紧嘴唇,直
到咬出了血。而他内心的一片混乱使得他无法思考,甚至失去知觉。
    “她就是这样对待我的,是吗?”他心里说,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他把脸深埋
在被子里。此刻他恨她。他每回想一遍刚才的情景,对她的恨意就滚过一次。
    第二天,他的一举一动间出现了一种新的冷淡。克莱拉却非常温顺,简直有点
多情。但是他对她很疏远,甚至有点轻蔑的味道。
    她叹着气,依然显得很温顺,这样一来,他又回心转意了。
    那个星期的一个晚上,荷拉·伯恩哈特在诺丁汉姆的皇家剧院演出《茶花女》。
保罗想去看看这位著名的老演员,于是,他请克莱拉陪他一起去。他告诉母亲把钥
匙给他留在窗台上。
    “我用订座吗?”他问克莱拉。
    “是的,再穿上件晚礼服,好吗?我从未见你穿过晚礼服。”
    “可是,上帝,克莱拉!想想吧,在剧院里我身穿着晚礼服!”他争辨着。
    “你不愿意穿吗?”她问。
    “如果你想让我穿,我就穿。不过,我会感到自己像个傻瓜似的。”
    她取笑他。
    “那么,就为我做一次傻瓜,好吗?”
    这个要求使他血液沸腾。
    “我想我是非穿不可了。”
    “你带只箱子干什么用啊?”母亲问。
    他的脸涨得通红。
    “克莱拉要我带的。”他说。
    “你们订的是什么位子呀?”
    “楼厅——每张票三先令六便士!”
    “天哪!我肯定要这么贵啊!”母亲讽刺似的大叫。
    “这种机会很难得,仅仅一次嘛!”他说。
    他在乔丹厂打扮起来,穿上件大衣,戴上顶帽子。然后在一家小咖啡厅里和克
莱拉碰头,她和一个搞妇女运动的朋友在一起,她穿了件旧的长大衣,一点也不合
身,大衣上有个小风兜罩着头,他讨厌这件衣服。三个人一起去了剧院。
    克莱拉在楼上脱大衣。这时他才发现她穿着一件类似晚礼服似的裙装。胳膊、
脖子和一部分胸脯裸露着。她的头发做得很时髦。礼服是朴素的绿绸纱似的料子做
成的。很合身,他觉得她显得格外典雅高贵。他可以看得见衣服下的身体,仿佛衣
服紧紧裹着她的身子似的。他看着她,似乎能感觉到她笔直的身体的曲线,他不由
得攥紧了拳头。
    整个晚上,保罗坐在那裸露的美丽胳膊旁。眼巴巴地望着她那结实的脖颈,健
壮的胸脯和她那绿绸纱礼服下的乳房以及紧身衣里面的曲线。他心里不由得又对她
恨起来,让他活受罪,遭受这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煎熬。可是当她正襟危坐,似乎若
有所思凝视前方时,他又爱上了她。好像她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于了命运的淫威,只
能听天由命似的。她无能为力,好像被比自己更强大的力量控制着。她脸上显示出
一种永恒的神情,似乎她就是深思的斯芬克斯像,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吻她。他故
意把节目单掉在地上,然后弯下身子去捡。趁机吻了吻她的手腕。她的美对他来说
是一种折磨。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仅仅在灯光熄灭时,她才把身子陷下去一点靠
着,于是他用手指抚摸着她的手和胳膊。他能闻到她身上发出的淡淡的香味。他浑
身热血沸腾着,甚至不断卷起一阵阵白热化浪潮,使他失去了知觉。
    演出在继续,他茫然地盯着台上却不知道剧情发展到什么地方,似乎那一切离
他太遥远,已化为克莱拉丰满白皙的胳膊,她的脖颈和她那起伏的胸脯。这些东西
似乎就是他自己,而戏在很远的某个地方继续演着,他也进入了角色。他自己已不
存在了。唯一存在的是克莱拉灰黑色的双眼,朝他靠过来的胸脯和他双手紧紧捏住
的胳膊。他感到自己又渺小又无助。她不可抗拒的力量在驾驭着他。
    幕间休息时,灯全都亮了,保罗痛苦异常。他很想跑到某个地方,只要灯光又
暗下来就行。在恍惚中他逛出去想喝点什么。随即灯熄灭了,于是,克莱拉的奇怪
又虚幻的现实情形及戏中的情节又紧紧抓住了他。
