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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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涉道- 第2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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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在海州那时,常常看着天,说姐夫便像是天上的月,而她却是水中的月。一个是高不可攀,一个也遥不可及。天上月和水中月,以人间凡尘为界,虽然一直坚定、相对不移,可是终究两隔,终究两隔……”玉泓轻声哭,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隔离了他的抗金联盟,小声地告诉他,一切都只关于玉泽。

“玉泽,我不是天上月,你也不是水中月。”他紧扣住他们的信物,撕心裂肺却不能表露,“你是那碧落的月,我却是黄泉的水……”

你是那碧落的月,我却是黄泉的水……他痛不欲生,忽然反复这一句话。

那些痛苦的回忆骤然沉淀——都是他平时忽略的细节,却包含了太多玉泽有可能的行踪,但这些都根本没有意义,都只是刻舟求剑罢了!

在过去的几个时辰里,联盟诸将没有一个不曾关心过,他们虽然不同的劝慰方式,却有一个相同的请求:不要在黔西胡乱猜测了,事情也许有其他的可能,你应该回白帝城回滟预堆去看一看,也许还有别的线索。

回去?若抛下联盟独自回去,他未免太自私,但留在黔西不回去,他更愧对自己的心,这样的两难,他从不曾历经……若他是胜南,也许根本无须抉择,谁教他是胜南的同时,又是林阡……

“听着,胜南,要相信我们,没有你在,会把联盟守得很好,现在的一切,本来就已经很安妥。”新屿说。

“林兄弟,当时咱们敢容你一人独闯魔村,你就该敢容我们守着联盟!”海逐浪拍胸脯保证,“若联盟出半点乱子,我海逐浪的人头就归你了!”

“是啊,盟主在,抗金联盟亦在,盟主不倒,抗金联盟不倒。”吟儿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清澈。

甚至便如厉风行与金陵夫妇也远程赶来,不辞劳苦,厉风行轻声道:“大家会一起,守住这得来不易的成绩。”

“胜南,你快去快回便是,联盟绝对万无一失。”陵儿也点头,泪中却含笑,“蓝姑娘一定吉人天相。也许你去,还可以找到……”

大家几乎是求着他离开,虽然,如柳五津路政,如沈延,如越风等人,并不可能支持,却没有说一句反对。

吟儿却眼睁睁看他强撑着留下,他表现得再平常,再坚强,再冷血,再无动于衷,甚至说再虚伪,她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种疼。她也真的很疼,她知道他放不下联盟刚刚安妥的基业,他却真的更放不下玉泽的生死存亡,他是情痴,对玉泽他真的就是情痴!然而疼到肝胆崩裂,疼到心肠碎断,疼到魂魄支离,他还要忍耐什么,他想发泄就发泄啊,他想承认就承认吧,甚至,他当众哭出来也无所谓……

夕阳西下,野间并没有萤火虫飞舞,有的只是新生草中的血腥气。

吟儿和云烟小心翼翼地随阡在林间没有目的地走,一直以来,他们三个人同行的路,都充斥着幸福快乐,但也许,以后都不再有了。这条路,终于到了尽头。吟儿越走下去,越走不下去,不仅是脚步,连心都吃力。

渐渐的,就只有云烟还跟着阡,陪着他沉默背对夕阳。一步一步,不说话,不打扰,只走路。

“你们走得好快啊!等等我啊!”吟儿一抬头,刚刚振作精神,就发现已经落后了很多。

等等我?你们好快啊……是宋贤吗?是他……恍惚中胜南蓦然止步,仿佛又回到了云雾山,又回到了泰安,是宋贤、正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逐他和新屿……后知后觉,依稀还是旧昨,路的彼端,是他闯荡江湖之前在泰安活下去的一个支撑……不,好像不是,那身影,仿佛是吟儿的……不是宋贤的……

绝望的同时,忽然被背后伤口牵制,伤楚汹涌袭来,来不及克制和掩饰,身心交瘁,只能强倚着树、艰难地倒下。连倒下都那么痛苦吗,不是,他倒下之后,好像只是想把痛苦转移给他依靠的树吧,他真傻,他哪里转移得了,他又想站起来,可是怎么会有用,他连站都站不起来……吟儿被这一连串的举动惊慑,站立远处不忍靠近——胜南面色惨白地靠树终于勉强站直,侧面看真的太吓人,身后披风也已掉落在地,本来他就是无心披上的……

