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闺玉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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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闺玉计- 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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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后手指一顿,握着簪子的手滑到身前,笑了笑,笑容里有份讽刺,略微悲凉的道:“皇宫。”

    “阮天德早就将账册交给王凤仙,让她带入宫中,以策万全——王凤仙就住在阮府,可女子的闺房,你们岂会细搜?”此话说完,她垂落在腹部的双手突然动了,猛地举起,重重落下。

    “兹——”的一声,是簪子刺入血肉之声。

    子桑云俯下身去,蜷缩在地上,双手紧捂着腹部,鲜血通过指缝蜂拥而出,染满了囚服。

    地上的女子已经开始全身痉挛,阿潜蹲下身去,看着她尚算清明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紧抿着,眉宇轻蹙,俊逸的容颜紧绷,喉咙微微动了动,清涟透彻的眸子里有几许疑惑。

    子桑云一直看着他,她伸手拽了几根他滑落下来的发丝,忍痛笑道:“来之前,我本来是想,死在你手里也不错,不过后来我想,还是不要让你的手沾上我的血。”

    阿潜的目光,似乎更疑惑了,子桑云笑了笑,已经勉力支撑了,她的手从发丝间滑落,最后的目光,透过阿潜,落在光线照不到的桌案一角。

    那被阴影笼罩之处,用鲜红的血,写了一个杀字。

    她几乎可以看见远在京都的豪门府邸,将会掀起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也几乎可以看到,不久后的边关,又会有多大的一场灾难。

    要死,就一起死。

    即便她是得不到认可的公主又如何?史上又有哪一位公主,能让如此多的人陪葬?

    子桑云的唇边,勾出了一缕诡异的笑容,而眼前渐渐模糊,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阿潜伸手掩住她空洞的双眼,他蹲了一会儿,站起身来。

    他旋身看了眼这空荡荡的屋子,又看了眼地上的人,最后看了眼她手中紧握的簪子,顿了片刻,并没有拿回来,转身离开。

    出了千金居,他站在黑色大伞下,回身望着这偌大庭院,吩咐门外候着的人道:“待雨歇了,拿些桐油来,将此处焚了。”

    说罢,他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赶去府衙。(未完待续。。)



第两百二十三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阿潜到的时候,宣衡正拿着封信件坐在桌旁出神,竟连他进了门都没有一点反应。

    阿潜顺势扫了眼桌面,见其上略备了些酒菜,置了两副碗筷,碗筷摆放整齐,分毫未动,显然是在等人。

    这个时候等的人,自然就只有他了。

    阿潜没有出声,宣衡出了会儿神后,指尖动了动,自然的侧过头来。

    他漆黑的眸子由幽暗转为明亮,习惯性的浅笑道:“回来了,如何?”

    夜里悠凉,阿潜携着一身风雨之气入内,让整个房间都凉了几分。

    宣衡将信放在一旁,伸手给他倒了杯酒,递过去。

    阿潜没有拒绝,接过,饮了一口。

    **辣的红娘子即刻燃了肠胃,向四肢百骸蔓延开去,阿潜微吸了口气,心中舒畅了许多。

    但也他只是喝了点酒,并没有动筷,便开口道:“子桑云已死。”

    宣衡闻得这话,并不意外,他点点头,便不做声了,眸光有些迷蒙,看起来,竟像是心不在焉——不单对他先前还十分重视的此事心不在焉,而是好像对什么事都心不在焉。

    阿潜不免有些诧异。

    这个人,可是无论何时都是轻浅从容的,就好像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失神至此,竟都浮于表面了。

    是因为那封信吗?阿潜虽有疑惑,但却只是淡淡瞟了那信一眼。并没有过于关注其上的内容。

    “那本账册现今在王凤仙手里。”阿潜没有多问,只是继续道:“王凤仙在阮府,此事,回去之后,我会想办法。”

    宣衡点点头,并没在意,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又为他添了杯酒。

    阿潜清冷的眸子动也不动,看着他,淡淡提醒道:“酒满了。”

    见宣衡懊恼一笑。阿潜微凝了片刻。清涟的眸子看着他有些异常的神色,忽然想起方才更为诡异的那人来。

    他没去碰酒杯,只是稳稳坐着,眼神清明。看着他。开口道:“子桑云除了告知我此事。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好生跟着宣世子。”

