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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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涉道- 第3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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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母无需担忧,主公说战事并不凶险,何况还有小秦淮的帮主随行。”小兵看她神色凝重,不知她其实是在为瀚抒担心。

“我倒不是为了他担忧。黑道会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斗得过他林阡才怪。”吟儿笑着摇头。

“主母,真是和我从前见过的将军夫人不一样啊。旁的女子,只会在家里坐立不安地等着夫君。主母却,好像并不为分离担忧?”那小兵目光中全然一种惊奇。

“若是从一生的角度看,我们时时刻刻都在同一战里,从来不曾分开。既然如此,眼下的小分离又何足挂齿?”吟儿笑靥明晰,“旁的女子坐立不安,是因为她们没有和夫君一起经历过乱局,征战过天下,而我与他,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一直都是一起过来的,怎会坐立不安,应当满怀期待才是。”

不经意间,吟儿的语气里开始有骄傲,骄傲到瀚抒止不住冷笑:“好狂的口气,征战天下?你们不过是草莽领袖罢了,从这样的位置也能谈天下?!”

吟儿一怔,淡然一笑,斩钉截铁:“因为胜南告诉过我,人心,是最大的天下。”在阡身边这么久了,足以目空赵宋王朝,所以她能在黔西那么多官军面前,可以自然而然地说黔西是她的,“我亦是觉得,江湖草莽,最可以令权贵纨绔自我羞耻。”

瀚抒闻言语塞,面容里透现着的全是懊恼,吟儿看得清楚,对付瀚抒,不该用软方式去低声下气,那样会得到和上次一样的结果,所以,在胜南回来之前,她都应该拿出盟主的气势来,每字每句,每招每式,都压制着他。

“小吟,你越来越狂傲了。”瀚抒严肃摇头,却无法反驳,“有时候我真佩服他的本事,他随便一句话,都好像可以被你们当作至理名言,他的每个决策,你们都要义不容辞去为他实现。还有你那么差的脾气,到他面前去,都转性……”

“瀚抒,你本应比我更了解他,了解他得来这一切,是怎样的不容易。”她轻声说,认真的表情,毕竟她陪着阡一路过来,见证了这一切。

“是啊我比你更了解他,可是我比你多了解的,说给你听你却不信!”瀚抒冷笑,走近她身侧,不顾一切手已经碰到吟儿的脸,吟儿身体一颤,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瞪大了眼睛喝斥他:“瀚抒!”

那小兵见状神色大变,一时不知该进该退,还容不得思考片刻,洪瀚抒威猛身躯已经又上前一步,骤然将他二人隔开!想不到,适才盟主退开的那一大步,竟然一瞬就完全失效,这一簇刺眼的红色,即刻将盟主的身体全然掩盖!

瞬间,瀚抒已强行把吟儿脖子搂住,狠狠将她按在他胸口不松开,厉声说着字字句句都振聋发聩:“凤箫吟,我要你记住我今天讲的话,林阡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有了别的女人却还要霸占你,他充着你兄长的角色却觊觎着你的爱情,他为了得到你,不惜一切代价地对你我的感情进行谋杀!最后,他终于得逞了!”如洪瀚抒这样霸道凶恶的目光,试问这在场的小兵如何敢看、又如何敢妄动……

“不!不是!”吟儿虽然被他强迫到动弹不得,却抬起头眼神凌厉直视着他:“瀚抒,何必自欺欺人!你心里的那个林阡,只是现在的你自己,是你洪瀚抒!他是怎样的人我心里明白得很,不然我不会从认识他的那天起就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不管他先前有过多少经历,现今他就是我的男人没错!所以请你不要再诋毁他,不要再猜忌他!”

“小吟,跟着他可以满足你的自信,可以得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可以过得幸福开心,我都明白。可是,这一切我都可以给你,无需你这么辛苦,辛苦地要与他一起辗转各地甚至还要没日没夜地冲锋陷阵……”瀚抒语气一软,忽然变得忧伤,“小吟,可知你比以前,苍白了太多……”

吟儿不禁一怔,还来不及回神,瀚抒一时动情,突然俯下脸来吻她,他抱着她的力气是那么大,她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此刻还有麾下在场,洪瀚抒他竟敢这样的越界!这样的肆无忌惮!

