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如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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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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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四月底,明氏的案子已基本查清,牵连出的公卿世家不在少数。摄政王聂沛涵本着“罪不及家人”的原则处理此案,但最后还是斩了百余人。 

  当然,也为他聂沛涵登基扫清了障碍,与此同时为其赢得了威名、仁名。只是连累沈予,两个月里接连遭到三次暗杀,所幸并无大碍。 

  清风不问世间事,换颜只把流年抛。夜半无人,灯色浅淡,出岫展开从京州送来的密信,就着烛火细细看去: 

  “明氏结案,赫连氏脱罪无恙。沈予四月初辞去刑部主事一职,入诚郡王麾下,日内将带兵前往曲州,奉旨肃清福王余党。” 

  虽只简简单单数语,出岫已安下心来。这次经过明氏一案,沈予算是名声大震,但也有人说他审理案件时滥用私刑,不择手段。好在慕王本人也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出岫倒不担心慕王会因此责罚沈予。 

  她更担心的是,沈予离开刑部进了军中,却是要奉命去曲州肃清福王余党……再怎么说,福王曾是沈予的姐夫,也曾是文昌侯府的后盾,如今让他带兵去对付那些曾经的盟友,想必他心中滋味很不好受。 

  但出岫也知道,如今南熙大势已定,慕王登基在即,沈予若想重振门楣,必然要与从前划清界限。慕王这分明是在试探他,看他够不够忠心,够不够狠心。 

  算算日子,如今沈予应该已快到曲州了。那是福王从前的封地,如今还有不少人马在苟延残喘。而云慕歌正是嫁去了曲州叶家,虽然叶家是叶贵妃的娘家,必然无虞,但出岫心中还是隐隐不安,总觉得沈予此行会和叶家有所牵连,还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转眼到了这年夏天,沈予在曲州一切顺利,只是身上没有实职。原本以为这个夏季该是安安稳稳过去了,岂料,七月底从曲州传来的一桩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沈予带兵本是所向披靡,将福王在曲州的旧部逼得无路可退。然正是攻坚之际,福王从前的一个幕僚趁着云慕歌外出之际,使计将其绑架,并扬言要以云慕歌的性命为代价,要求沈予退兵。 

  这消息传到出岫耳中时,她惊得几乎要失手打翻茶盏!云慕歌如今是叶家的嫡长媳,她若是出了半分差池,沈予便会与叶家生出龃龉,遭叶贵妃记恨;更何况,沈予也是云氏的姑爷,云慕歌算是他的小姨子! 

  原本沈予带兵去对付福王旧部,已有人诟骂他是贪图荣华富贵,六亲不认;如今又有云慕歌的性命横亘其中,这便是故意要让沈予进退两难了! 
  他顾惜云慕歌的性命,是徇私,置大义于不顾;他忽视云慕歌的性命,是无情,更有可能与叶家闹翻!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要说沈予为难,出岫心里也没个主意了! 
  得到这消息之后,出岫匆匆赶去荣锦堂禀报此事,想与太夫人商量个对策。后者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只道:“慕歌的性命,咱们不要了。” 
  “不要了?”出岫大惊:“慕歌好歹是云府二小姐,还是叶家的嫡长媳,她若有什么闪失……” 
  “无妨。”太夫人沉眉敛目,果断地道:“慕歌死在曲州,便是叶家护她不周,不仅与我云氏无关,他叶家还要欠下云氏一条性命。更何况沈予的危机也能解除,这笔买卖咱们不亏。” 

  话虽如此没错,但出岫听到太夫人以“买卖”二字来形容云慕歌的性命,心中还是一凉:“就没有更好的法子吗?” 
  “难道你有?”太夫人冷笑:“作为当家主母,必须当断则断。你如今妇人之仁,不仅会害了沈予,更要置咱们云氏于不仁不义!你想想,咱们一直支持慕王,如今肃清福王余党时,却让他们捏住慕歌的性命做要挟。但凡咱们有一丁点儿犹豫,慕王会怎么看云氏?” 
  太夫人叹了口气,继续道:“关键时刻不能前功尽弃,既然选择支持慕王到底,牺牲二三人命也在所不惜。何况还能为沈予解围……你即刻去下红扎手令,一份送去曲州,一份送去京州,告诉他们云氏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这四字一出,便是结束了一个女孩花儿一样的生命。虽然这是顾全大局的法子,能将牺牲降到最低,但未免太过残忍,出岫狠不下心。 

