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之后就派人专门调查过身世。莫说生成八字，就连她自己都不晓得的出生地和被人贩子拐卖进卧月楼的路线估计都打探清楚了。
凌妃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她沉默了片刻，感觉周围没了别的异动，才放心低声道：“本宫亦有心把你留在身边……”
萧潇头一抬。忙摆了摆手，焦急道：“凌妃娘娘，我命只有一条，死不起两次！我不答应闵妃，就会被打死，娘娘蒙圣眷宠爱。多年未失恩泽庇佑，为何计较宫里这些小角色来分您的恩宠？”
“是东暖阁那个贱人教你说的？”凌妃低蔑地笑了，拂袖换了另一个睡姿继续犯懒。
萧潇意识到自己说了超出年龄范围的胡话。紧张地捂着嘴，眼神飘忽，一直回避着凌妃锐利的眸色。
“要么就是她儿子教你说的了……呵呵，让本宫再猜猜，难道是六皇子让你说的？”凌妃笑得轻狂。她对以上这些人根本不放在心上。
凌妃不提太子，是认定了夏侯天桓不会在口舌上与人争高低。他背后是威武皇后，因为武德皇帝十分看重皇储，凌妃也只对他敬畏几分，平常互有理解馈赠。
萧潇这临时想到的说辞根本找不到出处，她慌不择言：“我将来是要做太子妃的，当然要学些攻心术，宫里尔虞我诈的，定要防小人远奸臣！”
“好一句防小人远奸臣！我看你，不像是七八岁的顽童，倒似二八年纪的老成姑娘。”凌妃正襟而坐，已经听到殿外远远传来闵妃娇滴滴的喘息声，低眸叮嘱地上跪成乌龟状的萧潇，“你想清楚了，是跟本宫会东陵阁还是留在荣华宫。”
萧潇一头黑线，顿时感觉亚历山大，一个拿鸡毛当令箭使唤的闵妃足够她头疼了，和夏侯天桓作为明明白白的劲敌，凌妃居然也来给自己摆一道。两妃当真看得起她这个小丫头啊。
“诶！”萧潇无奈地叹了口气，额头点地，静等闵妃进来。
闵妃并不晓得萧潇的身世。她向武德皇帝请愿，没想到轻易就把萧潇带回了荣华宫，根本来不及派人去调查萧潇的底细，东陵阁的欧阳小凌就杀了过来，自称来合谋把黄莺从宠妃位置上挤兑下去，实则也来打探萧潇的消息。
闵妃急于独占皇恩，顾不得凌妃在场，只看她闭了眼就偷偷找萧潇商量。哪知自己背对着竖耳倾听的凌妃，完全没发觉自己与萧潇的对话悉数落入了她的耳中。
“吃吧！呃。”闵妃兴冲冲地亲自端来一盒子黑米糕，踱步进门才发觉萧潇正朝着凌妃叩拜不止，她步下一顿，很快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讪笑道，“哟，原来姐姐也醒了，正好，妹妹端了点心来，一起尝尝吧。”
萧潇目送本属于自己的食物端上了暖上的小桌子，心中无限怨念。闵妃抛了一个眼神给自己贴身宫女，示意她去后厨再准备一份点心端来。
凌妃把萧潇饿得双目圆睁的滑稽表情看在眼底，捡了一块黑米糕，朝她招手道：“松绑，过来吃吧。”
凌妃一声吩咐，海棠立即上前去解开捆绑萧潇的绳索，又收起粗粗的绳子丢到荣华宫的墙脚。同样是奴婢，闵妃荣华宫里竟没有一人赶出来制止海棠肆意乱扔的行为。
“谢凌妃娘娘！”萧潇没跟凌妃客气，稍稍舒展肩膀，小腿一动就直奔凌妃去了。她不伸手接黑米糕，而是张嘴去咬，凌妃厌恶地眯起双眸，由她放肆。
“怎样？”凌妃扬眉，虽对着萧潇说，却又似乎在跟闵妃示威。
闵妃进门来，看到萧潇与凌妃的模样，心中忐忑，不知道凌妃何时醒来，更担心自己刚才和萧潇的对话被她听见。她目光流转，轻咳了一声，道：“真是个馋嘴的丫头，架子端得大，凌妃姐姐都专程喂你吃点心了，你还不快谢过恩典，求她留你在身边伺候？”
第131章拆穿（中）
啥？萧潇咀嚼吞咽的动作骤然停下。闵妃没搞错吧，刚刚才叮嘱自己要跟在身边伺候，转眼就把自己推给凌妃？