尽管云烟就在他身边,却并没有去扶,任他站起之后又再次倒下,没有劝一句话,只是拾起地上他的披风,怜惜地在旁注视着他。

诸葛军那把偷袭的利刃,就好像还插在背后,一直往前狠狠地捅,钻心,继而贯穿,还在用力向下,压榨干净他的体力。那利刃上,涂了致命的毒药,他的宋贤,他的玉泽……

胜南咬紧牙关,但力气无法恢复,双腿一软,刚刚站立又重新瘫倒,站起来又怎样,玉泽,还是丢了……

就让这失去玉泽的苦痛,继续再吸噬他身上剩余的血液,直到他全身僵硬,五脏六腑全部衰竭,如果这样,可以换玉泽回来……

他想不通,想不通天为什么就是不肯给他们冰释的机会,每次他期待重逢,都在本该最幸福的时刻得到最难预料的恶果……

他忽然开始冷笑,笑天之咒,竟然这样又一次这么龌龊地找玉泽下手……他的冷笑,越来越疯癫,越来越不正常,他骤然神色凶狠,又下意识地去攥紧饮恨刀,杀气澎湃,眼神暴戾,全都是走火入魔的先兆……

此时此刻的阡,就是他越过巅峰之后最危 3ǔωω。cōm险的状态。界限太清楚,从胜南到林阡,只是一个神色的突变,旁人不解,云烟又岂可能不懂。

早已料到他会走火入魔,他若是立刻攥紧饮恨刀,不知又要去哪里寻找战争制造杀戮去,云烟不顾危 3ǔωω。cōm险赶紧冲上前来,用她的双手,紧紧挽住他已经聚力提刀的左臂,温和地说:“要不,就听大伙儿的劝,回滟预堆去看一看吧,也许还有别的可能。”说的同时,她紧张地试图着将长刀和胜南的左手分离。这妖邪之物,在这种时刻,她要尽量地避免他少碰触。

胜南忽然停止冷笑,转过脸来,出神地盯着她,握刀的手并没有移开,凭云烟的力气根本不可能移得开。一瞬,他麻木得不知道要回应她什么话,他找不到自己的感情放在了哪里,脑海中,竟又是一片空白。他中邪一般看着云烟,虽然这一刻袭上心头的酷寒里,终于平添了一丝温暖来自云烟,可是他觉察到,她的手如果再不放开,就会随着他的手一起冷下去,被他连累失去温度……

阡冰到彻骨的左手,云烟牢牢握着不放下,因为一旦放下,他就可能被杀机和战念主宰。她相信自己的制止是对的,所以坚持着握紧他不松开,就算此刻这左手已经聚集了他平生气力!

许久,这个面无表情的阡,才总算流露出一丝深藏的哀伤。适才的疯狂完全作废,只有这丝哀伤是真的。见他眼神中的暴戾气总算不那么重,云烟放下心来,微微一笑,柔声说:“宋贤他也很想知道玉泽姑娘的状况,是不是?回滟预堆去,找宋贤……”

她提到宋贤,才真正把他的死穴抓牢,他绷紧的手臂忽然软化,骤生的杀戮欲念逐渐开始消散——不错,宋贤,之所以一错再错,不就是因为逃避现实,不就是以为时间能帮我们解决一切,可是没有,时间没有帮我们把过去的误会淡化,却把我们都深爱的人带走了……屈从现实,不再冷笑,放下了所有防备,胜南放弃苦撑倒在地上,泪水已经隐忍多年:“宋贤……宋贤,当时我若是信宋贤,玉泽就不会白白冤死……为什么……我就是不肯相信玉泽……”

吟儿悄悄走近,不解他情绪为何反复无常,但看他终于不再死撑,吟儿揪紧的心才不那么疼,一不留神,泪水也夺眶而出,比胜南流得还多:云烟姐姐,幸好有你在,否则,他不知又要死撑到何年何月……吟儿于是便光顾着哭,站在一边不知所措,也幸好有云烟在,胜南这般无助又悲恸的时候,幸好云烟姐姐还可以安静地守护在他身边。

一阵冷雨扫过,吟儿顾不上自己,感激地看着眼前一幕:云烟姐姐正站在胜南的身旁,给他把披风披好,可怜的胜南,悲恸后悔自责伤悲的同时他全身都在颤抖,可是他永远不会孤独,因为有云烟姐姐照顾他陪他,看他颤抖,云烟姐姐忽然俯下身来,轻轻抱住他,一直抱着他,不让他觉得冷。这简单的动作,吟儿一生都不会忘得了。胜南只有在云烟姐姐的面前,才会鲜有地表现得像一个孩子,胜南,唯有此刻,才会难以掩饰地抽泣痛哭吧……

吟儿不如云烟那样可以了解透彻胜南的内心,可是她也明白,这一劫,是对巅峰期的胜南一次巨大的打击,在最辉煌的时候受挫,她坚信,阡不会服输,会涅槃重生,会重振辉煌。天的咒怨打不败他,龙之逆鳞,触之必怒!