  太夫人见出岫一再犹疑,终是掩不住怒色:“你对云慕歌存什么善心?你忘了她娘是谁?你忘了闻娴如何害死辞儿的?你若不先一步声明放弃云慕歌,等她一死,这笔账叶家迟早算在沈予头上!你就等着替他收尸罢!” 
  提起沈予,出岫也犹豫了。她知道太夫人说得没错,只要自己发出这份声明,无论云慕歌是生是死,都不是沈予的错了。刀剑无眼,也自有云氏这一句“以大局为重”在前面挡着,与沈予的私心无关。 
  出岫能感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她不愿做这个侩子手,还想再拖一拖时间:“母亲,我想亲自去曲州看看,行么?” 
  “不行!”太夫人脸色一沉:“曲州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别人躲还来不及,你身为当家主母,怎能迫不及待往火坑里钻?要去也是去京州!你去找慕王和叶贵妃,曲州你不能去。” 
  出岫也说不上如今自己是什么心情了。担心云慕歌?担心沈予?亦或者担心这场事故给云氏带来的影响?但太夫人说得对,倘若曲州去不了,那只能去京州了。至少要稳住慕王和叶贵妃,取得他二人的谅解与支持,也能为沈予斡旋一把。 
  “我明白了,今日便动身。”出岫只得妥协。 

 太夫人又岂会看不出来出岫的不忍心?也不愿逼她逼得太紧,便叹道:“这样罢,这道红扎手令由我来下,你即刻启程去京州。务必要快!倘若沈予在这事上处置欠妥,你也可以去替他周旋周旋。”
  太夫人与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出岫不敢再耽搁,连忙告退,正准备回知言轩收拾行装,却听太夫人忽然又道:“必要时,可请诚郡王帮忙。绕指柔能融化百炼钢,你自己拿捏好分寸。” 
  原来凡事都没逃过太夫人的眼睛。不知为何,出岫心中忽然生出一阵羞愧,不敢多言匆匆告退。当日,她便启程前往京州。 
  与此同时,太夫人下了红扎手令,派人送信前往曲州,宣称云氏以大局为重,选择牺牲小我。 

  去京州这一路上,出岫时不时以飞鸽传书来打探两地局势,紧赶慢赶,她终于在一个月之内赶到京州,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出岫动身前往京州的半月之后,沈予挥兵剿灭福王旧部。当日,云府二小姐、叶家嫡长媳云慕歌死于两军阵前。曲州战事接近尾声,沈予得胜。 

  然而经此一役,沈予骂名更盛。万幸的是,叶家并未因此与其结仇,慕王也下了旨意,册封沈予为从三品“威远将军”,并再行调拨一万兵马,命其常驻曲州待命。 

 应元宫里万象无声,巍峨的帝王宝殿如今已是摄政王聂沛涵的专属。其父聂帝早已称病不问政事,只等有朝一日膝下第七子兴致大发,拿出那道禅位旨意,登临南熙帝位。 
  “为了您的宏图大业,我云氏真是惨淡至极了。”出岫一进应元宫面见慕王,头一句便忍不住叹气。 
  慕王闻言魅惑一笑:“岂会?云二小姐之死,不正好遂了太夫人的心意?” 
  出岫以为慕王知道了闻娴害死两任离信侯的事,遂叹道:“原来您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慕王没有故作高深,只如实回道:“太夫人煞费苦心让云二小姐嫁去叶家,难道不是存心想要害死她吗?” 
  “此话怎讲?”这次轮到出岫不明白了。云慕歌嫁去叶家,又与太夫人害她有什么关系? 
  “怎么,夫人你还不知道?叶家嫡长子喜好娈童,近两年已折磨死五个男童了。” 


  第159章 
  “娈童?!”出岫惊得花容失色,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仪态:“不是说叶家嫡长子文才出众、又擅音律……” 

  “文才是挺出众,他也挺擅音律。”慕王道:“但这与他娈童又有何干系?不是每个文采出众、擅长音律的男子,都是谦谦君子温润玉如的。九弟是放浪不羁,他这个表弟则是性喜渔色,癖好特殊。” 

  慕王适时露出隐晦一笑:“否则你以为,未来的太后一族叶家堂堂嫡长子,叶贵妃的侄子、诚郡王的表弟,又为何要娶云氏的庶女?即便云氏门楣不低,但云慕歌本人并不出众,也无法堪当一族女眷之表率。更何况,叶贵妃还与谢太夫人有宿怨。” 

  有宿怨?出岫根本不知道这些内情,此刻只觉得匪夷所思。倘若当真如慕王所言,叶家嫡长子有娈童之癖,那云慕歌嫁过去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刹那间,她心中掠过一个念头,禁不住脱口问道:“太夫人知道姑爷娈童吗?” 

