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
宋晓柯的精神已经崩溃。牛牛终于得以完成她的口供任务。
“我嫁给赵睿前，已经跟关明凡好了好几年了……我跟关明凡感情很深厚的，不过，那个时候我太年轻，轻易地相信了那些过来人说的，感情和婚姻是两码事，我家庭环境不好，选择嫁给了有房有车的赵睿，放弃了关明凡……我以为女人都是这样的，谁不是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流呢？”
宋晓柯抹了下眼泪：“如果赵睿是个普通的男人，我也许真得会跟那些‘过来人’一样，婚姻平淡却稳定，我虽然伤害了对我一往情深的关明凡，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可是，那个赵睿，完全是个变态，我结婚前知道他脾气火爆，动不动就跟人打架，不过，看他对我还算温和。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婚后会是个施虐狂！”
宋晓柯的手腕上，已经戴上了锃亮的手铐，她艰难地对着牛牛，撩起了裤管，给她看小腿上的圆形疤痕：“这是他用烟头烫的——我的身上其他部位，还有很多……我永远也忘不了他一边往我身上按烟头，一边大笑的样子……我的鼻梁断过三次，嘴角裂过二次，胳膊还被打得骨折过，我还怀过二次身孕，都被他打流产了，以后再没有怀过孩子……平日里，我身上的青肿血瘀更是层出不迭，不计其数……”
她深深地啜泣了起来。
牛牛眼睛也忍不住湿润，慢慢地：“这种情况的家暴，你本可以报案的。”
宋晓柯哽咽着：“报案？那也只不过关上一段时间而已，他那种性子的男人，出来还不把我和我妈都杀了么……我自己一个人倒霉就算了，不能再殃及我妈妈。”
“所以，你就一直忍着？”
“嗯，我本来以为我早晚会被他打死……当时就想，打死也算是好事，我也不用受罪了……他杀人偿命，这辈子也不用从监狱出来了，赵家在财产上，肯定会给我妈妈大大补偿的。我也不用牵念我妈妈……我那个时候，总想着，被他一顿毒打，打死了才好……”
宋晓柯泪如雨下，纤瘦的身体哭得都抽搐了。牛牛给她拿过纸巾，怜悯地：“好了，你休息下再说吧，接连十多个小时的审问，身体也受不了的。”
口供虽然重要，可宋晓柯的样子，实在是太让人于心不忍了。
宋晓柯却摇摇头：“不，让我讲下去，也许我现在不讲，以后就没有讲的机会了……赵睿那次出了车祸，他父母都死了，我本以为他因为丧亲之痛，会想到珍惜我这个身边唯一的亲人，可是，没料到，他竟然变本加厉地打我，他说我是丧门星。克死了他的父母……我的胳膊就是那个时候骨折的，他那次本来说是要打断我的腿的，我哀求，说是打断腿我要养三个月，没法去看妈妈了，我妈妈会急死的，他才同意换成了我的胳膊……”
“那个时候，你就想到要杀他了？”
宋晓柯点头：“我已经被他打了好几年了，也没有出过濒死的危急情况，他打人已经打出了经验来了，他能够让你最大限度的痛苦，却不会出人命危险，我看这个样子，大概要被他打到老，也不会打出事……他打断了我胳膊那次，正好多年不联系的关明凡来看我妈妈，我妈忍不住跟他说了我的事，他来看我了……本来，他是怨我的，可看到我凄惨的样子，怨气也没有了，他心疼地搂着我大哭……这个时候我才后悔，锥心刺骨地后悔，为什么当初会选择赵睿，而不是珍惜我，宠爱我的他……”
她再一次泪流满面。
牛牛沉着声音：“所以，你们就商量着杀掉赵睿了？”
宋晓柯摇头：“不，这个不关关明凡的事，不过。我杀掉赵睿，却正好是关明凡来找过我的那天——那天关明凡刚走，赵睿回家，他在路上看到了关明凡，明凡却没有看到他，所以，他一回来，就骂我私会前情人，是个yin妇，他要点上汽油把是烧成怪物什么的……我吓得要命，逃到了厨房，他追过去，竟真地泼了我一脸汽油，幸亏当时他找不到打火机，又转身回客厅去翻找……我想他真得是打算来烧我了，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勇气，从厨房拎了一把切刀，跟在他后面，他听到我的声音一回头，我只用了一只手，一刀就查到了他的心脏上……他很快就死了……”
宋晓柯惨笑：“我要是知道这么简单，这件事就早做了，何必又多受了几年的罪呢？！”
“尸体的处理。是你找了关明凡吗？”