“……”萧潇不免的心思百转千回起来，顿悟到什么，故意发抖说，“其实我，我很害怕。宫里……宫里到处都有危险，公公安排的活儿又累又重，我已经瘦了一大圈了，再有一年半载的肯定瘦成竹竿。承蒙两位娘娘体恤，将我从虎口拖了出来，带我来荣华宫里。萧潇命贱，一定挨不起几下打，如果哪位公公下了死手，估摸着三下就能要了我的命……到时候，我那太子妃的梦就没得做了。”
“事到如今，你还惦记着太子妃那个虚名？”凌妃笑得从容淡定，她找了找收，示意海棠出去。
萧潇心中纳闷，这凌妃忽然支开海棠做什么？狐疑的目光停在闵妃身上，只见她低眉敛目并不与凌妃相视，瞧那副心虚的表情，就知道她正六神无主。
闵妃的异样，既然萧潇能看得出来，宫斗成精的凌妃自然心里有数。闵妃和萧潇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一点都不意外，宫里的女人不争不抢那才叫新鲜。
凌妃倚在暖炕上浅笑道：“去请两位殿下进来。”她略抬了抬手，屋角立即有待命的太监匆匆出去请人。
不多时，海棠领着老六老十进门。黄天云一眼就看到了匍匐在凌妃脚下发愣的萧潇，面色凝重，脚下步履有些慌乱。
夏侯天明十分急躁，头也不抬，迈过门槛就振振有词道：“听说两位娘娘得了一个富有诗书的宫女，本王替母后来看看，是否真有本事。”
萧潇撅着嘴。扫了一眼和面黄肌瘦的黄天云形成鲜明对比的夏侯天明，低叹道：小朋友脾气大可不好啊！
“皇后娘娘？”闵妃双眉几欲拧作一团，她不是狂妄的凌妃，在威武皇后面前从来都只有战战兢兢的份儿，别说拌嘴，就连目光直视，她都会甘拜下风。
凌妃将闵妃惊恐的神色看在眼里，不屑道：“哟，六殿下今儿怎么有空来荣华宫了？消息传的挺快的，闵妃妹妹前脚刚把这个丫头领回来。你们兄弟两个就紧赶着来要人了……呵呵，是皇后的意思么？”
“母后不知。”夏侯天明一力撇清事情和母亲飞关系。
威武皇后并不得宠，武德皇帝与她是结发夫妻情意。年近四十，仪容举止、体态紫色皆比不得献媚博宠的凌妃。凌妃一味要和皇后比个高低，这让皇后十分头疼，寻常宫宴，若是凌妃在场。皇后总要推说身子抱养避不出席。实在躲不过了，就一左一右坐在皇帝身边，互视为劲敌。
“六殿下所为何事？”闵妃对皇后十分敬畏，故而夏侯天明出现的那一刻，她已经失了一半胆子。
“本王来领萧潇回去。”夏侯天明疾步向前，居高临下。向趴在凌妃脚底下翻白眼的萧潇伸出了白嫩如玉的手。
萧潇迟迟不敢做出回应，闵妃那神情自然是怕皇后的，但看凌妃从容不迫的举止。就知道这个女人十分厉害，就算自己把手交到夏侯天明那儿，能不能走，都是个问题。
“跟本王走！”夏侯天明眸色一凛，再度压低了嗓子。把手向萧潇伸得更近。得知凌妃在，其实他是壮胆闯进荣华宫。要不是还有个老十黄天云陪着，夏侯天明断然不会一个人来领人。
黄天云瞧出端倪，向萧潇频繁递眼色，哪知她毫不动容，半晌之后，居然回禀了凌妃说自己愿意暂时留在荣华宫。
闵妃窃喜，眉宇间划过说不出的得意之色。
“你要留在荣华宫，不跟本宫回去么？”凌妃低蔑地扫视着闵妃，转而厉声道，“难怪，荣华宫如此富丽奢华，本宫来了也未必想走，何况你还是个无知孩童……诶，相比之下，本宫的东陵阁就忒寒碜了些，不过才荣华宫一半大，挤着的奴才却比闵妃妹妹这儿还多一倍。”
萧潇耳朵差点起茧子。凌妃分明是在炫耀自己东陵阁服侍的宫婢太监多，东陵阁的规模虽小于荣华宫，但经常翻修，用得是金漆涂料，远比闵妃这里的黄漆更显贵气。
“姐姐说的哪里话……”闵妃心头咯噔一下，对凌妃的抱怨感到不安，从话中听出她有夺宫的打算。
“这下该如何是好，皇后既然要带你走，你偏不跟了六殿下去，皇后怪罪起来，追究是本宫的过错呢，还是闵妃妹妹的错呢？”凌妃从炕上舒展腰肢，海棠立即绕过夏侯天明和萧潇，上前搀扶。
夏侯天明呼吸一滞，他并没有事先请示过威武皇后，刚才谎称是母亲叫他来找人，已然词穷。顾及东暖阁莺娘娘叮嘱断然不能把萧潇留在荣华宫，而黄天云在场可以帮衬着说话，便扭头以灼灼的目光求助于他。
