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如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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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如黛-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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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嬷嬷她们看向李莞求证,李莞慢吞吞的把袖袋里的银票拿出来,一共三张,一张一百两,一张五百两,还有一张是两千两的。
  李莞拿出一百两递给王嬷嬷:“先前我拿了三十两,还一百两。”
  手里的银票越发沉重,王嬷嬷觉得自己手都在抖,不是因为没见过一百两的银票,而是这是老爷第一次对姑娘好。王嬷嬷鼻头发酸,简直有想哭的冲动。
  春兰从旁惊叹:“老爷对姑娘可真大方,一出手就是两千六百两。这么多钱,都够普通农家宽宽松松过一辈子的了。”
  银杏也很赞同春兰这话,两个小丫头没见过世面,被李崇的出手给惊呆了。
  “话说回来,从前竟不知道,咱们老爷居然这么有钱,还以为府里的钱都归夫人管着呢。”银杏感慨。
  “想来老爷身上肯定有些私产,要不然,每回出去喝酒都跟夫人要钱,那多麻烦。”春兰猜测。
  王嬷嬷和郑嬷嬷两两相对。
  只有老一辈的人才知道,整个李家,只怕就属李崇这个八老爷手里的钱最多,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就在于八老爷李崇有个行商的表姑,也就是老太爷的表姐,早年定过亲,可没等成亲,那准相公就去世了,婚事只能作罢,李崇表姑一辈子都没再找人,所以膝下无子无女,临死前把她一辈子积累的所有财产全都白纸黑字过给了平日与她最为亲近,对她最孝顺,她最喜欢的侄儿,也就是李崇了。
  那时候李崇十五六岁,大小伙子,他表姑指名给他的钱,李家总不好抢了充公,想着李崇也算是李家小辈里最有出息的,几乎没什么波折,就把财产全部归拢到了李崇个人名下,不受李家公账影响,任他随意花销。
  这件事是李莞当年听老夫人身边一个醉酒的嬷嬷提起过,其实想想就该明白,李崇不可能没钱,醉生梦死十多年,喝的酒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要全都靠着李家,哪儿支撑的下来?
  不过以前她跟李崇怄气,不想多搭理他,连跟他说话都觉得讨厌,别说跟他伸手要钱了,在府里哪怕遇着困难事儿,宁愿自己咬咬牙顶过去,也绝不叫一声苦,再到后来她成亲,李崇把李莞她娘留给她的那一大笔钱给了她,李莞有了钱,更加不会惦记李崇手里的了。
  但是,现在向李崇要她娘留下的那笔钱显然不现实,所以李莞只能曲线救国,非常时期行非常事,还是那句话,女儿跟父亲伸手要钱,天经地义!她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其实李崇对她也不见得是没有情义的,只是他自我厌弃,懒得表达,后来苏姨娘进门,他发愤图强,中了状元,跌破所有人眼镜,可谓震惊四座。
  便是那时候,李莞和宋策谈了好久都没成的亲事终于定了下来,李崇除了给她娘亲留下的那笔财产之外,他自己还拿了两箱平日收藏的古董画作,一并给李莞带去宋家,说是要给将来她和宋策的孩子们。
  再后来,李莞出嫁之后没多久,李崇就莫名其妙的死了,据说是老毛病犯了,酒桌上喝死的,特别不光彩。父女俩直到李崇死之前都没有好好的坐下聊过,更别说解开心结了。
  “那咱们还要去跟贵喜家的买炭吗?”春兰问道。
  所有人看向李莞,李莞把两千两的银票和五百两的银票收好,站起身往内室去,挥挥手留下一句:“用不着,有人会送上门的。”
  果然,李莞进屋之后没多久,揽月小筑外便有了声响,管家亲自提着贵喜家的过来找李莞赔罪,贵喜家的脸上有巴掌印子,脸颊肿起来老高,跪在垂花门前磕头求原谅。
  李莞自然不会出面,只让人把她给打发了。管家在旁边又是赔不是,又是自责,说了好一通,亲自下场,把揽月小筑柴房里的碎炭搬走,换上了成色一新的银丝炭。