呼吸声已经近在咫尺,那一刻她宛如被他劫持,根本没有力气从他怀里逃出去,但她再明白不过,她越气急败坏瀚抒就越会达到目的,惟能孤注一掷,拼尽力气去踩他的脚,同时强制着自己的心乱如麻,迅速、冷静、严厉地问他:“还记得么,瀚抒?其实你我的关系,一直都停在这里,停在这一步而已!”踩他的脚,逼迫他回忆起,当年在建康城的冲渑酒馆里,他曾经胡闹地踩了沈延一脚,然后自己也公然地回报了他一脚……是啊,其实他和她的关系,一直都停在这里,根本与胜南无关!

他忽然真的忆起了什么,停止强吻她的举动,看着她冷静的模样,极度失望地说了一句:“小吟,你跟着他久了,竟然……学会了他的不动声色……心机竟然变得……这么重……”

她看着他复杂的眼神,忽然也觉得她不认得他,趁他力气一松,一把将他推开,冷冷道:“瀚抒,原先我以为你回来是要找我们和解,可是万万想不到我想错了,你回来只是为了试探我们的底线而已!我真是庆幸,胜南他今天没有见到你!”

“你说得不错,我就是为了试探你们的底线!你说得不错,林阡他当然不会见我!”瀚抒凉薄地笑,“你没听这下人说吗,林阡正在和小秦淮的李帮主一起,哪来得及回来见我?!黑道会的那群乌合之众,怎么可能需要林阡李君前两个人同去!?我来告诉你他二人在做什么,他们俩正在探讨越风的去留,探讨如何挽留这个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的越副帮主!”

吟儿蓦然听出音来:“原来你最在意的是越风是吗?!可是……有什么好在意?你与越风,都该是胜南他征战天下时必不可少的左膀右臂,本应掎角之势,为何要相互不容!?”

瀚抒笑起来,冷淡的口吻:“掎角之势?是啊,若单是为了林阡,也许我真的可以和越风掎角之势,做他林阡征战天下的左膀右臂。但是,小吟,有你在,这一切就绝不可能……”

吟儿脸色一变,气氛忽然僵冷:其实,这句话才是症结所在吧——瀚抒他根本就不是对胜南误解,也本不是在乎越风、不是和越风不相容,而是,而是因为她凤箫吟!

明确了祸乱是因自己而生,吟儿霎时无言以对,手足冰冷:岂止瀚抒,越风他……会不会也是一样……

“你终于明白了吗?越风是因为你才要走,我也是因为你,才做不得林阡的左膀右臂!有你一天,林阡就休想让我与越风相容,更别指望我和越风能帮他北定中原,征服天下!”瀚抒冷笑,“小吟,执意留在他身边做祸水,你一定会后悔的,你只有两个下场,一是看着他为了收服我和越风不得已放弃你,另一个,是他没有放弃你但却永远失去了他曾经的左膀右臂!”

“瀚抒,我不会后悔留在他身边。若天注定你与越风都不能再做胜南的左膀右臂,那便由我一个人来做他的左膀右臂。”吟儿噙泪听着瀚抒分析的事实,依旧坚强地回应,“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的男人因为我而失去。今生今世,若我害他失去什么,就必将帮他夺回什么,哪怕你和越风的缺憾我要拼了性命才抵得上,那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抵!终有一天,我要让你们都看到,我一个人,足够取代得了你两个!”

洪瀚抒面色一凛,看着这样一个早已不属于他的吟儿,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哀愁:小吟……为何竟是这样的坚决……

离开的时候,他多想告诉她,小吟,你在说最后一句的那一刻,我亲眼看到了你神色里的坚决,那种坚决,是属于林阡的,所以我相信了,如林阡那样坚决的一个人,是断然不会放弃你的,哪怕失去他的左膀右臂、掎角之势。我与越风,本事再强,地位再高,也及不上你一半重要……我虽然没有见到他,但我可以通过你,见到他。

你与他之间的理解已经到了这样深的地步,所以你听我分析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种可能,对于第一种可能,你不屑一顾,置若罔闻——放弃你?连我洪瀚抒都做不到,更何况林阡?!

也许,真像你说的那样吧,我心中的那个林阡,只是我猜忌的林阡,我不该责怨,不该怀疑,不该诋毁,毕竟他,曾经那样得令我信任,令你追随。

他的执着,他的炽热,他的痴狂,是我们三个人共同的性格。

其实我真的应该比你更了解他,不错,小吟,我对他的偏见,全是我用来说服自己他赢了我的理由而已。

他没有变。我说我看不清他了,是因为我看不清我自己了。

可是,就算他原本什么都没有错。

他有了你,就是他的错。

我洪瀚抒,什么都输得起,可是输不起你。

小吟,今天我终于看仔细,你要的是天下。你要你的男人带着你一起,俯瞰天下。

为了你,我愿与林阡争天下!