    “两年内不要上京都。”

    在当时,阿潜并没有追问子桑云缘由,而此刻。对宣衡,他也并没有隐瞒。

    他甚至没对子桑云让他追随宣衡的话进行任何粉饰,且这话说出来,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并非表忠心,而是陈诉一句话、一个事实。

    而宣衡在听闻此言时,眉尖却是轻蹙了一下,目光近乎瞬息便锐利了起来,他直直地看向自己手中的那封信,问道:“她执意要回故居,故居之中,可有什么东西?”

    “空无一物。只是,她趁我不防之时,唤来了一只云雀,从雀儿腿上抽出了一卷纸条——将才那话,便是她在看过纸条后跟我说的。”阿潜神情平淡,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且当时,她状若癫狂,眼里具是快意。”

    宣衡听闻,漆黑的眸子沉了沉。

    子桑云乃是圣上的私生女,圣上摒弃了她,以她的性子,必然是爱之深恨之切的。而能让她在临死时如此痛快的,说不得,便是与关皇家有关的消息,且这消息,必然还对皇室不利。

    再加上他刚从母亲的信中所得知的内容,这双管齐下,他便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定了。

    宣衡凝眉看向阿潜,轻声问道:“还有吗?”

    阿潜摇摇头,道:“再无其他。”

    子桑云刻意回一趟故居,只是为了在死前得知一份消息?倘若消息不至,亦或者不如她所愿,那她回去又是为何?

    阿潜说,她得知消息时形似癫狂,可见她本身也意料不到。

    由此可见,她本来的目的,并不在此,她特地走这一趟,一定是有别的原因,换句话说,她一定留下了什么给她的同伴。

    子桑云在德庄经营如此之久,即便左膀右臂断了,小喽啰应该还是有的,其中不乏衷心之辈。

    宣衡霍然起身,道:“我再去看看。”

    然而,当两人再次返回千金居时,子桑云的尸体已经不在了,地上唯有一滩血迹,其他的,便是寻遍了犄角疙瘩,也一无所获。

    没有丝毫线索,宣衡虽知道子桑云可能会对皇室不利,但她具体要做什么,他却是想不到,唯一能做的,无非是休书一封,让京都中人警醒着点,然后,他叫来了吕良。

    吕良身子一震,瞪大了眼,诧异的道:“你让我前去边关?现在就去?为什么?我去了你这边如何是好?”

    “不必担心我,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倒是父亲——”他眉宇微凝,淡红的唇抿了抿,黑眸里星光暗沉,有些担忧的道:“不知为何,得知子桑云死时的情景,我心中略为不安——子桑云是圣上的女儿,又有东楚血统,而父亲,又被圣上调往了边关。”

    宣衡紧了紧手上的信纸,便是不看,那些字都浮现在眼前。

    信,是母亲回的,母亲并没有反对他的婚事,甚至,便是此刻,她还按照他的意思,另休书一封,寄给总兵大人。

    只是,母亲同样也说了,孰轻孰重,孰急孰缓,他自己掂量清楚便是。

    母亲说,父亲已于月前被派往边关,而早在增赋之税收归国库后,陛下便下拨了大笔钱财,用以军资购置,并从各州县调运了大量军用物资前往边关。

    自古以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闻风知声,朝臣敏锐的嗅到了异样,纷纷上书反对,御史台更是有多位谏官和御史以退职,甚至是死谏来弹劾此事。然而,陛下不止对堆积如山的奏折充耳不闻,甚至,还变本加厉,说出了御驾亲征的话来。

    古来,皇帝无大事都不离皇宫,御驾亲征更是牵动国本,群臣自是激烈反对。

    然而陛下孤注一掷,且很快抛出了一个影响巨大的消息——昌国与东楚征战日久,今已累积滔天血债。现如今东楚内乱。正是最好时机,若是能一将功成,便可保我昌国万古和平。

    此言一出,朝中武将沉默了。

    百年征战。谁家祖辈没在与东楚的战役中牺牲过?这仇一辈辈积攒下来。那是不死不休。往日是没机会报仇。而现在,如陛下所说,机会大好。国仇家恨。这一次,要跟他们算总账!