    演出继续着。但是,他心里满塞着一种欲望,冲动地只想吻她臂弯处那蓝色细
脉。他能摸到那细脉。如果不把嘴唇放到那上面,他的面部就会僵化。他必须吻它,
可是周围还有其他人!最后他迅速地弯下身子,用嘴唇碰了它一下。胡子擦过她敏
感的肌肤,克莱拉哆嗦了一下,缩回了她的胳膊。
    戏终于散了,灯亮了,观众们掌声四起,他这才回过神儿来,看看手表。他错
过了要赶的那班火车。
    “我只好走回家了!”他说。
    克莱拉望着他。
    “很晚了吗?”她问。
    他点点头,随后他帮她穿上她的大衣。
    “我爱你!你穿这件礼服真美!”他在她的肩头喃喃地说道。
    她仍然保持沉默。他们一起走出剧院。他看到出租汽车在等着顾客,在熙熙攘
攘的人群中,他感觉好像遇到了一双仇视他的棕色的眼睛,但是他不知道是谁。他
和克莱拉转身离开,两人机械地朝火车站走去。
    火车已经开走了,他得步行十英里回家。
    “没关系。”他说,“我非常喜欢走路。”“你要不愿意,”她脸涨得通红说,
“我可以和母亲睡。”
    他看了看她。他们的目光相遇了。
    “你的母亲会说什么?”他问。
    “她不会介意的。”
    “你肯定吗?”
    “当然肯定。”
    “我可以去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那好。”
    他们转身折回,在第一个车站上了电车。清新的风扑打着他的脸,路上漆黑一
片。电车在急驶中向前倾斜。他坐在那儿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你母亲会不会已经睡下了?”他问。
    “也许吧。我希望她没睡。”
    在这条僻静、幽暗的小街上,他们是唯一两个出门的人。克莱拉很快地进了屋
子。他迟疑着,“进来吧!”她招呼着。
    他跃上台阶,进了屋子,她的母亲站在里屋门口,高高大大的而且充满了敌意。
    “你带谁来了?”她问。
    “是莫瑞尔先生,他错过了火车。我想我们可以留他过夜。省得让他走十英里
的路。”
    “嗯,”雷渥斯太太大声说道,“那是你自己的事,如果你邀请了他,我当然
非常欢迎。我不介意,是你管这个家嘛!”
    “如果你不喜欢我留在这儿,我就离开。”保罗说。
    “别,别,你用不着,进来吧!我很想知道你对我给她准备的晚餐有何意见。”
    晚饭是一小碟土豆片和一块腌肉。桌上将就地摆着一个人的餐具。
    “你可多吃些腌肉,”雷渥斯太太继续说,“可上豆片没有了。”
    “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他说。
    “噢,你千万不要客气!我可不喜欢听这个。你请她去看戏了吧?”最后一个
问题里有一种讽刺的意味。
    “怎么啦?”保罗很不自在地笑了笑。
    “哎,就这么一点儿腌肉!把你的大衣脱下来吧。”
    这个腰板挺得笔直的妇人正努力揣摩情况。她在碗橱那儿忙碌着。克莱拉接过
了他的大衣。屋子里点着油灯,显得非常温暖舒适。
    “天哪!”雷渥斯夫人大叫道,“我说你们两人打扮得可真光彩照人呀!打扮
得这么漂亮干什么?”
    “我想,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他说道,感觉自己受了愚弄。
    “如果你们想出风头的话,在这个房子里可没有你们这样两个打扮花枝招展的
人的地盘。”她挖苦着,这是相当尖刻的讽刺。
    穿着晚礼服的保罗和穿着绿礼服裸着胳膊的克莱拉都迷们了。他们感到在这间
厨房里他们必须互相保护。
    “瞧那朵花!”雷渥斯太太指着克莱拉说,“她戴那花究竟想干什么?”
    保罗看了看克莱拉。她红着脸,脖子也涨得通红。屋子里出现了一阵沉默。
    “你也喜欢她这样,对吗?”他问。
    她母亲震慑住了他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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