云雾山的记忆骤然被扯裂,一场结拜一场梦,小吟,当初我早该这样决定。

第五十五章 将与林阡争天下(3)

 伤城,建康。

千古龙蟠并虎踞,从公一吊兴亡处。

“昔日帝王宅,如今百姓家。王谢风流,唯有燕子认得。”吴宫花草,晋代衣冠,俱往矣,可惜南宋,却是一个不得不轻帝王的时代。

若把朝代的变迁,压迫进一个人的命运里,这个人在年少的时候,就要连续体验奢华、流浪和寂寞。他,或许是最了解建康的那一个,了解一座城市为何会同时兼具王气和荒颓。建康,所以就是最适合他生存的城市。因为他就是建康,建康就是他。

谁说饮恨刀的宿命是“为战而生”?明明就是“为战而逃”。当林阡在这条抗金的烽火战路上驰骋纵横越来越远时,他林陌,却逃不过和建康城一样的际遇。

逃避了天下,被锁在建康。错了,错了,不该生活在建康,所以多袭了一丝王谢的风流,少了一腔韩岳的热血。也许,真正是属于魏晋和南宋的冲突吧。

乌衣巷的夕阳下,陌,忽然有些想念这个不属于他的朝代,不属于他的年华。

林阡,如果我还是你,此刻,应该是我,在川蜀的风烟里,和念昔一起,迎接我们命中不朽的时刻吧……

爹,可知当年你问我复宋的希望时,为何我会说出一句令你失望的“南宋必亡”?爹竟然不明白,我忧郁的外表下,是一颗忤逆的心,我说南宋必亡,是意指我可取而代之!

爹却始终没有明白我的话,栽培了我十多年,都没有真正地理解,我在握饮恨刀的时候,不是林陌,而是林阡。既是林阡,从生到死都是战魂,又岂可能不敢篡宋!?

可惜,现如今,只能任凭我血液中属于林阡的冒险一点一点地流逝。当有关他的印迹磨灭殆尽,就只能留下林陌的灵魂,而我代替了十多年的名字,在他成为一代盟王的今天,终于全部还给了他,饮恨刀,念昔,还有至高无上的功业和荣耀。

既生阡,又何生陌……

天地之间,是否注定有一鼎盛者,就有一孤独者。

夜晚,看见他的母亲一身夜行装束,从后门要离开秦府。

“你干什么去?”这么巧,父亲秦向朝就出现在她的身后,也许,是过分担心她了,竟一直跟着她。

玉紫烟停住脚步:“我要去救师父,他在白帝城被金人囚禁着,恐怕性命不保!”

“你师父?”秦向朝当即怔住。

“师父的五个徒弟,如今在世的只有三个,两个在囚禁着他,若我不救,谁还能去救!”

“我知你接到密信才知此事,但恐怕当中有诈!”秦向朝当即否决,“远在白帝城,我断不会放你一个人去,他们一定另有目的!”

玉紫烟泣道:“师父出事,徒弟岂有不管之理?”

“他就在白帝城不远,让他替你救。”秦向朝道。

玉紫烟当即一怔:“谁?”

“你的儿子,林阡。”秦向朝还未说完,玉紫烟立即打断:“不,不可以!我已经对他负疚这么多年,怎还可以再牵连他一次?”一时动情,竟歇斯底里。

“紫烟!”秦向朝抓住她双肩喝止她,一瞬,语气还是变软,“要去可以,不过,让川宇一起,沿途保护你。紫烟,我不能让你涉险一次。”

白帝城,那应该离你不远吧,林阡……

四月过了一半,怎还闻见肃杀阴寒。

和建康那么相仿,白帝城,见证了太多的盛衰兴亡。

更重要的是,这两座城池,阡和陌是这样凑巧地曾经过,或经过着。

玉紫烟站在江边,泪流满面,川宇在一侧,冷漠却专注地守护着她。

原来,送密信给玉紫烟的人竟然是黄鹤去。不得不说,秦向朝的担心并不多余。

当林阡到达鼎盛,玉紫烟,的确是对于金人来说,再重要不过的一个人。

如果,黄鹤去真的能够无耻到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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