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闺玉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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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闺玉计- 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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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缘吧,卧房里,田蜜轻叹一声。她看了眼窗外暗沉的天色,收拾好摊开在案几上的书卷,吹熄烛火,爬上了床。

    黑暗中,她枕着胳膊,靠在床头,借着羸弱月光,睁大了澄亮的眸子,看着手中笑得傻啦吧唧的糖人,长长的睫毛缓缓地眨着,目光怔怔,许久许久。

    无论乔宣表现的多云淡风轻,田家之人,尤其是谭氏和田蜜,还是有些怅然若失的,这股愁云,一直压在田家小院上,经久不散。

    这边是愁云惨淡,另有一边,却有雷霆奏响。

    此刻,阮府书房,方圆几十丈内,人迹罕见,众仆从有多远躲多远,连上个茶都你推我我推你,生怕殃及池鱼。

    今儿个税监大人回来后,火气可是大得很,直接叫人去督审司把潜公子‘请’了回来,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潜公子,凶多吉少啊。

    想着那个神情虽请冷,容颜却分外俊逸的少年,众人不由惋惜,深深地为他捏了汗。

    而那个请冷冷的人,此刻正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容颜平淡,寂静得很。

    他就这样跪着,身子动也不动,未曾开口求过半句饶。

    而他不开口,那人便也不松口,任周遭的压迫感越发地沉重。

    阿潜的面前,有一张巨大的梨花木书桌,桌后大椅子上,坐着一半百老者。

    老者皮肤松懈,眉眼下掉,从层层堆积的眼帘下射出的目光,尖锐冷厉,活像要剥人一层皮。

    阮天德微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抿紧着嘴的少年,手中端来做装饰的茶,已经冷却了很久了。

    快半个时辰了,他一直贵的笔直,未动分毫,这个义子,如今便是连他,都有些佩服了。

    阮天德总算放下一口未饮的茶水,稍有些尖细的声音,沉沉地道:“阿潜,你可知我为何叫你跪下?”

    “阿潜不知。”阿潜抬起头来,清澈的目光,平静的落在阮天德身上,静静说道:“阿潜只知道,义父让跪,阿潜便跪。”

    依旧是如此的服从,服从到没有自我。

    阮天德看着面前这个冷清地仿佛没有灵魂的少年,心中摇摆不定。

    他是该信他,还是不该信他?

    这些年来,但凡是他的吩咐,阿潜都完美完成,阿潜就是他最称手的利刃,每次出手,均快、准、狠,从未叫他失望。

    但是这一次,他却帮了外人,帮着外人来对付他,简直不可饶恕。

    但这也是云子桑的片面之词,他还没老糊涂。

    阮天德脑中数个念头滑过,面上却分毫未显,他仍旧冷冷地看着阿潜,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听云仙子说,你好像中意那个田蜜的小姑娘?”

    难得的,阿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垂着头,不言不语。

    世人都说情爱有毒,难道连阿潜也沉溺其中,被迷昏了头,变了?

    可是那个脸颊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姑娘,真心是打哪儿看,都看不出半分美人样来啊。她要怎么迷惑男人,这还真是缺乏想象力。

    难道,向来清心寡欲的阿潜,偏就是好这口?

    阮天德的面色,古怪的变了变,他正了正容,一双厉目狠狠地刮着阿潜,手掌一拍,直接将那结实的扶手拍碎在地,只听轰然炸响中,他寒声道:“那小姑娘屡次坏我们好事,你帮着她,又将你义父我置于何地?!”

    这一击,暴戾如雷霆,那原本敦厚的木头,碎裂后,竟如利剑般锐利,所过之处,擦痕无数,其中一道,就落在阿潜完美无瑕的脸上。

    鲜红的血液从颊边滑落,一滴一滴,滴在他银白长袍上,那红熏染开来,竟如冬雪中的梅花般,清冷孤傲,美得动人心魄。

    便是连心狠手辣的阮天德,目光中也隐见惋惜和后悔。

    触目惊心的红,印在洁白无暇的脸颊上,长眉未皱,阿潜未动,他恍若未觉,只是抬起头来,安安静静地看着掩着略有些颤抖的手的阮天德,不答反问道:“原来,义父以为我是在帮她。”

    阮天德眉一皱,疑惑的反问:“难道不是?”