    “一干武将中,父亲却是极力反对,奈何,在‘后世平安’的诱惑下,便是文臣,都不禁动摇了。”宣衡摇了摇头,面容在灯火的晃悠下,半明半暗,星眸半掩,低声道:“如今灾情多发,朝廷应对本就勉力,若是再耗费如此多的人力物资在战争上,老百姓们,岂不苦不堪言?”

    这世间,再没有比战争更耗费人物财力的,战事一起,往往民生凋敝,而且,结果未尝可知。

    更别说,此一战,还师出无名。

    而如今,这些重之又重的东西竟都不是他最担心的,他最担心的,竟然是子桑云死前收到的消息。

    能让子桑云如此失态,必定事关重大,不知是否有关东楚、有关这场战事?倘若如此,那岂不是……

    “可圣上主意已定,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又能奈何?”吕良已将信件浏览完,他看着微垂着头,凝神思索着事情,面色沉重的宣衡,有些情绪万千。

    倘若可以,世子才是最想奔赴边关的那人,然而,他尚有皇命在身,不可违背。

    “世子无须担心,王爷一身戎马,杀敌无数,东楚军早已闻风丧胆,此一役;定会凯旋。”这话,是宽心,亦是实情,宣王无异于昌国的定海神针,不止吕良对他完全信任,怕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是以,吕良反倒是略有些担忧的看着宣衡,道:“倒是世子,远下青州,身旁再无别的人,阿潜又不知……”

    他抿了抿唇,垂下了头,没有再说。

    却听宣衡一笑,淡然安抚道:“无妨,我还有蜜儿在。”

    吕良一抬头,见他笑容真心实意,便也一笑,不再过度担忧。

    田姑娘有的时候,确实能一个顶几了,况且最主要的是,她可以让人放心的去相信。

    此时的吕良,已完全没有吊儿郎当之气,他身姿端正,面容坚毅,目光坚定,身一俯,垂头拱手,肃声道:“世子且放心,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只要末将在一天,便会护王爷周全。”

    宣衡没有说别的,只是扶他起来,漆黑的眸子看着他,眼里流光浅淡,他低沉而平稳的道:“你要活着。”

    吕良看了他片刻,重重的一点头,不再多语,衣摆一扬,转身便大步离去。

    那步伐,毅然决然,英勇无畏。

    而宣衡一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许久之后,才收回神来。

    屋外阴冷,然而手上的信纸,却已被汗水湿透,只是展开来,仍能看清字迹。

    母亲说,她同意这桩婚事,也庆贺他能寻得意中人。

    然而,他明白,这并非是最好的时机。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或许……

    宣家每一个人都知道,从身为宣家人的那一刻起,这条命,便不单单是自己的。

    宣衡将信纸仔细折好,原封不动的装入信封里,然后妥妥帖帖的放置好。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榻上,枕着手臂,看着窗外的雨,以及桌上的灯火,思索着许多事情,始终无眠。

    而此时,田蜜睡得正沉,已是五更时分,忽有一阵马蹄声传来,田家的院门突然被碰碰敲响。顿时,田家人都被惊醒了,田蜜披衣出门,见谭氏、田川及阳笑都站在房檐下看着她,而院子里,站着一个背着行囊的青年。

    “阿良哥,这么早。”田蜜有些不明所以,她指着他背后的行囊,疑惑道:“这是?”

    吕良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几步,猛地单膝跪在地上,对着田蜜拱拱手,郑重的道:“田姑娘,日后,世子便拜托您了。”

    说罢,垂下了头。

    田蜜万万没想到他有会这番动作,她惊了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她看了眼吕良身后的行囊,又看着他如此正经又刚毅的神情,即不明所以,又有几分不安,不由问道:“阿良哥,你这是?”

    吕良没有多言,只是深深一拜,站起身后,再次向她执了个礼,利落的起身离去。

    “阿……”田蜜开口,吕良并没有回头,她便也作罢。她看着他如此果决的背影,秀眉紧蹙,眼里满是困惑与担忧。

    吕良何以背着行囊?他又为何给她行如此大的一份礼,且说这样的话?无论是这个礼,还是这些话,都不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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