当夜,胜南终于决定暂回白帝城几日,既为了玉泽,也为了宋贤。事关重大,没有太过声张,离开之前,胜南向吴越、越风、厉风行等人交待了坚守事宜,也嘱咐要密切关注金南金北与魔门动向,今时今日,他最担忧的,的确不是联盟,没有他在,别说坚守,击垮魔门也不在话下。

“但这次玉泽的事情,不排除是轩辕九烨搞的鬼,目的只在把我调开,所以,联盟坚守为主,要审时度势,随机应变。”他低声嘱咐吟儿,明显在打击之后并没有失去一贯冷静,已经为他们考虑到方方面面。

吟儿连连点头,强笑着以从前的语气:“明白,战场上,盟王没必要担心我们。”

“当然不担心战场上的你们。所以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讲。”胜南转头对云烟,轻声说,“要照顾好自己,还有,生活上,要好好关照吟儿。”

吟儿一愕,云烟点头:“放心,会照顾好她,保证你回来的时候,盟主毫发不损。”

目送胜南一骑绝尘去,吟儿忽然又憋不住那该死的眼泪,可是,这一回是感动,不是悲伤,胜南,如果玉泽不能带给你幸福,云烟姐姐就可以给你幸福,如果她一个人不够弥补失去玉泽的苦,还有我,一样可以给你……你离开的日子里,我们要让你知道,没有你林阡在,黔西一样由我们抗金联盟主沉浮!

云烟亦噙泪,胜南,这就是你的家和天下,你不在的时候,吟儿帮你照看天下,我来帮你照看家……

第二十九章 上碧落;下黄泉(上)

 最难忘,瞿塘滟预天,江潮怯断英雄誓,秋夕羞映美人颜,此生再难见。

故地重游,意返旧年,不得不悔少年气,不能不忆红颜泪。孰能料,双刀所向唯功业,奠基却是至爱血?!黄泉水印碧落月,不是她命薄,只怪他情浅!

若第一眼,她未引他遥望,他依旧心灰意懒淡江湖;

若初邂逅,他未惊她回眸,她依旧清高冷漠轻天下。

那倾城色,低落时有一抹不安于黑暗的哀愁,如果当年他并没有发现;

那英雄气,沉着中带一丝不容于世俗的忧伤,如果当年她并不曾察觉。

假如没有饮恨刀,没有江湖险,没有他要担起的他的使命,没有人世间各种不同势力的恩怨纷扰利益追逐。

抑或者,根本就没有遇见,她还是武林天骄的未婚妻子,他只是泰安山寨间流窜匪徒,不可能遇见,遇见了也不会幸福……

从回忆抽身已是午夜,在滟预堆约见钱爽,也并不需要会面留守夔州的风鸣涧。

阔别了几个月的白帝城,此刻陌生得南北已失、乾坤如错。的确,风烟俱净,难怪从战地来的他不认得。

一路长途跋涉,几乎没有充足的休憩停歇,第一次在战时离战,为爱退却阵前,可惜,想弥补已经太晚。命运难道是想告诉他,他林阡可以支配江湖、却根本不配拥有情爱?特别是,玉泽的爱……

却为什么,要等到一个人彻底离开之后,才会特别记牢她的一颦一笑,那些曾经绝美如今却残忍的画面,发生时再短暂再模糊,回忆却只会越反复越清楚,不由分说地、紧扣住每一次思绪、深刻入每一个念头……

悄然归来,滟预堆岸冷风凛冽,诀别才一百多天,秋与春,换两季。

时间若倒退,背后的脚步声,不是钱爽和他手下的,而是属于七月十七夜的宋贤,他是不是该转身笑对宋贤说,“我相信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而不应该用怀疑的口气问“你如果还是我兄弟”?虽然,笑着和好很违心,就算违心,也应该那么说……

率性而为,只会彼此伤害。到如今,欲挽回,情已破残。胜南疲惫转身,准备询问钱爽关于宋贤的行踪。其实,也同样是在那夜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宋贤。

“胜南你竟然真的来了?我还正准备送他们去黔西找你……”钱爽面色也不好看,甚至比远道而来的他还要憔悴。他身后的几个手下,胜南都曾有过见面,然而钱爽意指的“他们”,显然不是他手下们,而是之中站着的,三四个本地村民,看上去并没有多壮实,于众武将之中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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