  贵喜家的在四姑娘手里吃了大亏,不仅丢了自己的差事,还连累一家子老小都被赶出了李府,求爷爷告奶奶也容不得半点情面,管家暗地里给贵喜家的透了底,说并不是夫人要赶他们,而是八爷下令要赶的,八爷虽然好酒长醉,但他清醒时候说的话,就是老夫人出面也扭转不来。
  一番大动静之后,李莞在李家名声大作。人人只当四姑娘是个娘死爹不爱的软柿子,没想到人家一开口,就让从来不管事的八爷动手,这么一来,足以威慑那些还在肚子里酿着坏,准备要欺负李莞的人,至少让他们知道了,四姑娘也不是孤身一人,再不济,背后总还有个亲爹罩着呢。
  **
  李家在大兴府颇有根基,祖辈有人当过官,有人从过商,积财不少,有田地,庄园,出息还不错,算是当地显贵之家,而如今一代人,老太爷那一辈的兄弟里,就数老太爷李贤和二老太爷李放这两门最为得意。李贤这房留在大兴,李放那一房则去了京城定居。
  老太爷李贤乃辛酉年同进士,由恩师范阁老举荐入朝,先入国子监为舍人,三年后担任国子博士,为皇子,世子,宗亲,及入得国子监的天下学子们授业,朝廷正经五品官员。
  二老太爷李放则在翰林院为院士,管着大典编修事宜,在宋策的父亲,翰林院首座宋亦民宋大人手下为官好几载,后来宋亦民卷入一桩案子,丢了官职,流放西北,便是李放继任的翰林院首座。
  京城与大兴府不过半日路程,李家家眷未随李贤入京,仍旧留在大兴老宅。世人提起的大兴李家,便是李贤一门。
  李家的儿郎,大多以从文,李贤有三个儿子,二老爷李韬,五老爷李光,还有就是八老爷李崇。二老爷李韬乃是武德一年的举人,再往上便没有进益,如今在李家家学中,为李家及旁支子弟们授课,五老爷李光则是秀才,在大兴府中最出名的络绎书院里教书,两位老爷都有点子承父业的意思。
  唯有被李家公认的神童八老爷李崇,如今是越活越回去,成天醉生梦死,不事读书,配合他往年的天才名声,便如那明珠蒙尘,名剑断刃,令人扼腕。
  李莞手里有了点钱,不能坐吃山空,总得干点什么才行。
  上一世她是嫁去宋家以后,才在京城开设店铺,对京城里街面的发展情况和商业走势倒是了解,可如今她在大兴,今后也不可能再嫁给宋策,那样一来,就真得好好想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李莞从小就没有读书的兴趣,不过她天生算账快,对数字很敏感,行商于李莞而言,也许是一条好的出路。如果她能像表姑奶奶那样把生意做大,就算不嫁人,手里有钱,将来做个潇潇洒洒,痛痛快快的老姑奶奶也很好嘛。
  李莞打算去街上转转,让院子里的阿成去马房套了一辆马车,带着银杏就出门了。
  李莞十六岁嫁去京城的,十六岁之前,大都生活在大兴府,大兴府的街道跟印象中没什么太大变化,这里是历朝中都,虽不及京城乃重中之重,却也繁华。
  这年头南北商货还没有盛行,整个大兴府能喊的上号的商行没有几家,这跟如今朝廷的水域政策有很大的关系,这一任的运河使康大人年事已高,是个保守之人,墨守成规,不愿推陈出新,许是任上时间快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既不开拓水域路线,还对水域上的船只往来控制十分严格,要一套特别特别繁缛的文书令办下来,才能在运河行舟,而且对运送物品也有很多限制,江南的丝绸,茶叶,陶瓷等只有那些大的商行能走,小的商行是想都别想的。
  倒是下一任运河使褚公良褚大人,户部出身的大人,脑子就是灵活,思想开明,上任后大刀阔斧变了水域政策,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开拓运河,规划路线,造码头,搞运输,让运河从南至北,从北至南热闹起来,百姓们生活好了不是一星半点,有一些受运河影响而发迹的商户们,私下里都奉褚大人为财神爷,那年开始,国内的税收经济就开始呈倍成倍的增长。
  不过等到褚大人上任,开拓运河,改变水域政策,至少还得要过三四年,这三四年间,南来北往的货商依旧是要走陆路的。
  但不管走水路还是走陆路,李莞都清楚的知道北货南调,南货北调这其中有多少利润可图,而这几年里,因为运河还没正式大规模通商,很多货物不能无限量供应,造成了市场上货品物以稀为贵的局面,也就是说,这几年里,把南货运送到北边来贩卖,因为这类东西少,所以很容易卖出高价。
  当然了,这又是另外一种商行模式了。