宋晓柯低下头：“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马上回来了，回来看到赵睿死了，他立即就说，要为我顶罪……这才是真爱我的人，连杀头的罪，都愿意为我顶的男人……”
牛牛也沉默了很久，她出了个神，想象着如果她也杀了人，龙杰会怎么做呢？会像关明凡为了宋晓柯似的，为她开脱罪行。或是顶罪吗？
他，肯定不会，这一点她确信——这是不是说明他不够那么爱她呢？
牛牛纠结了。
宋晓柯继续说：“我知道医院家属区那块荒地上的废弃窨井，觉得那是个藏尸的好地方……我让明凡先抹黑去把窨井盖子打开，然后再回来帮我搬尸体，我们就用赵睿的车，把他的尸体运到了那个地方，不到一分钟就把尸体藏好了——我们很幸运，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牛牛看着她：“所以，你对紫灵的尸体也想这么处理？”
听到紫灵的名字，宋晓柯深深低下头：“紫灵，是个好姑娘，她发现了明凡的真面目，一直劝我们自首，并没有想到报警……她还说明凡是个好男人，肯伪装成情敌的面目，顶着情敌的身份这么多年，一定是个至情至性的男人……她太年轻，以为只要好心好意，就能让对方领情，她不知道，人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会变得多么可怕……因为她信任明凡，我就让明凡把她约到了那块荒地，刺死了她，再把她藏到了另外一个窨井……我们想，赵睿好几年都没有被人发现，紫灵肯定也会这样……等到她都成了白骨，谁还会查清楚，当初是怎么回事……”
宋晓柯哽咽着：“没想到，当初杀掉赵睿，是老天在可怜我们的不幸，给了我们五年的幸福时光，再杀了紫灵，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马上遭了天谴……”
她哭着：“我没有什么可怨的，就是明凡。明凡太可怜了，没过过几年好日子，就要被我害死了！”
黑暗中的火焰第八十八章
雨水淅淅沥沥下了很久，郎浩也在雨中站了很久。
羊羊撑了伞站在郎浩身边，不多一会手臂就酸了。她索性也放下伞，任由一头秀发被雨打湿。
她有些困惑的注视着面前的墓碑——一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郎长宁会走的如此猝不及防。谢蓝帮她准备的那些陪床的东西，全都没派上用场。郎长宁在第二天凌晨两点多钟，静静的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羊羊跟郎浩就像两具傀儡，无言的听着陈律师和林昊天的安排，从殡葬火化到宴客，包括今天早些时候接受了郎长宁的遗嘱，两个人都处于极度茫然的状态。
郎浩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件事压垮了，整个人都像没了魂似的。他听了遗嘱以后，一言不发的从郎家出来，羊羊怕他出事赶快跟上，谁知道他就跑到郎长宁的墓地，静静的站了两个小时。
“郎浩……”羊羊有些担心的。
郎浩心情的复杂，比羊羊更甚。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和郎长宁站在对立面，锲而不舍的寻找一个没有答案的谜题，他自以为是的坚持自己的选择，却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
他眼前浮现出最后一次和郎长宁对话的场景——毕生难忘的场景。
“……我原本打算把这件事写在遗嘱里，我死后你就应该都明白了。”郎长宁苦笑的坐起身，靠在病床上，喘着气有些虚弱的说，“既然你来了，我想还是当面说给你听吧，你要有什么疑问，也可以随时问我。”
郎浩用平静无波的表情来掩饰内心的激荡和困惑，“好，你说吧。”
郎长宁叹了口气，“当年的事说起来的确是我不对，我背叛了你的母亲，但是请你相信，你母亲的死确实不是我或者我身边的人造成的……”
“你现在说什么都可以了。”郎浩很不屑的看着他，有些失望他的解释。
郎长宁摇摇头，“我有证据。就在保险箱里，我死了以后你可以自己去听……”
听？
郎浩愣了一下，证据是个录像带吗？难道郎长宁用监视器拍下了整个过程？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郎长宁。