    阿潜摇摇头,清澈眼眸,如水中隔纱,朦胧地有几分不真切,但听他清浅如山泉的嗓音,轻而肯定地道:“当然不是。”

    清涟的眼眸中波光潋滟,他看着有些迷茫的阮天德,轻轻淡淡地道:“与其说是在帮她,不如说是在加速她的消亡。”

    阮天德的眉皱的更深了,眉宇间几道深深的折痕,都能夹死几只蚊子,他看着他已看不透的少年,听着他清清浅浅的道:“此一次,确实是她大获全胜,但赢了,就一定有好处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隔岸观火

    阮天德不明所以,只是觉得面前这个少年,越发看不透了,十几年朝夕相处,却犹觉得陌生如此。

    “我看未必。”阿潜轻声否决,他修长的身子,跪得笔直,比坐着的阮天德还直,语调平缓温淡,淡淡地道:“她倒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甚至把神机妙算的云仙子都给压下去了,可这压下去,真的不会引起反弹吗?”

    “义父。”他目视着似有所悟的阮天德,低低地道:“云仙子,是那种任人踩踏的人吗?”

    当然,不是。云子桑那秉性,那身份,怎么可能会甘居人后?

    “所以,你其实是在借云子桑的手,来对付那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阮天德恍然,泛黄的灯火下,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微有些病态的笑容,不断点头道:“此计甚好,即可磨了云子桑的神气,又可除了田蜜这个异数,一举两得,还不费吹灰之力。”

    “这德庄的势力,实在是有些过多了,少一些,弱一些,也舒坦些。”边说着,阮天德边起身,他绕过案几,行至阿潜身前,亲自扶阿潜起来,拍着他单薄的肩膀,笑着道:“乖儿,你果然没让义父失望,义父将事情交给你去办,义父完全放心。”

    “多谢义父信赖。”阿潜拘礼,荣宠不惊。

    阮天德拉着他的手,一直走到桌前才放开,他将他安置在椅子上,也未回坐于案后。而是站在他身旁,笑问阿潜,“乖儿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阿潜清涟的眸子里泛起几圈涟漪,他眸光动了动,沉吟可会儿,突然定于某处。

    他毫无征兆的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远处夜空,低吟一句:“开始了。”

    阮天德未料到等来的是这一句,他疑惑地朝他所望的地方看去。这一看。未免一惊。

    漫天纷乱的呼叫声,呼啸而起。

    “走水了——”尖叫声伴着火红的烈焰,直冲天际,抵达一点后。又四散开来。散满城内。

    无数灯火随之亮起。人们推门而出,惊诧的看向一处。

    只见祥云街的方向,熊熊烈火瞬间炸起。火舌肆意飞舞,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很快,那半边天都绯红了起来,浓烟滚滚,呛人的气味隔得很远都能嗅见。

    黑得深沉的夜,红得妖娆的火,带着浓烈的侵蚀气息,张牙舞爪的肆虐着那片地界。

    画面太美,阮天德太兴奋,他苍白的脸,在通天火光的映衬下,显出几分不正常的红来,他眼中光芒激荡,喃喃道:“这是……”

    而阿潜,先前一片平静的容颜,此刻却有些凝重,他看着烈火肆虐,清澈眼眸中神情难辨,握紧了长长的手指,方稳住声音,清冷无情地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我们便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好,好啊,没想到云子桑这么狠啊。”阮天德笑容满面,他不住点着头,拍着阿潜的肩膀,提点道:“不过,只观火未免少了些趣味,要记得随时加火才更有意思。”

    重力之下,阿潜巍然不动,也不知道他没有没听进阮天德的话,只见他怔怔看着那处,狭长的眸子微眯了眯,半饷,低声重复道:“是啊,没想到云子桑下手这么狠……”

    喃喃低语落下,很快就被吵闹声淹没了,整个世界突然都沸腾了起来。

    夜黑如墨,凉意浸人,恍惚间,田蜜有种身在梦中的错觉。

    声势如此浩大,是哪儿走水了?

    她疑惑地收起糖人,便听田川和阳笑的声音慌张地在外边响起,四只手猛拍她的房门,高声喊道:“姐,姐,快出来,好像是祥云街那边着火了!”

    什么?祥云街,着火了?!