第6章 
  榆林街是大兴府最繁华的街道,以街尾那一片榆树林而得名。街道两侧商铺林立,各色旗幡艳帜斜插在店铺门前,叫卖声不断,李莞小时候最喜欢逛的就是这条街,嫁去京城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来过。所以她对这条街的记忆始终没变,有很多好吃的小吃风味,好看的衣裳首饰,人来人往。
  李莞眼馋糖葫芦,打发银杏去买了两根,用袖子遮着咬下一颗含在嘴里慢慢的融化,在榆林街上转悠。
  “银杏,咱家的衣裳铺子是哪间,我怎么好像找不到了呢。”
  李家有两间衣裳铺子在这榆林街上,都是当年表姑奶奶留给李崇的,表姑奶奶很会做生意,她留下的两间衣裳铺子里的布料永远是最鲜艳好看的,衣裳款式也最新颖,只是李莞整条榆林街都要走完,也没见着印象中那家客似云来的衣裳铺子。
  银杏在街上左右看了一遍,指着不远处说道:“喏,不就在那儿。”
  李莞顺着银杏指的方向看去,那家铺子门开的虽大,可门面却比左右店铺差远了,看着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正经装点修缮过了,门口的朱漆柱子都褪色成深褐色了,并且漆皮斑驳,李莞缓缓走到那店门前,抬头看了一眼似乎有点歪的牌匾,上头几个黑底烫金的字也沾上了厚厚的灰,‘大兴绸缎庄’五个字看起来说不出的萧条。
  “是这儿吗?”
  尽管店名没错,可这落差未免也太大了,让李莞着实不敢相信。
  银杏倒是没有李莞的感触:“是这儿没错。每回王嬷嬷带我们出来都要在这里叹两声气呢。”
  确实该叹气。如果曾经见识过这家店铺的繁华。
  店面已然这样破败,里面就更加没什么好看的了,伙计趴在柜台上打着哈欠干瞪眼儿,老半天也没个人进去。
  李莞若有所思的离开,循着脑中的印象,把榆林街上表姑奶留下的几家店铺全都看了一遍,除了街口的茶楼人还稍微多一点,其他的店铺,什么饭庄、酒肆、书画铺子,无一例外是绸缎庄那副萧条景象。
  当年这些店铺都是表姑奶奶一手开设的,留给李崇,是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可李崇却无心打理这些,看着样子,可能连管都懒得管,任其破败萧条下去,这样的店铺,每年非但没有盈余,还要额外贴入花销,要是表姑奶奶泉下有知,约莫一定会后悔,当年怎么会选了个李崇来托付她产业的。
  心情复杂的逛了半天,眼看日头偏西,银杏提醒李莞:
  “姑娘,咱们该回去了。逛了一整天,回去指定挨数落。”
  李莞抬头看看,确实夕阳西下,有些菜贩子,果贩子已经卖完了东西,开始收拾背篓菜篮,准备回家了。
  “回吧。”
  有些事心里着急也没用,路得一步一步的走才行。
  李莞爬上了马车,让银杏把车帘子卷起来,看看沿路的风景。
  “咦,八爷。”
  银杏坐在左侧,忽的喊了一声,李莞回头从她那边的窗户往外看去,果真是李崇从一家酒楼里出来,脸颊绯红,脚步虚浮,亏得旁边有小厮扶着,要不然肯定就瘫地上去了。
  “停车。”
  李莞喊了一声,车夫就应声把马车停下了,李莞跟银杏换了个坐,就那么在马车里盯着醉醺醺的李崇。
  跟在他身后出来的那些酒友也都和他差不多,一群醉成烂泥的人相互假么假事的道了别,然后各自回家。
  扶着李崇的小厮把李崇往停靠在酒楼门前的马车上拉,本来软兮兮的李崇突然一伸手推开小厮,看着像是不想上马车的样子,小厮被推倒了也没办法,爬起来又去扶他,嘴里一声一声喊着‘八爷’‘上车吧’之类的话。
  李崇却听不进去,就跟车上有牛鬼蛇神等着他似的,怎么也不肯上,逼得急了,就干脆在酒楼门前撒起酒疯,那是真撒,一点不讲究,直接躺在地上打滚那种。
  李莞原本是不想管他的,只想静静看着,然后等他上了马车,她再悄悄跟回去,可李崇那癫狂的样子,委实难看,李莞没忍住,还是下车了。
  等到他走到李崇身边时,李崇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经过这么一闹,小厮也不敢拉他了,李崇歪歪斜斜的钻进人群里去,低眉搭眼不看路,经常撞到前面的人,引得周围怨声载道,李莞就那么跟在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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