郎长宁却不看他，闭着眼睛轻轻的说，“我确实没有想到，对你母亲来说，我的背叛意味着什么……我总想着，她愿意接受，那我也不会提出离婚，她不愿意，要离婚我也不反对。我太自私了，把问题都推给你母亲……现在想起来，你母亲应该是在多么绝望的情况下，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现在这个决定郎浩已经非常清楚了。
郎长宁死后，他在保险箱里，找到了“证据”——一盘老式录音带。
然而里面记录的东西，确实他即便清楚的听到也依旧无法接受的事实……
“如果让你知道，你母亲买凶杀人，想杀的还是你的父亲……你会怎么办？我想到就觉得不寒而栗，所以我跟素秋说，这件事就让它不了了之吧。”
素秋。郎浩的脑子一团乱，想了半天才明白：第二任的郎长宁太太。
“我没想到你因此开始怀疑我，更没想到你的性格跟你母亲一样，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会因为这件事和我翻脸这么多年……”
“可是你怎么会有录音带？你在监视她？”郎浩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也可以这么说……”郎长宁平静的说，“你母亲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却再没了下文。我觉得这不太像她的性格，听慧姐说，她经常躲在一边很神秘的打电话，一开始我以为是给你小姨打电话诉苦，后来发现不是的。打电话的是个男人……我当时的想法很自私，我愿意相信你母亲也是有外遇的，这样我们的离婚就变的顺理成章了。”
郎浩捏起了拳头，“所以你窃听了她的电话？”
“对。”郎长宁根本没看到他愤怒的脸似的，“我听到了她的计划，时间，地点，工具，她设想的非常周全，警方最后只会当我是遭遇了抢劫，最后还被杀人灭口……不会有人怀疑她。”
“可是你没死。”
“我没死的理由，就是这么多年我一直不告诉你真相的理由——你母亲最后的时刻反悔了。”
“那她怎么会死？”
“我想那个人应该很缺钱吧……你母亲最后反悔，只答应给他一万块钱，当作前期准备的辛苦费。既然是敢杀人的人，应该也不在乎要杀什么人……更何况你母亲把钱准备好了的事，在电话里也说过。”郎长宁好像有些累了，喘着气，皱着眉头，“电话记录都在保险箱里，你自己去听吧。”我现在告诉你的，是警方也不知道的线索。我那天听到电话里你母亲要和那个人单独见面，就觉得有些不对，赶回家的时候正好碰到逃跑的他，可惜最后还是没追上，让他跑掉了……其实这些年我也派人四处寻找过，但是一点发现也没有。如果你有机会，就亲手抓住这个凶手吧。”
河南口音，瘦削精干的矮个子男人，龅牙，鼻子上有颗黑痣。
郎浩心中依旧充满了疑问：郎长宁为什么不告诉警方这件事呢？他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别的？对一个当时只有十岁的孩子来说，编造一个理由骗骗他也不是难事，为什么要一厢情愿的让他误解呢？
他还想再问，可是抬眼看到郎长宁已经歪坐在床头睡着了。
明天再问吧……他这样想着。
静静的把郎长宁扶好，让他睡的舒服一点，又盖好了被子才悄悄离开。
如果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他，我是要问清楚还是要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呢？郎浩深深的看着墓碑上的几个字，像是在问自己，又像在问郎长宁。
“郎浩……”羊羊再次抬头，担心的看着郎浩。
她对郎长宁死前和郎浩的这次对话，以及录音带的事一无所知——郎浩没来得及消化，也根本没时间告诉他。他现在就想一个人呆着，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
羊羊现在的想法也完全不在这事上——除了郎长宁猝然离世之外，巨额遗产几乎全部留给郎浩继承的事实让羊羊的脑子一直是热的——她以为雨水能让自己清醒，可惜看起来没什么效果。
“哎，我是想你嫁个有钱人啊，可是……”谢蓝的话言犹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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