    田蜜霍地坐起,一溜儿就下了床榻,慌忙套上鞋,飞快跑了出去。

    门外,阳笑与田川衣着凌乱,显然是匆忙起身,两人都面露焦急,满是担忧地看向她,进一步解释道:“看位置,好像是……培训机构……”

    其实不消他们说,田蜜也已经看到了。

    只见黑沉的天宇下,祥云街的方向红光跳跃,以极其快的速度蔓延开去,那火舌,大有要一飞冲天的架势,其中,交杂着黑色的烟雾,便是隔得这么远的距离,都好像能嗅到焦炭的味道。

    出乎田川与阳笑预料,田蜜没有悲恸的大喊大叫,眼里更是一点水光也无,那片澄透的琥珀里,只有一片红光在燃烧。

    她面容沉静,此刻闻言竟问:“乔宣呢?乔宣已经走了吗?”

    阳笑与田川起得匆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田蜜,倒没关注乔宣在哪里,此刻,正在他们面面相觑之时,院外突然响起了清晰的马蹄声。

    田蜜闻声,二话不说,提起裙摆就往外跑,跑到门口,刚好见那一人一骑飞奔而来。

    乔宣容颜镇定,眸光漆黑无比,骏马未停,只在路过之时,他俯下身来,一把拉住田蜜伸长的手,轻轻一使劲,便将她提到了身前,圈稳在怀里。

    同时,对门内两兄弟吩咐道:“照看好夫人。”

    说罢,双腿一夹,打马而去。

    越接近祥云街,街上的人越多,且赶来的人看到田蜜后,那露出来的目光,就相当复杂了,几番欲言又止。

    看到众人的神色,田蜜原本只有八分的猜测,顿时就变成了十分的肯定。

    所以,当她越过人群,看到已经化成一片火海的培训机构,心中,竟平静地不可思议。

    百信账务培训机构在二楼,但此刻,整栋楼都已被火焰吞没,火舌肆虐,已往周围蔓延开去,烟雾弥漫中,无数人拿着水桶前仆后继的去扑火,扑火的队伍相当庞大。

    那其中,有满脸焦急的学员,还有些,是她也叫不出名字的城内百姓。

    田蜜正怔楞着,忽听人扯着嗓子大喊道:“快,我家铺子开了,里面有几个盆盆桶桶,后院里也有水,大家快来啊。”

    一个管事在人群中高举起钥匙,边跑边喘气,艰难的道:“我也赶来了,我们酒楼里,盆盆罐罐很多,大家快跟着我。”

    陆陆续续的,有许多招呼声在周围响起,没有人推脱,几乎一听到声音,就会有一大颇人涌上去,没拿到的,便等在一旁,看谁累了,就上前替换。

    等待的时间里,免不了要闹上两句,便听一人纳闷道:“你说这造的都是什么孽?好端端的,怎么就起火了?还是从田姑娘的培训机构里起的。田姑娘向来与人为善,这是得罪了哪路煞神啊?”

    当即就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嘛,从前粮食那事儿,多亏姑娘仗义直言,才免于引起暴乱,不久前城外这事儿,也多亏人家姑娘不遗余力的帮忙,便是这些天闹得凶的舶来品的事儿,也亏得人不畏强权,方能识破歹人奸计。咱承了人不少情,一直也没机会还,虽然这不是啥好事,但能帮一把是一把。”

    旁边的人接到:“是啊,都是应当的。唉,就是不知道百信这火……是天意还是人为……”

    当即有人断定:“你瞧这一下就串起的火势,这里面指不定泼了多少桐油呢……这显然,是有人蓄意谋害。”

    众人唏嘘,想法十分一致:“那人可真不是好东西,活该天打雷劈……”

    一片纷乱中,一个学员当先发现了静立不语的田蜜,见她就站在火势凶猛的楼宇前,随时都有被砸中的危险,他忙拖着水桶过来,拉着她就往后退,边退边焦急地道:“姑娘,你快别站过去,小心伤着了自个儿。”

    学员异常的动作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众人转头看到田蜜,手中的动作均是一顿,火光下,神色复杂,却是一咬牙,扭头更加卖力的泼起了水来。

    没时间废话,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帮她。

    田蜜被学员拖到安全范围后,手中没有工具的人,纷纷围过来,低声劝解她。

    “田姑娘,你别太难过,培训机构没了,还可以再建的,我们都支持你的。”

    “是啊,姑娘,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你也别太难过了。”

    “是啊是啊,姑娘你别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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