 “以谢太夫人的能耐,她能不知道吗?”慕王面不改色,噙笑而回:“所以云二小姐即便不死于阵前,也早晚会被夫君折磨致死,她这一死反倒解脱了。叶贵妃早知她侄儿有这个毛病,却让叶家向云氏提亲,自然是想气一气谢太夫人;可没想到太夫人也不待见云二小姐,正好借此机会把女儿推入火坑。” 

  话到此处,慕王幽幽一叹:“这一局,其实还是太夫人赢了,不仅如愿折磨死了云二小姐,还让叶家欠她一个人情,更为云氏赢得‘大局为重’的美名。因此夫人你也不必自责,即便没有你和沈予,云二小姐也活不长。” 

  这个消息对于出岫而言实在太过震撼,她一时之间也难以消化,怔在原地不言不语。 

  原来,一切都在太夫人掌握之中;原来,太夫人一直都恨着闻娴及其子女。因为云羡是老侯爷仅剩的血脉,太夫人动不得,因此,才会将主意打在云慕歌头上。 

  这招数狠吗?可太夫人丧夫丧子,要报复闻娴的子女,替她的夫君和爱子报仇,又有什么错呢?但云慕歌又实在无辜… 

 母债女还。至此,这场纠缠了二十年的恩恩怨怨,真的该落下帷幕了罢!但愿随着云慕歌的死,太夫人能真正释怀。老侯爷与云辞在天之灵,也能真正安息。 

  想着想着,出岫也难掩神伤与感慨,对慕王叹道:“多谢殿下将此事告知妾身。否则,妾身还一直蒙在鼓里。” 

  慕王闻言,只摆手道:“本王虽不知谢太夫人为何不喜欢云二小姐,不过,她也算是为了本王的大业而死,本王自会下旨厚葬,追封她为‘贞烈夫人’,也算全了云氏和叶氏的美名。夫人以为这主意如何?” 

  “人死不能复生,这些死后的荣耀也并非由慕歌来享受……殿下既有这份心意,不若赏赐活着的人罢。” 

  “哦?夫人这意思……是怪本王对沈予的封赏不够?”慕王刻意笑问。 

  “妾身并非此意,只盼着您别再拿他当枪使,别让他背负骂名就行了。”出岫心里难受得紧,也自知这话说得有失礼数,但她已顾不得了。 

  “沈予如今背负骂名,是为了以后的荣耀。”慕王笑回:“否则他一个福王叛党如何能服众?那些追随本王出生入死的将士,又如何能服他?自是要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否则,本王也无法向部下们交代。” 

  “沈予虽是个人才,但也不是非用他不可。本王是看在九弟和夫人的面子上,否则弃之不用也没什么。”慕王破天荒地开口解释:“怎么?原来在夫人眼里,本王对沈予是‘利用’?而不是‘重用’?” 

  只怕慕王想重用沈予是真,如今利用沈予也是真……出岫心中如此想着,只觉得慕王心思深不可测,话也说得似真似假,令人捉摸不透。 

  “妾身妇人之仁,出语无状还望殿下莫怪。”她怕说多错多,再为沈予招来杀身之祸,唯有先行请罪。 

  从前在出岫眼中,慕王是个睚眦必报之人,阴狠毒辣不择手段。别的不说,单单是她帮助沈予从烟岚城逃跑之后,被慕王狠狠摆了几道,那滋味便足以令她终身难忘。 

  可如今,慕王仿佛哪里变了。是因为即将登上大位,眼界更宽阔了?还是因为失去鸾夙,有所醒悟了?总之,出岫觉得他比从前大度了,私下相处时她也松懈许多,会时不时地顶撞几句,抑或玩笑几句,而慕王不会再恼羞成怒。 

  这是好事,也是帝王应该拥有的特质。既然要统一南北名垂千古,慕王该有容人之量才对。这令出岫忍不住感慨,时光飞逝,没有人能够一成不变,自己变了,大家都变了。 

  唯有云辞不变,在最完美无瑕的时刻,完美退场,将一个完美的印象留在世人心中。从此,他成为她心里不可逾越的高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想到此处,出岫不禁黯然。慕王见她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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