黄天云沉声不语，心中一直筹谋着如何将萧潇从凌妃和闵妃的控制下抢出来，忽生一计，见萧潇年纪与夏侯天明十分匹配，便忽然笑道：“六哥这是在担心未来的嫂子呢！”
“……”夏侯天明躺着中枪，诧异地回过头。
“哦？”凌妃甚觉好笑，继续追问道，“十殿下，那你是准备叫她一声六嫂了？”
黄天云拱手作揖，并不否认。
萧潇一愣，眼见着黄天云朝自己和夏侯天明行礼，忽然记起自己刚才吹牛说将来会是太子妃，凌妃不信，闵妃半信半疑，她算是有了一丝脱身保命的希望。但对于突然闯进来的老六老十，她根本没机会事先打好招呼，以至于口径不一，显然是露馅了。
“太子妃，你怎的，又成了王妃？”醒悟过来的闵妃黛眉一拢，她被萧潇糊弄，自然心有不满。
黄天云是何等机敏，转口道：“凌妃娘娘有所不知，其实太子将萧潇带入宫来，早有意安排她与皇后相见。只因两人年纪相差甚远，碍于宫中礼数，让六哥代为照顾。我得称一声大嫂的……”
萧潇处于恍惚中，没有出声分辨。夏侯天明这般蠢笨，黄天云不知天高地厚，编的谎话到处是破绽，真不晓得这俩孩子怎么混的。
第132章拆穿（下）
闵妃刚得教训，多留了一个心眼，此刻就算黄天云巧舌如簧，也说动不了她。
“越说越荒唐，你们以为本宫是三岁小孩儿么！”凌妃嘲讽二人不会圆谎，继而欺身靠近萧潇，冷道，“不管你是太子妃，还是王妃，只要皇上、皇后没有旨意赐婚，你便只是一个宫女。明白么？”
萧潇木木地点了点头。凌妃不可一世的傲慢态度压得她呼吸困难，哪里还有力气说不。
“妹妹，你说，让不让六殿下带走呢？”凌妃将烫手的山芋扔给了闵妃。
说到底，夏侯天明是皇后亲生的，他大哥贵为太子，将来继承大统，十成十会来对付自己身后的欧阳家族。届时一切就不好说了，军功卓越若被奸臣曲解，变成功高盖主传扬出去，灭门是迟早的事情。凌妃和威武皇后分庭抗礼多年，早有嫌隙，儿子登基，她一跃成为后宫权势最大的女人，就像当朝太后掌握后宫生杀大权，她一个太妃哪儿能够避得开？
于是凌妃这些年的争斗，只为了家族荣耀，她膝下无所出，没有一儿半女傍身，晚年定然凄凉。凌妃本想在宫中找到有意过继给自己的皇子，怎奈各宫嫔妃都不愿意，她转念便去对付皇后，以求将来恩宠最盛时，会有坐冷板凳的嫔妃献上自己的孩儿，认她做娘亲。至于那些嫔妃，则会按照宫中惯例秘密处死，这一切不会传到武德皇帝耳朵里，只有后宫中的女人心知肚明。
闵妃拿不准主意，频频看向凌妃，试图从她眼神中获得解答。只是凌妃根本不为所动，依旧低眸搅着手帕。她迟疑了一阵，缓缓道：“既然六殿下亲自来领人。相必皇后对这丫头十分上心……如此，你把人带走吧。”
凌妃抿唇，默不作声，似乎同意了闵妃的决定。如果不给些面子，恐怕在武德皇帝那里也不好交代。萧潇就算被夏侯天明带走，也不会直接安置到凤仪宫，威武皇后待人严苛，丫头秉性俏皮，定然少不了挨板子。凌妃推测，夏侯天明和黄天云还会把萧潇留在司仪局。
“天明告辞！”这一次夏侯天明没有自称本王。而是恭恭敬敬地行礼，拽起一脸不情愿的萧潇，由黄天云带路。三人离开了荣华宫。
三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闵妃回过神来，疑声问：“妹妹愚笨，还望姐姐赐教。”
“你想问这到底是不是皇后的意思么？”凌妃冷哼一声，扫了面似无辜的闵妃。她刚与萧潇商议，求丫头留在身边帮自己争宠，无疑是想做第二个黄莺。九曲水廊那里，凌妃已然被人钻了空子，岂容闵妃再来分宠。
闵妃低头默认，她和凌妃面合心不合。同为妃位，说话气势远不及自诩高高在上的凌妃。
“皇后的意思，本宫说了不算。妹妹自己去问吧。”凌妃说来就来，此刻准备要走，闵妃乖乖献了一盒珠宝给她，海棠接过并不言谢，而是略福了福身。当做行了礼，立即紧跟凌妃离开荣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